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卒被驟然發難的張遼嚇了一跳。
不過也就那麼一恍惚,老卒便立刻恢復過來。
雖然看張遼的甲冑服飾貌似是個校官,級別必然比自己要高,但這老卒卻絲毫不懼。
他與董卓不但是同鄉,更是族親、世交!
他的父親早年就曾跟隨董卓的父親董君雅前往潁川郡擔任縣尉,他又跟着董卓一路走南闖北、征戰四方……雖然名聲地位不顯,卻是董卓最親近的親兵!甭管什麼校尉中郎將,反正這老卒是通通不懼!
“我說,太師不在,就沒人管的住你們了嗎?”
“前面那句!”
張遼現在說話都是用吼的。
老卒頂着牛:“方纔我等路過渭南南面的豐原鄉時,見到一羣打着我軍旗幟的士卒在那劫掠百姓!”
“一羣是多少?”
“少說也有千人!”
張遼胸膛內一顆心跳的厲害,也不和老卒說話,轉身又朝着詔獄跑去,徒留方纔的老卒一臉莫名其妙。
“現在的後生,都是什麼東西!”
……
劉協見到張遼去而復返,還以爲他事情都辦妥了。
結果萬萬沒想到,張遼第一句話便是:“陛下!找到徐晃蹤跡了!”
?
劉協左右環顧,有些迷茫。
“徐晃殺到長安了?”
“非也!末將方纔在城門口遇到一支護送蔡中郎侄女的隊伍,其中有人看見有士卒在渭南縣劫掠!”
張遼臉上驚喜之色漸濃。
“而且對方說那夥士卒足足有上千人!若是散兵遊勇,或者是從前線敗退下來的士卒,是斷不可能有如此規模的!此外關中其餘各處兵馬具在各處關隘,未聞有將遭遇敗仗回師,所以必然是潛藏的徐晃兵馬!”
“而且如今賈令君就在前線統籌糧草……若是糧草不夠,直接去找太師或者賈令君分撥就是,哪裡用的着劫掠百姓?想來,只有身處敵後,長久時間沒有補給的徐晃衆部纔要急需糧草,才需要去劫掠百姓!”
張遼此言有理!
其他分部兵馬的後勤,都有賈詡兜底,哪裡用的着劫掠百姓?
至於服裝旗幟,那就更好解釋。
徐晃畢竟襲擊了下邽,還陣斬了大都護胡軫,繳獲一些甲冑、旗幟,似乎並不是多難的事情。
劉協當即面露喜色:“找到了!”
但荀攸卻沒有那麼樂觀。
他看了眼張遼,有些驚異他方纔的分析,顯然沒有想到劉協身邊隨意一名都尉都有這般智慧……如此人物,便是做箇中郎將怕是都綽綽有餘。
但張遼還是存在了一些疏漏——
“陛下難道沒想過,徐晃爲何要在這個時候劫掠百姓嗎?”
換句話說,一支軍隊,在什麼時候才需要徵集糧草?
自然是需要行軍的時候!
“他一個將領要往哪走?”
“當然是長安了!難不成還要頭鐵的往河東大軍身上撞?”
荀攸又道:“而且對方大張旗鼓的開始徵集糧草,並且放任蔡中郎之女的車架在觀望後離開,顯然是已經無暇顧忌其他,決定用最快的速度籌備齊糧草,一舉攻入長安!”
“現在,徐晃之兵,怕是已經在前往長安的路上了!”
……
整個詔獄中,陷入一陣詭異的沉默。
“陛下!”
嘭——
膝蓋處的裙甲,重重扣地。
“陛下!”
張遼跪在地上:“臣粗鄙,不能爲陛下在廟算上分憂,但自詡還算的上勇武!”
“還請陛下恩准,予末將率領一千士卒出城迎敵!臣一定取得徐晃首級,前來獻給陛下!”
“對面可是兩千人!”
“末將一千人就夠了!”
“牛輔也需要儘快帶士卒前往陳倉,不大可能會盈餘那麼多兵力。”
“八百!末將只要八百!”
張遼死咬着牙齒,從嘴中發出恐怖的“咯吱”聲。
“五百!”
他右臂重重錘在地面。
“五百!末將只要五百!但其中至少要有一百騎兵!末將保證,一定可以擊潰徐晃!”
劉協快速測算,在心中做着衡量。
“三百!”
這是劉協最後定下的數字。
“再少,即便有着陳倉之利,怕是也很難抵禦馬騰、韓遂的大軍。”
“不過,牛輔將軍那裡畢竟是要守城,馬匹的作用不大。所以朕可以讓牛輔將軍將戰馬都交給你,這三百士卒,全部都是騎兵!”
張遼大喜:“夠了!”
三百騎兵,足夠了!
一旁的荀攸迷迷糊糊的看着君臣二人。
三百對兩千……這是怎樣的兵力懸殊啊!
偏偏。
無論是劉協還是張遼,彷彿都沒有意識到自己兵力處於劣勢,反而是一副……“優勢在我”、“敵人已經被我包圍了”的樣子?
“朕相信文遠!”
劉協輕笑。
“太師出征前,朕曾與太師說過:大漢的基業,便全都交在他的手中了。”
“現在文遠出征,朕也想與文遠說:朕的身家性命,就全靠文遠了!”
劉協將張遼扶起,親自俯身拍了拍他裙甲上的灰塵。
“文遠喜歡吃什麼?”
“回陛下,臣覺得,昔日與陛下和太師在未央宮中一起吃過的火鍋好吃。”
“好,朕等會就準備,保證讓文遠你一回來就能吃上。”
張遼笑道:“陛下何需一會準備?倒不如現在就起火燒水。倒末將回來,剛還能將徐晃的首級拿來下酒!”
……
那倒大可不必。
相比于徐晃的人頭,劉協對方纔張遼另外提到的一人反而更感興趣。
“蔡中郎的女兒?那不就是蔡琰?”
“朕還要謝謝她,若非她的車架剛好堵到門口,說不定朕連徐晃何時殺到長安都不知道。”
這時,鍾繇輕輕咳嗽了兩聲,顯然是聽到了劉協的自言自語。
額?
只見鍾繇朝着劉協努努嘴,示意劉協別去想着蔡琰了,眼下還有一個人可還在牢裡困着呢!
劉協這才發現,原來荀攸到現在還沒有被放出來,而是一直孤苦伶仃的在牢房中……
“元常你怎麼回事?怎麼還不將公達放出來?”
轉而,劉協又拉住荀攸的手:“公達自可先去沐浴一番,然後等着喝文遠的慶功酒便是!”
……
荀攸終於忍不住發問:“陛下何故以爲張遼就一定能夠戰勝徐晃?萬一敗了怎麼辦?”
此時張遼已經領命前去調動兵馬,只留下一個背影。
“因爲朕信他,信他一定能夠戰勝敵人。”
“就和朕相信公達你一樣,信你一定能夠給朕解決危機的策略。”
“現在看來,朕沒錯!”
荀攸怔怔的看着劉協的側臉。
這……便是大漢的天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