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白虎鎮那面,卻見一人匆匆的急往大刀寨這邊趕來,兩下里便在中途遇上了。
這個人並非別人,他正是“偷魂老祖”風嘯山。
風嘯山現在一心懸念小千兒,他知道白天進入大刀寨困難,但夜間去卻絕對難不住自己,別說是大刀寨,便是清皇帝的玉座,自己也曾在上面打過盹。
現在,半道上遇到端大夫,連風嘯山也覺着他孃的真有意思!
於是,他嘿嘿的笑了!
騎在馬上的端大夫見迎面來了風嘯山,心中冷笑不已,因爲這條路通往大刀寨,既然是通往大刀寨,姓風的又是急着往大刀寨趕去,這光景足以證明一件事,證明那個小東西還在大刀寨,不定藏在什麼地方而令大刀寨的人三番兩次搜查都沒有把他搜出來,而現在——
現在這個老的卻又在衝着自己咧嘴笑呢……
“偷魂老祖”風嘯山的衣着比之騎在馬上的端大夫那身長袍馬褂,可說毫不遜色而有過之,風嘯山剛剛當路站定,不料拉馬的如意樓漢子早認出是昨夜山坡上拴他們的老頭兒,鋼刀已握在手中,卻是風嘯山連正眼也不看他一眼的對馬上端大夫,道:
“這世界小路又少,光景是又兜上了!”
端大夫馬上一欠身,苦兮兮的道:
“你這位仁兄,昨夜山坡上我馬你也騎了,藥你也拿去糟塌了,連我們的人全被你老少二人捆在山坡上,就差那麼一點的餵了狼,幸得我們福不大命大的逃下山,現在我們這是回白虎鎮去拿藥,你總不能再逼着我們下馬你騎馬吧!”
風嘯山雙目銳利的逼視着端大夫,道:
“下馬吧,我偉大的名大夫。”
端大夫道:
“還要幹什麼?”
風嘯山道:
“老偷兒這裡要證明一件事情。”
端大夫“吹”了一聲,笑問道:
“仁兄要證明何事?”
風嘯山突然冷笑,道:
“那要等老偷兒把你二人再次拴上繩子才能再詳加對你閣下細說那‘爲什麼”三字。”
如意樓漢子左手拋去馬鞭,右手鋼刀高舉,厲烈的狂吼罵道:
“去你孃的頭,你這個老狗也忒可惡,有本事何不去大刀寨耍威風,偏的要在這半山道上使橫,老子這就宰了你這老王八蛋操!”
風嘯山鼻吼一抽,不屑的道:
“狗東西,你在逞口舌之狠吧,我勸你乖乖等在一旁,否則可有得你苦頭吃的!”
如意樓這人還有些不信邪的大叫一聲:
“我活劈了你這老狗頭!”
鋼刀下壓如電,中途斜往前送,流光成束的斬向冷笑不已的風嘯山。
“咻”聲尚在空中未停,人影倏閃中便見風嘯山右手橫迎刀芒,一招“雲裡偷桃”,掌貼刀身一推中,招式未變,卻是狠狠一掌豎着砍在那漢子的脖子上面,發出一聲響而令那漢子打橫往地上跌去,兀自嗆咳不已!
馬上的端大夫雙目一揚,立即擺手道:
“別打了,別打了,我下馬就是了。”
風嘯山低頭見如意樓那漢子鋼刀仍在手中握着,不由冷笑的道:
“大夫用得着你小子扛刀保護他的安全?真他孃的是個睜眼瞎子。”說着一腳踢在漢子手腕上,鋼刀隨之落在山下。
端大夫一怔,心中暗想,這老偷兒難道看出我端康何許人了嗎?應該是不可能的事吧!
但他表面上仍然一副老學究模樣,站在馬身邊,道:
“好了,仁兄要證明什麼,且說明吧!”
風嘯山見山道一旁有個小石穴,那是一個巨巖突出來的,裡面有個丈寬大的地方可以容下三五人的,他便指着山穴,道:
“我要二位且在這石穴內歇着。”
端大夫道:
“仁兄要我二人在此歇多久?”
輕搖着頭,風嘯山道:
“我只是把二人留置在山穴中,至於要耽上多久,我可沒意見,例如昨夜吧,二位不是說走就走了嗎!”
端大夫心中已知風嘯山的目的,但處在此時他心中雖然激盪不已,卻也不便於發作,那會對大局產生不良影響,也是自己所不願見的。
心念及此,端大夫道:
“好吧,我們就在石穴中坐地。”
端大夫尚未舉步往山穴下走,便見風嘯山神奇般的手上已握着絲繩在抖。
那咳嗽不已的如意樓漢子一見,早又粗聲罵道:
“我操,你這老小子似是他孃的吃定我二人了,又要把我二人上綁繩呀!”
端大夫心中早已知道這老偷兒的目的,除了能一舉擊斃這老東西,否則寧可再叫他把自己捆起來。
端大夫正自琢磨不定呢,風嘯山已開始把地上的大漢了反手連脖子的捆了起來。
端大夫一見,冷然道:
“仁兄比之昨夜那小的下手捆人,更見高明瞭。”
風嘯山已來到端大夫面前,道:
“別說了,能不能拴得住人,也只有他孃的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了。”
端大夫苦兮兮的樣子,道:
“從仁兄的口氣而言,似是在下知道或會些什麼而隱瞞着仁兄了,我會知道些什麼?”
風嘯山在下手捆這大夫的時候,他還真的採取了嚴重的戒備,因爲他自以爲自己的眼力不差,這白虎鎮上的大夫不簡單,必然是個練家子,加以昨夜他看那斷裂的繩子,既非刀割,又非口咬,那麼只有一種可能,是被用雙指捏斷的。
果真如此,這姓端的就大有來頭了。
不旋踵間,就在端大夫的不加抗拒下,風嘯山已把二人推入那石穴下面。
一掌拍在馬屁股上,那馬嘶律律一聲長鳴中,早衝下山直往白虎鎮方向奔去!
風嘯山這才拍拍兩手,對石穴中二人道:
“二位,如果想走,當然可以隨時走,老偷兒絕不加以任何留難。”說完一揚手,又道:“我還得去接我的小徒兒去呢!”
石穴下面的端大夫叫道:
“你這就要走?”
風嘯山道,
“我不會在此陪二位喝山風的。”
端大夫搖頭道,
“如果我是你,就不會這時候上大刀寨。”
風嘯山大感興趣的道:
“你的話令我十分覺得有必要與你大夫一談了。”
端大夫淡然一笑,道:
“我是在提醒仁兄,雖然仁兄如此不講道理的把我二人又拴在這石穴下,雖然我們也算間接的幫了仁兄—把,但我是個救人郎中,不能見你仁兄大搖大擺而又不知死活的往刀山上走去而不加以相攔。”
風嘯山心中暗罵,奶奶的,說的比唱的還好聽。
呵呵一笑,風嘯山表面上道:
“老偷兒非三歲孩子,屎香屁臭還是分得清的,有一天我知道你是誠心真意的在救人,我的兒,那個老渾球不向你叩上幾個大響頭的。”
端大夫一笑,道:
“仁兄果真要去,我自是攔也攔不住的。”
風嘯山道:
“其實我老偷兒也是多此一舉的趕往大刀寨,因爲我可並非有得什麼大事要辦,只想去暗中看看熱鬧,看看大刀寨的‘血刀’常玉春,在經過我師徒二人一陣折騰後,會氣得是否七孔冒煙,頭頂噴血。”
冷冷一笑,端大夫道:
“以我看你絕非是暗中冒險去看熱鬧吧!”
風嘯山心中當然知道自己不是去那個鬼都怕去的地方看熱鬧瞧笑話,他實實在在的爲了小千兒纔來的,然而一一
然而他在聽了端大夫話後,反倒是哈哈一笑,道:
“照你說,我去大刀寨還會有什麼目的?”
端大夫嘴角一撩,道:
“當真是想看熱鬧了?”
風嘯山道:
“老偷兒一生行事有他奶奶的一個老毛病,那就是任何一件事情完成之後,總是再暗中去欣賞自己的傑作,看一看是個怎麼樣的令對方痛苦不堪,因爲老偷兒的下手對象全是那朝中贓官,地頭惡霸,殺人強盜。”他一笑又道:“老偷兒這麼一解釋,我可愛的端大夫該清楚了吧!”
端大夫輕搖着頭,道:
“天下具有怪癖的人是不少,而且也是千奇百怪,但你……你卻並不像是這種人。”
風嘯山呵呵一笑,道:
“我操,你不但醫術高超,敢情還會看麻衣相呢!”
端大夫晃晃上身,邊道:
“我是不懂麻衣相,但閣下的心事我清楚,因爲你是爲了你的徒兒才趕着去大刀寨的,仁兄以爲是不是?”
不料風嘯山一聽,反倒是哈哈大笑起來,而且笑聲震山谷,笑的也似是在流淚……
端大夫這才真的大吃一驚,心想,難道那小東西真的已不在大刀寨了?
風嘯山早拭着笑出來的眼淚,道:
“我那個徒兒正睡得好香好甜呢,他不來自是我老偷兒一人來,我有什麼好爲他而來大刀寨的,哈……”
早聽得如意樓那大漢破口罵道:
“操他孃親的,怪不得大刀寨全寨上下老少把個大刀寨翻兩翻也沒有翻出那小王八蛋來,敢情他早已不在大刀寨了。”
於是,風嘯山再一次的捧腹狂笑起來……
這次,那纔是他打自心眼裡的狂笑,因爲他確定小千兒不負自己期望,硬是沒有被大刀寨的那羣殺胚捉住,而眼前
眼前連端大夫也不由得愣然不解了,難道一一
難道這老偷兒真的上大刀寨去欣賞他的傑作與成果,這簡直是不可思議的事,如果這次的任務有這老偷兒一份,只怕還真得費上一番大手腳了。
風嘯山是笑着離開的,他未在停留下來多說上一句話,因爲他在一件事情兩種收穫下自覺相當滿意。
既然是滿意,他又何必一定要再留下來?
而風嘯山所謂的兩種收穫,第一是他要在捆住端大夫後,總想知道姓端的如何再脫困,那麼他就會知道姓端的何許人了。其次,他在反反制的言談中輕易的套出一小千兒在大刀寨依然十分平安,對於這種消息,那纔是他真正急欲要知道的。
不過他卻絕想不到端大夫的真實身份,因爲就他與端大夫二人作比較,那端大夫早把當今江湖上的幾個響字人物研究得十分明白,而他“偷魂老祖”在端大夫未到白虎鎮以前,就知道他這號人物了。
現在,風嘯山十分高興的趕往大刀寨方向。
他舉頭兩山望,日頭就像是個大火盆般圓烘烘又紅彤彤的擱在西山頭上,而照得滿山遍野像灑了一層血!
便在他快要到佟家酒館的時候,早聽得佟家酒館有女人的哭聲傳來,倒是令風嘯山大吃一驚。
他心中琢磨,難道是那“毒蜘蛛”麼小花吃多了酒而在那兒發酒瘋不成!
大地又是一片肅煞,初冬的夜來的快,寒星清晰的一顆顆掛在天空上,卻是更見一片黑暗,風嘯山便在這時摸進了佟家客店裡。
於是,他真的吃了一驚,因爲當門地上有具屍體,屍體下方一張草蓆,遙看那死人,一臉的灰青上面濛濛的似有一層寒霜,這種死明顯的是暴斃,好傢伙,是被人暗中害死的。
藏身在暗中的風嘯山,望着屍體一旁的祈小蝶痛哭樣子,心中在想,就爲了單不同那個“浪蝶”,你就迫不及待的領着宮彪老婆找上福來客店,孃的,這可好,爲相好的報仇卻賠上自己丈夫,划得來嗎?
一旁桌子邊坐的麼小花,這時也是眼淚婆娑的雙肩直波動不已,邊對屍體旁的祈小蝶道:
“媳婦呀,別再哭了,打點一下,明日就把他下葬吧!”
突見祈小蝶仰起淚眼,道:
“不,婆婆,媳婦覺得和先的傷不至於死,可能是端大夫暗中下了毒手。”
風嘯山全身一震,怎的又同姓端的扯上關係了?
便在這時,卻聽得麼小花道:
“我們不能恁空入人以罪,端大夫是婆婆請來的,把脈看病,我們全看在眼裡,他甚至舉動還十分小心呢!”
祈小蝶道:
“不,媳婦還是惑疑姓端的下的毒手。”
麼小花搖頭,道:
“沒聽端大夫說嗎,阿先的傷已及內腑,他還說要盡力而爲呢,再說他與我們無仇無怨,爲什麼要害人?”
祈小蝶道:
“媳婦說不上來,但心中卻無緣由的覺得是死在姓端之手。”
麼小花道:
“你是悲傷過度,難免會有這種想法。”邊一聲嘆,道:“起來吧,先收拾—下,我去大刀寨找人來幫忙。”
祈小蝶道:
“我也去,我要向二當頭當面談,也要對他的老婆單文玲說清楚,我丈夫可是爲他們而死的。”
麼小花道:
“也好,你一個人留下來也不好,就陪我上大刀寨去吧!”
可也真夠快的,二人是說走就走,當下掩上酒館的大門,相扶相倚的往大刀寨走去。
風嘯山從草屋檐上落下來,他躍身走入屋內,那屍體腳邊正燃着兩支蠟燭,地上還燃了些許冥紙。
取過一燈,風嘯山走近屍體面前細看。
他看的十分仔細,他發覺那死人面上似有一層灰濛濛霧氣,雙目怒睜宛如死魚眼睛,這種死因難以判定是否中毒,因爲天下三百二十種毒藥中,有一半人服下後是不會七孔出血。
於是風嘯山翻轉屍體撩起衣衫細看,發覺有一團黑痂,那是傷口結痂,應該不會因此一傷而喪命。
要知和先的這處傷也正是他娘麼小花的誤傷,風嘯山自是不知道。
風嘯山上下仔細又查看一遍,仍是沒有發現什麼,放好屍體,卻見死屍寬衣袖口處摺疊着,風嘯山正要撫整呢,突然見那屍體小臂,似有一條黑線自腕門至上臂。
風嘯山一驚,忙又拉過死者另一手腕比對,而另一手腕卻沒有這種現象。
於是風嘯山冷冷自語:
“脈門截斷,血成逆流,孃的這老小子果不簡單。”
這時門外天色已晚,光景是天將三更了。
風嘯山急步出了佟家酒館,緩緩朝着大刀寨潛去,心中琢磨着自己如何下手把小千兒引出大刀寨呢——而小千兒呢一—
小千兒這時候還在大刀寨的酒庫裡呢,因爲他也纔剛剛把肚皮填飽,是在前一排的竈房裡弄的一些油餅同肉塊。
原來小千兒把一缸酒從缸底打破,一缸的酒灑了一地,爲了怕引起來人生疑,他又打破一缸酒,這樣誰也不知道地上竟是灑了兩缸酒。
於是,他卻把自己那瘦小身子躲於另一無底空酒缸中,那酒缸上面仍然是泥封口的原樣子,誰也不會去一缸缸的驗着缸底,諒他大刀寨果真把地掘三尺,也難以想得到小千兒竟會窩藏在一個酒缸中竊笑呢。
現在——
現在天也黑了,光景是該走路的時候了,酒缸中憋了一整天,又見來了幾個人在房頂上補修,小千兒便想伸伸腿也不敢用力了。
剛補好的屋頂,原地方又被他弄開來,又在竈房弄了吃的填飽肚皮,小千兒見大刀寨仍然是到處戒備森嚴,立刻自己找了個暗處暫躲着,只等三更天時候再離開大刀寨,不定師父在外面等着自己呢。
一天的星斗,半圓的月兒,亂七八糟的點綴在寒寒的夜空中,風嘯山河邊撿了一根樹幹施力的擲向河中間,樹幹在河心打了個轉,風嘯山便騰身而起的躍上樹幹,再施力他已過了河,過了那寬約七八丈的繞大刀寨河溪。
舉頭望望大刀寨寨牆,風嘯山雙臂箕張,一招“一鶴沖天”人已雙手攀住寨垛子,伸頭往寨內望去,寨內各處均懸着燈籠,連這寨垛子上也有人在巡查。
要知這大刀寨在三仙臺與藍旗社一戰,雖說藍旗社死傷不少人,但大刀寨也未沾得半點便宜,而由於這一戰,必然的引起藍旗社與清風www.Qingfo.Cc臺的結合,再加上“混世頭陀”田壽的突然出現,“血刀”常玉春就不能不對大刀寨加強戒備,更何況風嘯山又把擄來的卓清風www.Qingfo.Cc小孫子救出大刀寨,更證明大刀寨必須加強防守不可。
風嘯山如今見這大刀寨似是比上次來時緊張多了,但他還是輕鬆一笑,便在附近巡查人的回身走去中,幽靈般的一閃而越過寨牆。
事情就是有那麼的湊巧,風嘯山溜在寨牆邊往暗中走了七八丈遠,迎面一排三棵榆樹,附近有個小院子,他當然不知道這處地方正是進大刀寨的西邊,這小院子裡住的正是“絕一刀”宮彪。
所謂巧,是因爲風嘯山剛到榆樹下,那小院子的門已拉開來,便聽得一個女子聲音:
“別傷心了,說來論去的,還是白虎鎮福來客店那個可惡的鐵掌櫃與如意樓把我小弟殺了,這筆帳我丈夫他已經答應了,只等他的傷勢好轉,立刻找上白虎鎮去,如意樓暫時不說,姓鐵的是什麼東西!”
忽又聽得另一蒼老聲音,道:
“媳婦,我們回去吧,明日就會有人到我們那裡幫忙料理了,早些回去準備吧。”
另一個哭泣的女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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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你不忘我丈夫是爲誰而死就好了。”
只聽得宮彪老婆道:
“所以我丈夫一好就會找上白虎鎮去的,你儘管放心。”
於是,小院子的門又關上了。
“毒蜘蛛”麼小花與“玉觀音”祈小蝶二人踽踽向寨門行去,暗中的風嘯山卻是“嘖嘖”兩聲。
麼小花一怔猛的回頭看,她似是已發現暗中有人,那人在榆樹附近暗角處站着。
伸臂一頂拭淚的媳婦,麼小花低聲道:
“附近有人,我們包抄過去。”
這時祈小蝶也似看到暗處真的站着個人,一點頭立刻躍身撲過去。
只是那黑影並未閃躲,似是在等二人呢。
麼小花人一撲近,立刻看出是自己的仇人,雙掌一錯,沉聲道:
“老王八你好大的狗膽。”
這時祈小蝶也已撲到,他見是風嘯山,心中頓感矛盾,因爲單不同的死是他送的消息,但自己的丈夫卻因此而喪生,這種處境着實令她難下決心。
風嘯山早搖手低聲道:
“二位且慢動手如何?”
麼小花道:
“今日看你如何還能逃出大刀寨去!”
風嘯山撫髯笑道:
“逃出逃不出大刀寨,那是老夫的事,但有一事我卻不能不專程趕來向你婆媳二人說明白。”
麼小花罵道:
“難免又是一篇撞騙之詞,欺人之論。”
風嘯山搖頭,道:
“有根有據有證明,自不會是什麼欺騙之詞。”
麼小花怒道:
“說。”
風嘯山低聲道:“佟家酒館死的可是你兒子吧!”
麼小花怒喝道:
“你知道?”
風嘯山點頭,道:
“我剛去看過,也想到你二位必然來大刀寨,所以我也追來了。”
祈小蝶低聲道:
“找我們幹什麼?”
風嘯山滿面不平之色,一本正經的對祈小蝶道:
“你們不明白,老夫一向愛管閒事,尤其是看到不平之事更要管……”
麼小花罵道:
“孃的,所以你就把我丈夫重傷致死啊!”
風嘯山搖手道:
“老太婆,我無權不叫你爲自己丈夫報仇,但我要說明一件事,凡死於老夫之手的人,全都是該死的人,佟老大是想害我老頭兒,而我也只是傷了他,再說—一”
祈小蝶忙搖手道:
“這是什麼地方,還去搬什麼老帳的。”
風嘯山這才又道:
“找上二位,是想告訴二位一件事。”
麼小花喝道:
“什麼事?”
風嘯山道:
“你小聲點如何?”
冷冷一哼,麼小花道:
“原來你老小子還是怕被大刀寨的人發現呀!”
風嘯山沉聲道:
“孃的,怕者不來,來者不怕,大不了老子拍屁股翻牆走人,而你們卻將要抱恨終生了。”
麼小花望了祈小蝶一眼,忽的指着風嘯山道:
“老東西,你在危言聳聽!”
風嘯山道:
“王八老蛋找你們胡說八道。”
祈小蝶立刻小聲問:
“你老就請快說吧!”
低聲清了一下喉嚨,風嘯山道:
“這纔像句人說的話,須知我老人家這是冒生命之危來幫你們的,怎可如此以怨報德。”
麼小花仍然罵道:
“你羅嗦個頭,快說!”
風嘯山這才緩緩道:
“老太婆呀,你的那個異姓兒子和先是被人害死的喲!”
麼小花一怔,便聽得祈小蝶急問:
“你老怎的知道?”
風嘯山一笑,道:
“江湖上翻滾凡四十年,什麼樣的害人手法沒見過的?只老夫一瞧便知。”
祈小蝶道:
“我丈夫是怎麼死的?”
風嘯山道:
“我不是說過嗎,被人害死的。”
麼小花低吼一聲道:
“拿出證據來。”
風嘯山一笑,道:
“證據當然有,而且也會令你歎服不止的。”
“快說呀!”麼小花已是忍無可忍的在叫了。
風嘯山道:
“說是要說的,但卻不是在這兒說。”
祈小蝶道:
“爲什麼?”
撫髯一笑,風嘯山道:
“此地何地,我若把知道的說出來以後,你們突然來他孃的一個翻臉不認人,高聲一叫,我的兒,這不是在給我自己過不去。”
麼小花怒道:
“真他媽的老猴兒精一個。”
風嘯山一笑,道:
“絕非猴兒精,而是腳踏實地的保護自己而已。”
祈小蝶道:
“老人家的意思——”
風嘯山道:
“二位且回酒館,我馬上會去的。”
祈小蝶點頭道:
“好,我們等你。”
麼小花搖頭,道:
“太便宜他了。”
祈小蝶拉着婆婆,道:
“我們回去吧,老人家這是在幫我們呢!”
風嘯山笑道:
“好走,好走,回去別忘了替我老頭兒熱壺酒,弄幾樣小菜喲!”
麼小花回頭怒罵道:
“釘是釘,卯是卯,我們的帳有得找頭呢!”
風嘯山未再頂上一句,卻是撫髯在哈哈笑……
西北風已在颳了,隨風而來的是刮面的寒意,光景是令人覺出今年的第一場大雪不遠了。
麼小花與祈小蝶頂着寒風往回趕,她二人剛越過大刀寨的護寨河,突然間,大刀寨裡面鑼聲“噹噹”響起來。
祈小蝶猛回頭,便聽得寨門樓上有人高聲大叫:
“起火了!起火了!”
麼小花冷笑着對祈小蝶道:
“準是那老狗乾的好事,他孃的誰要是惹上這老狗,誰算倒八輩楣。”
祈小蝶手一指,道:
“火起來了,好大呀!”
早又聽得大刀寨內一片混亂,不少人叫喝着快去救火。
麼小花道:
“我們走吧,這場火可真夠大刀寨忙忽的。”
於是,麼小花與祈小蝶二人緩緩的迴轉佟家酒館,一路上祈小蝶對麼小花道:
“媳婦看,和先準是被那大夫害死的。”
然而麼小花卻未再說什麼。
二人快要翻過山坡了,麼小花回頭看去,邊自語道:
“大刀寨的火已媳了,不知燒在什麼地方。”
不料二人走近酒館,卻見大門半掩,知道屋中一定有人在,麼小花正要與祈小蝶分頭抄過去呢,早聽得屋角有個年輕人聲音,道:
“怎的這時候纔來呀!”
麼小花循聲望去,不由得大怒,道:
“好個小鬼頭,你原來在這兒呀!”
是的,小鬼頭可不正就是小千兒。
大刀寨的火是他放的,燒的是一座麥秸垛子,天乾物燥,只一點就是大火熊熊,而他卻早已撲向大刀寨西面,正看到有一團黑影往寨牆外飛落下去。
小千兒看那身法,已知是師父老人家,忙着撲奔過去,翻過城牆,牆邊河岸上,風嘯山一打手勢,小千兒已見師父手中扛着一塊木板拋向河心。
於是,師徒二人雙雙借那木板躍過河,早趕來佟家酒館了。
小千兒這時嘻嘻一笑,道;
“快進屋裡吧,我師父還在等候二位呢。”
麼小花驚異的道:
“你師父在裡面?他倒是腿長跑的快呀!”
小千兒道:
“本來是要走的,就爲了替你們解說什麼,才又耽擱下來了,快進去吧!”
麼小花與祈小蝶推門走入屋子裡,只見風嘯山一人獨坐桌前,自斟自飲,邊叨拾着一盤醬兔子肉,見二人進來,立刻把酒杯中酒喝乾,這才站起來,笑道:
“直到這時候我老頭子才吃了個半飽不飽的。”
麼小花罵道:
“撞吃騙喝,果真是不要臉。”
風嘯山呵呵一笑,道:
“一方面我是餓極了,再方面嘛,那個王八蛋敢等着吃你這老毒婆回來做的東西,所以……哈……”
祈小蝶忙指着地上屍體,道:
“現在老人家該說出我丈夫是如何死的了吧!”
點點頭,風嘯山緩緩走近屍體前面,他彎下身來,先抓起和先右小臂,道:
“你們看他的手臂上可有什麼沒有?”
麼小花低着頭,那祈小蝶更是舉着燈細看,二人不約而同的搖頭,道:
“什麼也沒有。”
於是,風嘯山又抓貝和先左小臂,道:
“再看看這條小臂。”邊又指着脈門往臂上指去,又道:“可有一條黑線嗎?”
那是在皮下特別明顯的黑線,祈小蝶道:
“這是什麼?”
風嘯山嘿然道:
“他被人用陰損的‘斷陰指’裁斷經脈而死。”
祈小蝶當即尖叫一聲,哭道:
“婆婆,阿先果然是被姓端的暗中害死了呀!”
麼小花面無表情的道:
“老頭兒,你敢肯定?”
風嘯山面色一寒,道:
“豈能兒戲。”
麼小花咬牙罵道:
“好個姓端的狗東西,我老婆子三顧茅蘆似的請他來,他卻把我的阿先害死,孃的老皮,只等他再來,看我不把他碎屍萬段,我老婆子就算是狗娃兒生的。”
緩緩站起身來,祈小蝶麪灰神情黯然,道:
“我們同他姓端的何仇何恨,爲什麼他要這樣,當時他是把兩個手指擱在阿先的左腕上呀!”
風嘯山這時已向門口走,邊高聲道:
“小千兒,我們走了,再晚回去,你那個師孃怕不急成個瘋婆子纔怪事呢!”
答應着,小千兒已在門口出現,邊笑道:
“小子睡了一整天,精神可好的不得了,只是師父你老應該找地方打個盹再走吧!”
風嘯山道:
“你小子別獻殷勤的假孝順了,還是早早趕回去,我老人家好生睡上三日夜,也該辦正事了呢!”
風嘯山口中的正事是什麼?
只怕連小千兒也不懂,當然麼小花更不知道了,而眼前,她卻只得恁那風嘯山師徒走出酒館,投入黑暗的夜色中而無法出手爲丈夫報仇。
風嘯山與小乾兒二人趕着夜路,四更天的時候他已來到那個石穴前面。
令風嘯山吃驚的,卻是石穴中的端大夫與那個如意樓漢子二人全在石穴中。
這情形出乎風嘯山意料之外,於是他不得不懷疑前一晚是小千兒捆綁時候不緊實。
站在石穴外,風嘯山哈哈笑道:
“大夫呀,你怎的還在這兒呀?”
端大夫搖頭一嘆,道:
“遇上你閣下,我是一點轍也沒有了,你看看我這手臂,爲了想掙脫繩子,全都瘀血了呀!”
那如意樓的漢子也道:
“今夜老天幫忙,沒有野狼出現。”
風嘯山心中暗想,會“斷陰指”的人,便是用鐵鏈也休想把他拴得住,我老人家豈有看走眼的。
心念間,他冷冷一笑,道:
“天已四鼓,二位再待上一個更次,也許會有人來替二位鬆繩子的,對不住,我們先走一步了。”
端大夫早叫道:
“喂,老兄不能說走就走的把我二人丟下不管呀!”
風嘯山回頭笑道:
“稍作委屈,會有人爲二位鬆綁的,哈……”
那如意樓漢子叫罵道:
“你這個老渾球,怎的說話不算話,如今你已回來了,怎的還把我二人拴在此地呀,難道你說話算放屁,我操!”
風嘯山冷笑道:
“衡情量勢,不得不耳!所謂的此一時彼一時,站在我的立場,二位定會體諒的,是吧!”
如意樓漢子豈懂風嘯山話中含意,聞言罵了——聲:
“是你個老肉頭!”
端大夫卻閉口不言,他雙目炯然有神的望着風嘯山二人走去,且隱隱的還聽得風嘯山——路的哼着小曲呢1足又有盞熱茶功夫,那如意樓的漢子對端大夫道:
“走遠了,走遠了!”
端大夫道:
“想活命何妨再等一陣子。”
如意樓那人道:
“端大夫真的知道這老東西是個江湖高人?”
冷冷一笑,端大夫道:
“絕對錯不了,單就看他師徒二人出入大刀寨如入無人之境來看,天下大概只有這“偷魂老祖”纔有這種本事。”
如意樓漢子道:
“要你說,他與我們樓主比較如何?”
端大夫笑笑,道:
“難說,兩人各具典型,不較上手,誰也難以判定。”
如意樓的漢子突然道:
“大夫呀,前一晚我見你那手法實在高明,怎的只是手指一捏,繩子就斷了?”
端大夫雙目一亮,道:
“黑暗中原來你全看見了?”
如意樓漢子笑道:
“當時我沒有說,可是現在哪姓風的已走,我們也該走了吧,早些趕回去,我還要向樓主稟明,要他再去大刀寨呢!”
端大夫嘿嘿一笑,道:
“你倒是對白不凡忠心耿耿呢!”
那漢子一笑,道:
“如意樓的人哪一個不是對白樓主忠心的!”邊對端大夫又道:“端大夫呀,前晚你露的那一手。我就知道大夫也是個練家子,可能比我要高明的多,比方你能把繩子捏斷,拿我來說就辦不到。”
端大夫又是一聲笑,只是這一笑連如意樓的漢子也覺着周身有些不大對勁。
於是他回身把背後的雙手一翹,道:
“端大夫,我們可以解了繩子走了吧!”
端大夫道:
“是要上路了。”他身子一緊,便見他的右手食指與拇指已捏在身後的繩子上面。
於是,一聲“嘭”,拴在他身上的繩子已斷!
端大夫先是爬出石穴外,他四下看了一遍,雙臂擺動不已又跺着雙腳,邊嘿嘿笑道:
“這個老王八蛋,加上那個小猴兒崽子,兩個人兩次折騰大爺,早晚看我連本帶利的找回來。”
石穴下面,那如意樓漢子早叫道:
“快,替我解繩子呀!”
端大夫突的面色一寒,他彎下身來,道:
“如意樓我看你就別回去了。”
那人一怔道:
“怎能不回去,常寨主要我們樓主去大刀寨呢!”
端大夫一笑,道,
“小事一樁,你就別再操心了!”說完他一翻那人翹過來的雙臂而把那人拔了個前胸上仰。
於是,便見“赫”的一聲,端大夫一指點上那人乳根。
“兀”的一聲,如意樓那漢子又雙目盡赤見血,人已倒在石穴下面,他連憋在口中的話也未曾吐出來就死了。
端大夫拍拍手,哈哈笑着向白虎鎮走去—一
可把暗中看的那人嚇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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