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很小的時候,我就發現自己與別人不同。
我常常會坐在門前的一個石墩上,或者躲在沒有人注意的角落裡,冷冷地打量這個世界。
看着那些和自己差不多年齡,甚至比他自己還大的孩子,看他們爲了小小的玩具大哭不止,他們盼着大人被自己的哭聲所吸引,然後跑過來幫他奪回玩具;但是大人不在了,他們依然那樣大聲哭泣,真是笨得可笑!要是我根本不會做那麼沒用的事,我會一拳揮過去,狠狠地打在欺負我的人的臉上,然後奪回屬於我的東西。
有時候,我也會看到,來我家的一些大人,那些可笑的“大人”,他們常常會拿着各種各樣的禮品,小心地賠着笑臉,一臉貪婪看着我的爺爺,不用開口,我便知道他們在想些什麼,他們必有所求,必有索取。
無趣,無趣,在這個世界裡,無論大人還是小孩兒,都是這麼無趣!
所以我不大愛搭理他們,很少說話。
自我懂事的時候起,這樣的畫面就經常會出現在我面前,像一場乏味的無聲默片,無趣得讓觀影的人都替電影的製作者羞愧。我更加不喜歡這個世界!
我便終日沉默着遊蕩於這座古老的城市,不願意與這個世界交流,更不願把精力投注在這羣無趣人的身上。我希望終有一日,能找到我的同類,理解我感受的同類。
終於,一天在一條衚衕的老槐樹上,我發現了那雙眼睛,一雙和我一樣,能夠看穿這個可笑世界的眼睛。
她還不大,只有四五歲的樣子,像極了這個年紀時候的我,也喜歡躲起來,安靜地注視這個世界。
她小心地伏在飄着槐花香味的枝葉間,穿着一件淡黃色的公主裙,像一朵美麗的小黃花,那麼一點點,卻吸引了我全部的注意,有生以來,我第一次感覺到了同類的氣息,心中涌起一股從未有過的喜悅之情。
我再次小心地凝視着這雙眼睛,生怕自己判斷失誤。
小姑娘也同樣凝視着我,我想,她也在確認着同樣一件事吧。
她擁有一雙黑漆漆的眼睛,明亮得一塌糊塗。那眼神澄澈明亮,像一支可以直刺心底的利劍;是用水晶作成的利劍,乾淨透明,就像我一眼能夠看穿大部分人心思一樣的透亮。
最終我確定,她就是我要找的同類。
於是我靜靜地站在樹下仰着頭,和她無聲地交流。
此刻雖然我們兩個都沒有出聲,但我們在用心交流。我們就像多年未見的老友那樣,只需要用眼神,就可以讀懂對方眼中的一切。我一陣欣喜,在這個無趣的世界上,終於不再那麼孤單了!
我和她講了很多,講我的寂寞童年,講我的無趣生活,講這個可笑的世界。
那雙漆黑的眸子,安靜地盯着我,傾聽我源自心底的訴說,純淨的眼神使我長久躁動的心一下子安靜下來。就這樣,我們一個樹上一個樹下,“聊”了很久。
意猶未盡,但後來我的脖子仰得實在是太累了,我想走了,但我還是沒有開口和她告別,因爲我覺得,像我們這樣的人,是根本不需要用語言交流的。
嘴角揚起淡淡地微笑,我無聲地向她告別。
可是這時,她卻哭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