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Tong已非初次見面那麼隨意灑脫,他蓄了兩撇小鬍子,多了幾分雅皮氣質,成熟自信魅力十足。
在酒吧界,Tong再次成爲一個響噹噹的名號;甚至超越職業界限,成爲成功人士的典範,他是小調酒師崇拜的偶像,還是小花癡女孩兒的追逐對像。
“極樂”的牌子越作越響,三個場子由他巡場總負責,每逢他去駐場的那天,那個場子的吧檯位置必然爆滿。
沒辦法,大師級的調酒師總是有辦法讓場子熱起來,他的花式表演被小調酒師用手機錄下來一遍又一遍地學習,而他調出的酒水,莫名的就成了調酒界的聖品,簡直是有價無市的傳說了。
面對Tong,顧挽瀾依然如第一次在他面前調酒時那樣面色沉靜,帶着調酒師特有的恭敬之心。美式的花哨調酒,顧挽瀾終是學得不好,但中規中矩的英式調酒她還是合格的。當她把一杯墨西哥日落推到Tong哥面前時,方纔擡眼,注視着他,等着他品評。
Tong不知她想說些什麼,但看她這麼正式,只好舉杯喝了,然後看着她微微一笑,開口問:“瀾姐,招小弟來,又有什麼新的吩咐嗎?”一如當初承諾的那樣,Tong一直稱她爲瀾姐。兩人都有各自要忙的領域,所以雖是合夥人,見面的機會並不多,通常如果誰招呼要見面的話,大多都是有事要談的。根據他以往的經驗推測,顧挽瀾找來Tong,基本上都是她有了新的想法,而這想法多半會讓“極樂”更火,“極樂”的老闆錢袋翻番的。所以每次見面,Tong對她也總是笑咪咪的,真心喚她一聲“瀾姐”。
只是這次……顧挽瀾臉色一暗,垂下頭,張了張嘴,又閉起來,咬了咬脣,終是鼓起勇氣,擡頭滿眼愧疚地宣佈她的決定:“Tong哥,sorry,發生了一些事,我和明輝哥都打算把極樂手裡的股份都賣了……”
“什麼?……”饒是一貫淡定的Tong也迫不及待打斷了顧挽瀾的話,險些從高腳巴凳上摔下來,扶
了吧檯坐穩,緩了緩神,瞪大了眼,盯着她,依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記得前一位老闆要賣酒吧,也是坐在這裡和他說出來的,他那時只是笑了一下,回了一句,“您是老闆,您定!”但是這次聽到顧挽瀾講出來,他卻感到心中慌亂難過,彷彿最心愛的花瓶被人突然打碎了般的,猝不及防地,在心底劃出道道裂紋。
他不敢相信,急急地又問了一句:“真的嗎?爲什麼!”
“我爸爸公司的經營出了些問題,需要資金週轉,昨晚我也和明輝哥商量過了,今後我們兩個都會把很大一部分的精力放在顧氏集團的管理上,估計以後也沒空在外面瞎胡鬧了。……”這話雖然說出來讓顧挽瀾心底一陣難受,不過作爲合夥人,最基本的坦誠卻是必須的。
想想當初義氣風發地走到Tong面前,勾着手指告訴他要做他的老闆,要在酒吧界幹出點事情。而今天卻要對着他說出這樣一番話。顧挽瀾只覺得慚愧,卻也無能爲力。
“Tong哥,實在抱歉,也是實在沒辦法啊……這事兒,算我和明輝哥對不起你了,你儘快看看找下合夥人……好嗎……”顧挽瀾越說聲越小。手裡拿了一支幹淨的酒杯,仍然一下一下地認真擦着。
Tong看着眼前這個滿面愧疚的女孩兒,想起剛纔喝的好像叫“墨西哥日落”,記得第一次她給他調的那杯雞尾酒叫“墨西哥日出”。他的心中也不是滋味,一個日出,一個日落,世間萬物,終有結束的時候不是嗎?日出日落,聚散終有時,他的心頭更是壓抑。
看着女孩兒緊抿着紅脣,儘量壓抑的難過之情,Tong也是心痛,他對她也是像小妹妹一樣的痛愛着的,怎麼可能再去苛責她呢?
他只好無奈地嘆氣:“瀾姐,沒事,那你和輝子一起去忙公司的事吧,‘極樂’的事情我來想辦法。你們的股票我會幫你們賣掉的。”
顧挽瀾點點頭,又看了Tong一眼,抱歉的話說再多也是沒用,此時她還有更重要的事
情要忙,所以終是沒有再開口。
她慢慢地走出吧檯,經過徐有終曾經畫過的那面牆時停了一下,看到那棵依然靜靜地立在牆上,生機勃勃,像位堅定的守護者。她不敢再看下去,眼睛裡含了淚水,卻忍着不讓它落下來,她加快腳步,離開這個曾經帶給她無數歡樂和汗水的地方。
徐有終的爆慄打在頭上生痛無比,Tong老師的黑臉一樣讓人害怕,現在想來卻都覺得親切,讓她無比留戀。可是現在,這一切都將離她遠去,她的青年時代也將遠去。顧挽瀾不希望長大,不希望會面對這一天,卻不得不去接受命運的安排。
快要走到門的時候,顧挽瀾停下腳步,沒回頭,輕輕說了一句:“徐有終那邊你通知他一聲吧,他的股份想怎麼處理,由他定,N大附近那家極樂有隻雪茄櫃,是徐有終自己的,不能動,等他回國留給他。”說完頭也不回的出了門。
Tong坐在高腳凳上,看着顧挽瀾的背影消失,大腦空白了一會兒,想到她最後那句話,忽然一拍腦袋,自言自語道:“對了,還有個徐有終,徐小爺呢,我怕什麼呀!”說完嘿嘿一笑,把剛纔受刺激摔碎的小心肝又拾起來,拼好裝回原位了。
忙忙碌碌地把外面的事情都安排得差不多,顧挽瀾急匆匆地趕到醫院。
她人雖然在外面跑了一天,還是抽空和樑小敏通過電話的。那時父親情況穩定,聽到兩人早早就趕到顧氏上班,顧頌國還有幾分擔心,害怕他們應付不來。
樑小敏從旁安慰,小鳥長大了總要出去自己捉食。顧頌國想想也有道理,便也安穩下來。
可是當顧挽瀾趕到顧頌國的病房時,卻看到裡裡外外的站了一屋子的人,圍在牀邊的是醫務人員,穿着白大褂,拿着各種儀器,仔細地爲顧頌國做着身體檢查。
外面一圈站着的是顧家的親戚,大伯、二伯、三姑和小叔。
顧挽瀾心頭一慌,不知裡面的情況到底如何,站在門口腳步沉重得幾乎無法擡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