夜間,立花宗茂府邸慶賀復歸大名,柳之詠乃上賓,老家臣六十歲的小野成幸、六十歲的十時連貞、八十八歲的由布惟信、七十歲的安東家忠、七十五遂得高野大膳等皆列上座。
立花宗茂一一敬酒,待之如同父輩,道:“易封而成浪人數年,幸得諸位忠貞義士不離不棄,方有今日之復封。”
諸位老家臣皆謙卑接過酒杯飲酒。
小野成幸道:“千熊丸,還是謝過柳師吧!”
柳之詠道:“大名閣下才學無雙,謀略勇武獨步天下,復封本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情罷了。”
立花宗茂道:“請!”
柳之詠見他執禮甚恭,只得領受了。
柳之詠自高瀨川登舟,轉至木津川向東來到笠置山柳生谷。只見此處山明水秀,人煙稀少,放眼望去,溪水潺潺,梅花盛開,黃鶯時鳴,田園青翠,小麥蔥綠。農民或荷鋤而歌,或汲水煮茶,乃是一個民風淳樸的小山城。城中有大宅邸,名爲石牆御館。此處隱居着上泉信綱、冢原卜傳之後最爲盛名的劍聖柳生宗嚴,年逾七十,自號石舟齋。
柳之詠叩門,道:“在下柳之詠,奉大御所之命也來拜會石舟齋。”
開門的是莊田喜左衛門,他迎接柳之詠進入新陰堂,環顧四周,只見石材滄桑,古樸典雅,右窗外燕子花開,左窗外遠遠可見正在練劍的年輕人,手指上泉信綱所發明的皮革裹竹刀,名之爲“韜”,以免切磋是有人受傷。
柳之詠見馬童、傭人往來,腳法輕盈,舉止矯健有力,皆是深諳劍道之人。
不多時,莊田喜左衛門返回,道:“師傅年邁不見客,請柳師明言所爲何事?”
柳之詠道:“據大御所暗部消息,莊上救了一位劍客老人。”
莊田喜左衛門面不改色道:“請稍後。”
又過了片刻,莊田喜左衛門帶着兩個男子前來,道:“這是本莊的文書,名叫出淵孫兵衛。這是本莊的佃戶,名叫村田與三,他們外出辦事十見到一個傷勢很重的劍客,所以救了了下來。但是閣下想要從他們手中帶走那名老劍客,還須能讓他們心服口服。”
柳之詠道:“請!”
柳之詠雙劍出鞘,將九宮雙劍劍招、佐佐木小次郎的巖流、丸目長惠的體舍流、立花宗茂的隨變流拔刀術融爲一體,僅憑外功和體力也達到了藐視衆人的境界。柳之詠雙劍出鞘已經以燕返絕技打飛了出淵孫兵衛的太刀,使得敵方潰敗。左劍格擋村田與三的劈砍,一腳將出淵孫兵衛踢飛。莊田喜左衛門未料兩人竟非一合之敵,大怒攻來。柳之詠劍鞘飛出,如同弓矢,打中莊田喜左衛門面門,正是立花宗茂的自弓矢術變化而來的襲擊之法。莊田喜左衛門鼻血長流,倒地不起。
這時,一名男子道:“住手!爲何與來客比劍。”
出淵孫兵衛道:“此人自稱大御所的使者,前來捉拿那老劍客,莊田喜左衛門便假借家住之命,與此人比劍,讓他知難而退。”
“學得三腳貓的功夫就敢與人比劍?”
那人笑道:“來客是大御所使者麼?我石舟齋的侍衛木村助九郎,我家主人的公子就在秀忠大將軍帳下效力,爲何不見通傳消息。”
柳之詠道:“正因柳生但馬守的原因,所以大將軍不便出面。大御所暗地命我來單獨處理此事。只是請石舟齋交出丸目長惠,以免牽連家族。大御所素來仰慕丸目長惠的劍術,他的徒弟立花宗茂如今在大御所麾下效力,大御所未必會爲難他,不過是追問幕後之人罷了。在下也與丸目長惠有舊,以人頭擔保他無事。”
木村助九郎道:“老劍客的身份十分秘密,是否是丸目長惠,我也不知道。但是家主在保護他的安全,若是使者想要見到這位老劍客,還須過得了老家主的劍道。”
柳之詠道:“石舟齋雖然劍道天下無雙,但是已經是七十高齡,在下有信心一戰。”
木村助九郎道:“那就請使者稍後。”
木村助九郎去了片刻,手中捧着伊賀瓷瓶插着白芍藥花,道:“家主說那老劍客並非使者索要之人,請使者回去。嗯,這芍藥花作爲禮物感謝你的到來。”
柳之詠奇道:“送我這芍藥花麼?”
“對啊!這是老家主親自切枝、插花的啊!”
柳之詠拔出芍藥,只見切口平滑,根根一致,柔韌的花枝竟是無一錯亂,花枝莖麥無損,這插花定能存活多日。
柳之詠自認不能與之想比,遂道:“在下敗了,還請石舟齋能夠接見。在下來自中土,千里迢迢只爲磨練劍道,如今見到絕世高人,敬慕不已,還望成全。”
木村助九郎等人莫名其妙,剛纔此人傲氣沖天,見了一瓶插花便如此謙遜,真是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