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之後三日,正是回門之日。秋細君命扮作媵侍的白清兒、盧小蝶,扮作媵從的高翔、蘇小渾準備回門禮物。
孫玉和道:“他們忙碌些什麼?”
秋細君道:“夫君難道忘記了,明日便是回門之日。”
孫玉和道:“原本我與你爹平輩相交,如今娶了你倒是低了一個輩分。”
秋細君道:“夫君雖然不願,但這回門是必不可或缺的禮節。還請夫君預備禮單。”
“當初你爹經營的富平石凍春也是獨霸長安,但是這幾年滎陽土窯春、蜀川雲安曲米春、劍南生燒春、滑縣冰堂春紛紛進入長安。你爹的酒坊若不是我豐樂樓專用,怕是早就關張了。現在還要我出回門禮,真是豈有此理。”
秋細君看那孫玉和一幅小人得志,吝嗇小氣的模樣,不由得心中惡心,面上卻笑顏諂媚道:“夫君只記得如花美眷的風流,卻不吝惜一絲回門之禮。我爹爹膝下無子,只有我獨女一個,異日石凍春酒坊還不是夫君的麼?”
孫玉和聞言不由眉開眼笑道:“夫人此言有理,哈哈!夫人和我不分彼此,我的家貲便是夫人的。”
“哼!臆說呶呶,孰知真假!”
“自然是真,我得夫人如花美眷,又怎肯欺騙!我這邊安排回門厚禮。”
孫玉和遠遠去了,秋細君放心吐了一口氣。這時李壞走來道:“我和高翔試了一下孫玉和幾名護院的武功,兩人都是走江湖賣藝的雜耍並無真實本事。只有孫玉和出門之時的那名跛腳深居簡出,難以知道武功深淺。”
秋細君道:“嗯,傳信給鄭宅先行解決那跛子。”
一路上,高翔暗暗留意那跛子。跛子十分警惕,腰掛鉤鑲,左手一直藏在袖中,必是有十分厲害的暗招。
高翔悄悄道:“那跛子一直用餘光偷偷看小蝶,必是垂涎小蝶美色。”
蘇小渾道:“只要是男人哪有不好女人的,我一直觀察那跛子,這便是他的破綻。”
衆人進了鄭宅,便有人婢女引領孫玉和的護院前去別廳筵席。盧小蝶則邀約跛子跟隨到後院用宴。
跛子卻不爲所動,也不搭話,只是跟在孫玉和身後。
盧小蝶道:“今日回門之喜,何須防賊一般!”
孫玉和皺眉道:“老劉頭,你今日也放鬆一日。鄭宅便是我宅,那裡需要這麼緊張。”
跛子只得跟隨盧小蝶到後宅去了。後宅之中果有精緻小宴,盧小蝶舉杯道:“哥哥忠於主人,小蝶甚爲欽佩,敬你一杯。”
跛子環顧四周,又在小蝶身上上下打量一番,道:“你,先喝。”
盧小蝶未料這跛子如此謹慎,只得自飲一杯道:“那小蝶先喝爲敬。”
盧小蝶又倒一杯遞給跛子,跛子卻一把抓住盧小蝶的手腕。那跛子一握十分有力,盧小蝶吃痛不由心中發慌。
跛子道:“小妮子,你勾引我到此,意欲何爲?”
盧小蝶道:“小女子奉主人之命,我一個弱女子又能做什麼?”
“哼!我看你們幾個媵侍、媵從皆有問題。眼神飄忽,必有問題。此間無人,我便是殺了你,也無人知曉。快說!”說着,他五指用力,盧小蝶吃痛求饒。
盧小蝶道:“哥哥鬆手,我便說。”
跛子鬆手道:“好!是何陰謀?”
盧小蝶轉身便逃,跛子一躍攔住,掌刀切中盧小蝶脖頸,盧小蝶應聲暈倒。跛子彎身試探小蝶鼻息。不料腳上一涼,桌底一把利斧劈中腳板。他大叫一聲向後直退,忽然後背一涼一把利劍破屏風而入。他鉤鑲抵擋,左手飛鉤隔着屏風將襲擊的高翔擊倒,右腳踢中手拿利斧的蘇小渾。這時李壞單劍挽了個劍花將袖箭磕飛。李壞三步上前,攻他左部空門,劍法簡單凌第,一招刺中跛子左臂,順勢一帶將他左臂削斷。高翔吐火術將他跛子噴得滿面油火。
跛子口中吐血道:“老子認栽!嘿嘿!殺場已經死過一回,活到今日便是賺了。老子地下等着你們。”突然他右手竟然發力擲出一把短劍,擲向昏迷的盧小蝶,自己卻越窗而去。高翔挺身擋住,短劍刺中他後背。蘇小渾越窗而出,手中天蠶絲拉住半空中跛子的右腳,將跛子摔倒在地。李壞則一劍刺中跛子咽喉,跛子喉嚨間嗬嗬作響,似乎想說些什麼,終究沒有說出,斷氣死去。李壞回到房間,問:“小飛,你怎麼樣?”高翔道:“我有鐵甲防身,死不了。跛子呢!”李壞道:“我治好了他的跛足,徹底治好了,再也不跛了。”
前宅孫玉和已經被灌得大醉,秋細君拖他到房中休息。看仁廚子和劉月自室內暗室走出,秋細君道:“人已經到了,你如何報仇?”仁廚子道:“當日這廝就將馬兄弟被他推出河中溺斃。”劉月道:“今日我也叫他溺斃。”秋細君道:“溺斃?這房中如何溺斃?”仁廚子指指房中的大澡盆,一把拖走爛醉的孫玉和將他摁如水中,一邊道:“孫掌櫃酒醉不醒,孫夫人扶他登轎回府,不料深夜宿醉未醒,跌落池中溺亡。”看着醉中掙扎的孫玉和,再看那面無表情的仁廚子和六月,秋細君差點嘔吐出來。
冰雪消融,長安城似乎可以看見春意越過秦嶺到來。
自得了豐樂樓,秋細君已有三個身份,名義上臣服於弘農幫的酒樓老大,暗中是商洛幫的堂主,女裝便是慈幼園的大姐。
秋細君、李壞、高翔議事。
李壞道:“下個月是馮翊幫原幫主的母親八十大壽,我們得準備些像樣的賀禮。”
秋細君道:“如今咱們人馬增加。頭領級別的拚橛子、錦狸子、七斤、仁廚子、虎頭每個月一千錢,一年來六萬錢。正式幫衆有六十名,每人每月300錢,一年二十一萬錢。撫卹戰死的兄弟花了兩萬錢,鑄造長刀七十把,花了三萬錢,置辦衣物三十套,花了一萬五千兩,租住宅院六處,花了兩萬兩。一年下來,一共花了四十七萬錢。我們三條街收入每個月是兩萬錢,再加上酒樓每年兩萬五千的收入,合計是四十九萬錢。如今我們手裡還有兩萬錢不到。”
李壞道:“秋姐算的清楚。剩餘一萬錢,那是週轉用的,不敢動。所以拿不出錢置辦壽禮,到時候怕是說不過去。”
高翔道:“這事,不應該幫主來辦麼?”
李壞道:“我們屬於暗中堂口,商洛幫還不能大張旗鼓進長安。”
秋細君道:“酒樓東面那塊地皮賣了還值五萬錢,只是委屈你們兩個到外間租房子了。”
李壞道:“那塊地皮可以出賣試試。”
高翔道:“原本想着拼命,便可以出人頭地,沒料到到今天依舊發愁,依舊要夾着尾巴做人。”
秋細君道:“受約束是大多數人的常態。何況我們一窮二白打拼出來,多少黃泉下的人羨慕咱們,起碼我們立足長安。起碼慈幼園的孩子們衣食無憂。”
立足長安,衣食無憂,守護值得守護的人,這邊李壞最大的夢想,用命來換,也是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