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新泉接了電話之後,就緊急趕往首都。本來津市這邊的預防工作做的非常漂亮,他還撅着屁股等着被誇誇呢?結果出現了大變故,他一回去就被罵懵了。
當然,這不是針對他一個人的,是針對他們整個部的。
這驚天一罵,振聾發聵,臊的他們想都找地縫鑽了!
邱新泉的臉也火辣辣的,連耳朵都覺得有點嗡嗡的。
“老爺”兩個字就像是一座恥辱的大山壓在了他們所有人頭頂,壓的他們喘不過氣來。甚至說,假如這個事情他們要是做不好,那下輩子都別想擡起頭了。
邱新泉心裡也是哇涼哇涼的,自己的預防成績提都不敢提了,心中只剩下一陣陣苦澀悲催。
幾個領導也是愁眉苦臉,部長拉着他們開了一天的會,說的是口乾舌燥,但也完全沒有喝水的心思,端起了水杯,卻又給放下了,他捏了捏眉心:“事情的嚴重性,我已經強調很多了,這個事情辦不好,明天大家也不用來上班了,都給我躲家裡地窖得了,不用再見人了。”
邱新泉委屈巴巴道:“其實我們在農村工作也是做了不少的,就說河北一地,這一年來,我們也是做了不少衛生運動的。”
領導批評道:“你這種話就不用說了,且不說算不算是臨時抱佛腳,就說農村醫療比的上城裡嗎?做不到這一點,那就是我們工作沒做好。”
邱新泉頓時啞火了,得,果然不用提了。
這話一出來,衆人更頭疼了。
另外一人說:“農村是佔據最大的人口,卻擁有最少的醫療,這是事實。可這不是主觀原因能決定的呀,就像工業設施,當然都集中在城市,又有幾個在農村的。從資源配置方面來說……”
老大伸手打斷了他:“好了,不是來聽你發牢騷的,我是要聽怎麼解決這個問題的,怎麼才能真正讓農村和農民擁有足夠的醫療。”
大家又一陣陣頭疼起來。
農村各種設施,各種物資都不齊全。不說別的了,大部分地區連電都沒有,車都不通,誰願意去啊?各種醫療設施根本鋪不下去啊,也沒那個財力啊。
沉默了半晌,坐在邱新泉左邊的人說:“我看啊,只能儘量動員城裡的醫生,讓其中一部分組成巡迴醫療組,定期去各個公社農村去給大家治病。另外一部分,就下放去農村好了,定點待個幾年,回來一批再又去一批。”
另外人懟道:“你這都是什麼主意啊,我們全國多少人,農村是多麼廣袤的地區。你以爲城市的醫療資源就很充足了嗎?這麼多人放下去了,不但不能滿足農村醫療,連城裡居民也得不到醫療了。”
那人道:“你這叫什麼話,又想只管城市,不管農村了嗎?你捱罵還沒挨夠啊?”
他回道:“我是這個意思嗎?我是說農村必須要擁有自己的醫生,要培養足夠的醫生給農民服務,這纔是我們今天討論的核心。”
那人道:“怎麼培養?全國這麼多農村,哪裡來的這麼多資金和預算?農村人都是些什麼文化水平,醫書上的字他們認得全嗎?得要多長時間才能讓他們學會治病?要幾年啊,三年還是五年?誰等得起?培養醫生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得要多久,難不成你還打算馬上讓每個生產隊都有自己的醫生嗎?”
這話一出,全場啞火,因爲這戳中了他們目前最大的困難。
“哎!”邱新泉卻愕然出聲。
“你哎什麼!”大家都是一肚子火,這時候誰搭茬,火就衝誰去了。
“我……我……”突然間,邱新泉腦子有點懵。
老大皺眉道:“有話就說。”
邱新泉趕緊把舌頭捋直了:“我知道有個地方每個生產隊都有一個醫生!哦,還有一個新式接生員!”
全場一靜。
旁邊人問他:“在夢裡?”
“什麼呀,是真的!”邱新泉大叫了起來。
…………
“高大夫,高大夫。”屈院長叫了幾聲高源,高源纔回過神。
“有事嗎?”高源問他。
屈院長道:“你怎麼了,這幾天老走神。”
“沒什麼。”高源搖搖頭,他沒做什麼解釋,但目光卻往首都的方向看了看。他知道那邊肯定已經是驚濤駭浪了,連邱新泉都被匆匆叫回去開會了……
“他應該會說張莊的情況吧……”高源內心有些緊張。
“高大夫?”屈院長又叫了一聲。
高源把內心亂七八糟的情緒壓了下來,他說:“怎麼了?”
屈院長道:“腸道門診來了幾個疑難病人,麻煩你幫着一起看看。”
“好。”高源答應了下來,然後問:“這兩天有沒有電話找我?”
“沒有。”屈院長搖頭。
高源道:“如果有人找我,請儘快通知我。”
“哦……”屈院長應了一聲,也覺得有點疑惑,誰會特意打電話來找高源呢?這年頭一般人可沒有打電話的機會,有事都是發電報的。帶着這樣的疑惑,屈院長回到自己辦公室,剛進去就聽到裡面電話響了,他快步上前:“喂。”
“高源在嗎?”
電話裡面傳來的急切的聲音。
屈院長愣住了。
“說話呀!你是又把他派到鄉下去了嗎?”邱新泉的聲音變得焦急起來。
屈院長忙道:“沒有沒有,他還在醫院。”
邱新泉道:“高源的其他工作都先暫停,給他買最快一班到首都的票,讓他馬上過來!”
“好,好!”屈院長忙答應着,等掛了電話,他還有點迷惑:“這是出啥事了?”
但他也不敢怠慢,趕緊起身去找高源。
…………
張莊。
姜和平正在翻閱手上的材料,幾個組員在一旁彙報這一年多來的工作成果,他一邊聽着一邊做着記錄,等大家都彙報完了,他才說:“按照規定,我們該要回去了,我會盡快整理報告交給上面的,大家的付出和辛苦我都記着呢。”
其他人也七嘴八舌說了起來,神情中不免有些得意和興奮。
說了半晌,小周突然扭頭問:“組長,那高源的情況怎麼辦?”
聽到這裡,姜和平的眉頭頓時皺起來。
其他人也都陷入了安靜。
“這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小周嘀咕了這麼一句。
“還能是什麼人?一個善於蠱惑人心的壞人唄。”旁邊小平頭回答。
“但是……高源的羣衆基礎非常好,這一點,當地的幹部都比不過他。甚至很多羣衆都在怪我們把高源逼走了,讓他們都沒法得到醫治,我想能在羣衆心中獲得這麼高認可的人,應該……”
小平頭打斷道:“應該什麼?再說了,那叫什麼認可。你沒聽人說嗎,高源都會呼風喚雨了,還跟什麼神仙打過架。每次有疾病來的時候,他都是作法請神治的,這種話你也信?”
姜和平也有些頭疼,高源走後,他對高源的情況進行過調查。基本上的人都在說高源的好話,但說什麼的都有,甚至誇得有些過分了,什麼神仙鬼怪的都出來了。
還有個老大娘非說高源是神仙轉世,跟他作對是要遭報應的。工作組的人被弄得無語,所以也對高源產生了很會蠱惑人心的印象,甚至在想他是不是在利用中醫身份在搞封建迷信。
因爲信息來源太雜了,時間跨度又很長,這些人說不清楚,其中還摻雜了不少腦子不靈光的老人,所以他們根本沒有辦法採信和甄別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