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洛諾一直跪在那裡,直到索頓的身體,如虛幻般漸漸變得透明。
索頓的臉上雖然還帶着微笑,但瞳孔的光澤卻逐漸稀薄,看着這樣的他,克洛諾努力地探出身體,用雙手緊緊抱住了索頓的頭,還未乾涸的鮮血將他的掌浸溼,染成粘稠的鮮紅色,而克洛諾落下的眼淚一滴一滴地落在索頓的額頭上。
最後,消卻了聲音,流傳到了遠方,他的意識越來越弱,嘴裡含着的那一口氣也彷彿隨時會被消散,克洛諾心中無法壓抑的悲痛化作激流從心底迸發而出。
這時候,伽羅也不緊不慢地走了過來,目光了然地看着索頓即將要死去的身體,心中歡喜不已,他薄薄的脣角便得意地揚起,流露出寒凜冷冽地笑容。
他平靜地站在兩人的身後,猖狂地笑着說:“索頓,你還活着的吧,就算沒有幾分鐘了,但在你最後的時間裡,我還是想要告訴你,你乾的好啊!!”
聽完,克洛諾像被激怒似的顫抖着,奄奄一息的索頓也微微抽搐着身體。
“其實我一開始就沒打算殺掉克洛諾,這一切都是爲了充當殺掉你的誘餌,不如說……我怎麼捨得殺掉他呢,就算你不去捨身救他,我依然會留他一命!”
伽羅的笑容變得愈加猙獰“你知道……他是誰嗎?”
不等索頓有所反應,伽羅忽然敞開雙臂,興奮地搖頭道:“你當然不可能知道,不過我從一開始的目的就是爲了找到他,找到傳說中的二代神王克洛諾斯的轉世!”
聽完這句話,索頓無比震驚地瞪大雙眼,他渾身顫動着,幾乎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掙扎地從地上爬了起來,緊緊地盯着伽羅,然後又看向克洛諾。
而克洛諾則徹底被兩人搞懵了“什麼二代神王……那是什麼?”
但是,克洛諾既不關心,也不想知道這些被隱藏起來的秘密,而是更加擔心起索頓的身體狀況“你別再亂動了,你要是死了,我可救不了你!!”
伽羅繼續說道:“傳說地神蓋亞創造出新世界,而他的兒子烏拉諾斯被當選爲初代神王,從此開始爲神界的新篇章,但是烏拉諾斯爲人殘暴,被他的其中一個兒子推翻了,那個人就是後來被稱爲二代神王的克洛諾斯!”
“不過烏拉諾斯死前曾立下詛咒,克洛諾斯也註定會步自己的後塵,之後果不其然,他被他的小兒子,以宙斯爲首的諸神討伐,纔有瞭如今的三代神王!”
聽着,克洛諾的臉色頓時一沉“我可沒興趣聽什麼歷史故事!”
“不,我想你會有興趣的!”
伽羅神情自若地抿了下嘴脣,興奮地說:“要知道,那位可是傳說中最強克洛諾斯大神,雖然早在數萬年前的戰役中被圍攻而身死道消,被驅散了靈魂,而你克洛諾,雖然僅是一縷殘魂的意念,但卻非常濃厚的繼承了那位大人的力量!”
伽羅的情緒愈加激動,神情中透出無比瘋狂的味道,手舞足蹈地叫道:“如果,我能控制這股力量的話,把你控制住,成爲我手中的傀儡,豈不妙哉?”
克洛諾頓時嘴角抽搐,顫抖地叫道:“原來你一直都在利用我,欺騙我!”
“啊?我以爲你早就有自知之明瞭呢,爲了力量,你不是早就把靈魂都出賣了嗎,我以爲你是那樣的人,成爲最強……那不是你一直所期望的嗎?”
“成爲強大而出色的人,的確是我的願望,但卻不是在你手中成爲最強,而且,對於現在的我來說,最強……已經不再重要了!”說完,克洛諾低頭看着索頓,臉上愁眉雙鎖,暗淡的雙眼像蒙上了一層灰,即使再想要強忍,也掩飾不住那絲悲傷。
而看着這樣的克洛諾,索頓的臉上也浮起一絲淡淡的笑容。
“好吧,就算是這樣,我也教會你很多東西不是嗎,這是……交易!”
伽羅依然振振有詞,虛僞的面頰上又咧起冷笑“不過,有些事,我並不是在騙你,事到如今,在這最後的時間裡,我就還原一個真正的真相好了!”
“真相?”
“我不是說過的嗎,我被關押在監獄島,那裡猶如銅牆鐵壁,要逃走根本是不可能的事,除非是有人刻意把我釋放出來!你覺得,那個人會是誰呢?”
“……”索頓緊閉着眼睛,忽然沉默不語。
這時,伽羅仰起頭,一抹嗜血的笑容綻放在臉上,而且還不斷擴大,他瘋狂地喊叫道:“就是生命超越者艾茵·庫茲貝倫!!他釋放我的代價就讓我除掉你,所以,還沒聽懂嗎?索頓,真是可憐啊!其實,你早就被拋棄了啊啊!!”
聽到這聲喊叫,索頓依然沒能睜開眼睛,他顫抖地抽搐着臉龐。
“你雖然是時間超越者,但你應該還記得有很多事是不能做的吧,因爲對他而言規定就是一切,而你卻多次爲了去救那些與你毫無相關的人而多次違反規定,你是傻了嗎?也因爲這樣,你纔會被艾茵針對,他已經徹底容不下你了!”
伽羅冷笑地搖着頭“其實,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個超越者,那就是艾茵,其他超越者也不過是他手下的工具,一旦他覺得無法再爲自己所利用,他就能夠輕易把你們都替換掉,就像是你這樣,而你這個超越者,也當了夠久了,足足十萬年啊!”
聽着,索頓的臉上佈滿了淒涼和落寞,伽羅所說的並沒有錯。
也許,索頓所經歷的人生就是一個悲劇,平凡的生命,平凡的出身,平凡的資質,但卻因爲一點意外而被當選爲了時間超越者,作爲世界秩序下所衍生出的工具人,他沒有自由,也沒有回報,只能夠永遠地爲了世界而貢獻出自己。
而艾茵爲了讓索頓能夠更好的堅守規定,試圖扼殺着他的情感,但幸運的是索頓依然維持着他的初心,他將規定放在了第二位,將拯救他人放在了第一位。
而這樣的主張顯然無法被艾茵承認,所以才導致了這樣的後果。
索頓的人生,是由悲劇開始的,最終也將成爲一場悲劇。
“索頓!!你從頭到尾都是一個失敗者,你連自己都拯救不了,竟然還想要去救別人!太荒唐了!你啊,真是可悲,可笑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給我閉嘴!!”
克洛諾憤怒地站了起來,冷冷地瞪着伽羅,並用一隻手拍在自己的胸口上大叫道:“大叔,他纔不是失敗者,對我來說,他是這世界上最偉大、最令人敬仰的大叔,他和你這種人不一樣!所以……把大叔是失敗者這種話,收回去!你快給我收回去!!”
“我不收回去你又能對我怎麼樣?”伽羅不屑地看向躺在地上的索頓,只見他的身形越來越透明,宛如一縷薄紗似的,彷彿快要完全消散,邊緣處閃爍着點點微光。
“對於馬上就要死的人來說,要我說幾次都是一樣!”
伽羅笑容扭曲,嘴脣輕輕張合道:“他就是一個……失敗者!!”
“——你!!”
克洛諾終於無法再忍耐,揮袖起身,惱羞成怒地準備朝他衝過去。
而就在這時候,耳邊忽然蕩起索頓那氣若游絲的聲音,他一遍遍地輕聲呼喚着他的名字。
“……!?”克洛諾剎那間停在原地,然後恍惚轉過頭,只見索頓抽搐着身子,就好像用盡此生最後的力氣似的,他將自己的右手擡起,艱難地向克洛諾伸了過去。
那是條猶如圓木般粗壯的手臂,克洛諾手指顫抖地握了上去,就好像抓緊了【希望】。
“接下來……就交給你了!”
那是名爲索頓的男人這一生中最後的話語,他沒有憤怒,沒有悲傷,沒有遺憾,
那個人在臨死前最後一刻擠出滿臉的皺紋,臉上浮現出燦爛的笑容。
“大……大叔……?”
克洛諾徹底失神了,緊握着手忽然落空,只見克洛諾的身體消散,化成一地塵埃。
如今再也無法看到、感覺到的那個人的身影,以後再無法看見,而眼中卻突然浮現出與他曾朝夕相處過的畫面,彷彿比世界上的任何東西都要珍貴,令人眩目。
在那似曾相識的美麗風景之中,那個人溫和慈祥的話語,都像是說給懷裡的小孩聽的,但克洛諾卻深深記得,深深渴望着,希望能融入到那一片光景中,有如無可取代的夢。
視野被黑暗籠罩,克洛諾回想起兒時,他躺在麥田裡,溫柔的母親的總是在耳邊唱起熟悉的歌謠,講着英雄的故事,他還記得父親帶他去看的唯一一場馬戲,令他心曠神怡。
他們慈愛的笑容,總是讓自己充滿無限遐想,他想要成爲英雄,成爲童話故事裡的帥氣的英雄,所有人都會喜歡自己,但是,英雄象徵着犧牲,他註定是以悲劇爲結尾的。
如果有一天,他遇到了英雄,可以去敬仰他,但千萬別去做像他那樣的人。
兒時的父母曾這樣交代過,他們害怕自己的孩子遭遇到危險,然而,克洛諾一直沒有遇到過英雄,直到遇見了索頓,或許正如童話故事中大多數的結尾,英雄象徵着悲劇,他們不是戰死,就是被人用陰謀害死,因爲英雄是正義的,他不區分善惡,只懂得一視同仁地守護。
英雄或許是悲劇,那也是時代的輓歌,但當英雄爲了自己而死,克洛諾就要接過那份重責,成爲新的英雄,無論這個世界是否需要自己,他都要繼承索頓的意志,去守護世界上的一切事物。
或許,那並非自己所愛,或許,那裡充滿着污穢的空氣和惡濁的泥土,或許,在那裡受盡了欺凌與不公平的待遇,但我們依然要盡全力去守護他人,這無關喜好,也不是義務,而是責任。
因爲我們都擁有着非人之力,就要以這非人之力去守護平凡的人。
“……力量越大,責任越大!”忽然迴盪起不知道是曾誰說過的話。
當思緒拉回現實,克洛諾疲倦地喘着氣,渾身的血液沸騰起來,彷彿要燃燒身體所有的熱度,整個身體所有細胞都像發了瘋似的尖叫着,他也因爲這股突如其來的感覺而痛苦不堪。
“怎麼,難道受到的打擊太大,而精神崩潰了嗎?”
伽羅氣定神閒地走了過來,不屑道:“無所謂,反正只要把你帶回去,然後再消除記憶,我會把你變成我最忠實的僕人,而那位大人的力量也終將成爲屬於我的東西!!”
說完,伽羅興奮地笑了起來,粗暴地拽起克洛諾的身體,卻發現怎麼也拽不動。
接着,沒有絲毫徵兆的,恐怖的原力忽然從克洛諾身上爆發開,將伽羅彈開。
“這是怎麼回事?”
連翻了數個跟斗才穩住身形的伽羅,震驚地盯着突然沐浴在一股高壓原力中的克洛諾,而這並不是一層解放能夠呈現出的原力等級,而是和自己都差不多了,是七層解放?
伽羅顫慄了,慌忙問道:“你究竟是克洛諾,還是……克洛諾斯!?”
“……都不是,但……如果要問我是什麼人的話,我是繼承了大叔……不,是時間超越者索頓大人意志之人,爲了守護所有我愛着的以及愛我的人而獲得重生,我的名字是……克羅索德!!”
說完,克羅索德渾身的原力如風暴般散去,身前出現了一顆緩緩旋轉的光輪。
“萬象時間輪……你是?索頓臨死前把時間超越者的力量過渡給了你嗎?”但伽羅又猛地搖頭“……不對!就算是力量傳遞,怎麼可能在我沒發覺的狀況下進行,而且……還這麼快?”
克羅索德臉色冰冷,心中卻燃燒着無比的怒火,他沒有再給伽羅反應的時間,如箭矢般飛射出去,飽含力量的右拳狠狠地砸中了他的面龐,將他遠遠地轟飛了出去,
接着,克洛諾正準備繼續追擊,索頓曾經的話語又迴盪在耳邊。
“記住,不要去憤怒,不要憎恨,更不要衝動,就算有些事情已經難以改變,你也要堅持你自己的信念,不要迷茫,你要時刻記住你是誰,和你應該要做的事,還有你要走的路!”
“相信自己,你……什麼都做的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