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錢陸華把嚴旬抵在衛生間牆上,惡狠狠盯着他:“這就是你跟我說的一切都搞定了?”
嚴旬沉默不語。
錢陸華暴怒,他吼道:“你耍我是吧!你要不要看看伱都幹了什麼,你看你是找死,混蛋!”
嚴旬看着錢陸華,他平靜地說道:“你做的那些陷害人的假招,都是我抹去的。他是我師父,他從沒有對不起過我,我雖然是個畜生,可也知道什麼是師徒父子。”
錢陸華罵道:“你不想活了是吧,你信不信我把你們兩口子乾的那些事全抖出去,讓你們倆去大牢裡面想想清楚什麼叫做師徒父子。”
嚴旬慘然一笑,他道:“種什麼因,得什麼果,我既然這麼做了,就已經做好準備了,你抓我去坐牢吧。”
“你!”錢陸華被氣昏了頭,而後他大吼一聲,跟發狂的野獸一般,揮舞着拳頭噼裡啪啦全砸在了嚴旬身上。他怪叫着把這些年積攢的怨氣,還有今天受到的屈辱全都發泄在了嚴旬身上。
嚴旬沒有還手,也沒有躲閃,就隨錢陸華毆打。
一直打到自己都沒了力氣,錢陸華才喘着粗氣,緩緩坐在地上。
嚴旬則倒了下來,他嗆着,竟嗆了血出來,看來傷的不輕。
錢陸華看着窗外,目中不停閃着兇光,他摸了一根菸出來,顫抖着手放到嘴邊,又伸手摸打火機,舉起打火機的時候他發現自己的手控制不住地抖,剛纔打人太用力了,他已經沒有力氣了。
好不容易纔把煙點着,錢陸華無力地把手垂下,他慢慢吸着煙,感覺體力在一點點恢復。很快,一支菸抽完,他往外用力一吐香菸,罵了一句家鄉的髒話,然後用手撐着自己,吃力地爬起來。
看着跟死狗一樣的嚴旬,他走了過去,用力把嚴旬扶起來,而後拍拍對方身上的髒東西,他露出招牌性的笑容:“不好意思啦,剛纔衝動了,不要見怪,也是你自己先耍我的啦,我小舅子現在很麻煩的,我們算扯平了好吧。”
“嚴院長,我說過的,我們是朋友來的嘛。你就算不幫我,我也還是拿你當朋友的。這次的事情就這麼算了,以後我們還要繼續合作啦。以後,你可不能再耍我了,嗯?”
錢陸華盯着嚴旬的眼睛。
嚴旬也看錢陸華,最後他頹然地點了點頭。
錢陸華拍拍嚴旬的肩膀,他說:“回去好好洗個澡,忘掉今天的事情,但,記得你剛纔的承諾。我是把你當朋友,可你別把我當凱子。”
“好。”嚴旬應了一聲。
錢陸華轉身出了門。
嚴旬擦了擦嘴角的血,扶着牆慢慢往外走,他回到辦公室休息了好一會兒,才覺得稍微恢復一些,他出門往高源辦公室走去。
走到時,高源還在辦公室,裡面亂糟糟的,沒有收拾。
“老師。”嚴旬叫了一聲,可卻突然不知道怎麼開口了。
高源轉身看他:“不用說了,我都知道了。”
嚴旬目光變得黯淡。
高源道:“這些年跟着我學醫的人有很多,我已經數不過來到底有多少了。但我真正的醫學傳人其實只有你一個,可你也是我最不願意承認的學生。”
嚴旬嘴脣微微顫着,眼淚止不住地往外流。
高源微微嘆了一聲,他有些自嘲地笑了笑,說:“其實我挺失敗的,算了,我們師徒關係到此爲止,以後你不必叫我老師,我也不再有你這個學生。這裡的紛紛雜雜,陰謀詭計,我真的沒有心力再去管了。我走了,往後餘生,你我不必相見。你……好自爲之吧。”
說完,高源出了門。
“老師!”嚴旬撲通一下跪了下來。
高源卻並沒有回頭,而是朝着走廊另一頭有光亮的地方走去。
…… 次日,高源去張莊參加李勝利的葬禮。
外面來了不少人,不是什麼親戚朋友,只是普通村民,也沒有人邀請過他們,他們是自發來的,他們都曾經或多或少受過李勝利的恩惠。
李勝利就像是一根蠟燭,燃燒着自己,照亮了世間太多醜陋和虛僞。
短短兩日,何雨已經憔悴的不成樣子了,都不知道哭了多少回,眼睛都腫了。
高源走到靈前,看着擺在當間的黑白照片,他鞠了三個躬之後,抱着曾經的那個茶缸子上前,放在李勝利照片前面,他道:“李勝利,你是一個合格的大夫了,我已經比不上你了。”
深深地望着李勝利的黑白照片,高源沉沉地嘆了一下,而後站到一旁。
李勝利的兒子李爲民走了過來,叫了一聲:“高伯。”
高源看小夥子,道:“節哀,好好照顧你媽媽。”
“我知道的。”李爲民拿出一個信封,他說:“高伯,這是我爸給你的。”
高源接過來一看,信封上面寫着“高源”兩個字,裡面整整齊齊放着大大小小不同面額的鈔票。
高源知道李勝利日子過的艱難,所以每次來看他,都會給他帶錢。而李勝利每次都會笑嘻嘻收下,還說打土豪大戶分錢理所應當。可其實他一分都沒有動過,半釐都沒有要過。
高源緊緊抓着信封,心緒難平,他問:“爲民,接下來有什麼打算?要不要我幫你安排一下工作,如果你有什麼想法,一定要跟我說。千萬不要覺得會麻煩我,只要是我能幫的,我都會盡力而爲的。”
李爲民搖頭:“我已經想好了,我打算留在村裡做鄉村醫生。”
高源聽得愣住了。
李爲民說:“我爸說了,要爲農民再服務二十年,他沒幹完就走了。做兒子的,總不能讓他的誓言變成吹牛吧?農村不能沒有醫生,我爸沒了,我就去頂上。再說了,我的腦子比我爸強多了,就他那兩下子,我早學會了。我爸都能幹的了,我就更加沒有問題。”
高源喃喃道:“爲民……”
李爲民卻擡手打斷:“高伯,我不叫爲民了,我叫偉民,偉大的人民。”
說完,李爲民對着高源露出了笑容。
這一笑,高源似乎一下子回到了從前,他又看見了年輕時候那個熱情洋溢,永不知疲倦的李勝利。
高源再也繃不住了,他蹲在地上,失聲痛哭了起來。
……
後,高源遞交辭呈,63歲,高源在中醫院院長位置上離休。
離休之後,高源回到張莊,跟趙煥章做起了伴,兩人一起開着聯合診所。
高源望着光禿禿的門臉,他道:“我覺得診所得有個名字。”
趙煥章看高源:“那你給起一個。”
高源道:“就叫李勝利聯合診所吧。”
“好。”趙煥章答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