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魯大腳悄悄出艙房,駕小舟登岸,悄悄逃走,不忘回頭朝大船道:“哼!大爺我去也!兩個毛頭小子。”次日抵達藥山縣地界,沅水浪花拍岸,鴨鵝浮憩,河洲白鷺亭亭,河岸邊苧麻千里,形貌迥異。魯大腳道:“原來湘楚這麼多苧麻!嵩陽書院的學生可是見不到了!”
行至縣城酒樓,魯大腳點了些酒肉,海吃胡喝。這時一名歌女和老者來到酒樓賣唱。那女子輕身起舞,婉轉歌唱:“昨日紅顏笑滄海,今日白骨葬桑田,任你如花美眷,怎敵那似水流年,慟哭淚不見,相識談何歡……”女孩聲音清脆悅耳,歌聲動聽,衆人紛紛投錢。老者彎腰撿銅錢。
這時幾名地痞踩住銅錢,老漢道:“我等只是外鄉流落至此,諸位行個方便。”
地痞道:“行個方便?不如我們給你介紹個好去處?”
老者道:“什麼好去處?”
“嘿嘿!魚梁幫的來藥山縣買奴婢。大爺我是本縣的人壓子,若是爲你說項,你這閨女可賣個好價錢。”
老者道:“老漢前往衡山投親,一時斷了盤纏,無須賣兒賣女。”
“你這外鄉的破落戶!不識擡舉?你這閨女能值多少,我給你八百錢,買於我如何?”
老者搖頭,拉着閨女便走,卻被幾個地痞堵住了酒館門口。
人牙子道:“你這老漢糊塗啥呢?八百錢啊!除了大爺我好心,還有誰會出這麼多錢買啊?”
女孩道:“我的身價高者呢,怕是大爺你出不起價錢。”
人牙子道:“若是這藥山縣地界出的價錢,比我還高!我願賭服輸!”
魯大腳高喝道:“我出兩貫錢!!”
人牙子見魯大腳一身華貴絲帛,一口江陵官話,舉止氣度不凡,也不敢答話。
魯大腳又道:“門口你的馬車,我買了!”他丟給店家一塊銀子,酒館掌櫃連忙應承了。
魯大腳道:“老丈,你趕馬車送我到拜縣令大人。”
人牙子意欲攔截,魯大腳一個耳光抽在人牙子臉上,喝道:“放肆,敢攔本少爺。”
人牙子懵比中。
一行出了縣城,魯大腳道:“快跑!那夥地痞發現我耍詐,就不了得了。”馬車走了二里,人牙子帶着十人追趕過來。魯大腳道:“我不會武功,你們趕緊逃吧!”
忽然一陣風起,少女已經躍下馬車,一道白影閃過,那十人皆手捂脖子,鮮血自手指縫激射而出,栽倒馬下,彈騰着腿,喉嚨發乎倒氣聲。
少女道:“爹爹,你看我的劍法可有長進。”
老漢也答話,道:“多謝官人,有緣再會。”
兩人離去。魯大腳一陣陣發愣,這時雷雱、莫適率人追了過來。
那人吟道:“不是瀟湘風雨。不是洞庭煙樹。醉倒古乾坤,人在孤篷來處。休去。休去。見說桃源無路。”
掛絕壁鬆枯倒倚,落殘霞孤鶩齊飛。四圍不盡山,一望無窮水。散西風滿天秋意。夜靜雲帆月影低,載我在瀟湘畫裡。霧失樓臺,月迷津渡。桃源望斷無尋處。可堪孤館閉春寒,杜鵑聲裡斜陽暮。驛寄梅花,魚傳尺素。砌成此恨無重數。
雷雱道:“宣慰使大人緣何在此地啊?我們兩個人的功業還着落您身上呢!”
魯大腳道:“無事,閒逛!”
船向沅陵而行,黒夫親自率人以篙撐舟免撞礁石,夜至壺頭山。雷雱、莫適命軍士駐紮。壺頭山山高百里,廣圓三百里。山下水際平緩可駐軍,壺頭徑曲多險,紆折千灘。
魯大腳道:“世有三苦,乘船、打鐵、賣豆腐。黒夫怎麼就做了撐篙人?”
黒夫道:“我們沅湘人勇武好險,沅江鳥飛不度,獸不敢臨,此處行船正是我沅湘勇士弄浪之處!當年我們護送屈大夫溯流而上,如同宣慰使大人一般,教化五溪蠻,我們皆以此爲榮。”
“屈大夫?”
莫適道:“屈大夫就是三閭大夫屈原,其辭《涉江》雲:乘舲船余上沅兮,齊吳榜以擊汰。船容與而不進兮,淹回水而疑滯。朝發枉渚兮,夕宿辰陽。苟餘心其端直兮,雖僻遠之何傷!入漵浦餘儃佪兮,迷不知吾所如。深林杳以冥冥兮,猿狖之所居。山峻高以蔽日兮,下幽晦以多雨。霰雪紛其無垠兮,雲霏霏而承宇。哀吾生之無樂兮,幽獨處乎山中。吾不能變心而從俗兮,固將愁苦而終窮!”
“莫老弟,我聽不懂啊!”
“屈原如同宣慰使,乘舲船上溯沅水,船行困難,自衆人揚槳,早晨出發,晚上纔到辰陽。本以爲心中端正,不怕窮鄉僻壤,行到漵浦卻又迷茫,猿鳴斷腸。屈大夫嘆息接輿髡首,桑扈裸行,伍子胥遭殃,比干被剖心……”
“聽着就不吉利!”
雷雱道:“宣慰使聰慧膽大,我王英明,自然不會發生那樣的事情。不過若是有人逃跑,就是裝瘋賣傻,恐怕也逃不過斷頭挖心之刑啊!”
魯大腳沒好氣道:“說說這九溪的情況吧!”
莫適道:“辰陽是五……九溪核心區域,辰溪田僵、沅陵詹山、潕溪嚴鹹、漵浦(滿溪)相程爲首,各有萬餘部落,酉溪向師、蘆溪(武溪)舒葭、荔溪田都、楊溪田豆渠、巫溪田思樸,各爲千人部落。九溪盛產硃砂,辰州銀硃最著,可辟邪畫符,九溪用之交換沅湘絲帛鐵器。楚王新徵丹砂礦山,因此辰州五溪……九溪蠻反。”
“你扯這個幹毛啊!說說他們的厲害人物吧!”
“溪蠻其君長稱爲精夫,如今的精夫田僵,通殭屍術,可召屍兵鬼將。漵浦“鍾賄王”相荔蘿居於鬼葬山,通山鬼術,辛夷爲車,可召山鬼(赤豹爲騎,紋狸爲從)。潕溪可召水中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