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儀中說完這話,眼神幽暗的看向香香,彷彿是在詢問她是否滿意。
香香下意識的低頭回避着他的眼神,當下的情況比預期要好很多,香香卻怎麼都開心不起來,她說不清楚心裡的感受,只覺被一股莫名的情緒左右着,怎麼都無法開懷。
她擡頭鼓起勇氣道:“我生完孩子想繼續上班,孩子到時候可以拜託兩邊的父母幫忙照顧。”
蔡儀中眉頭微皺,他了解香香的性格更知道他媽的脾氣,她倆住在一起婆媳矛盾會讓他焦頭爛額。
若是他岳母過來那他會更不得自由,郭春芳在家一言堂,若是跑到他家裡指手畫腳蔡儀中不敢保證自己能忍住脾氣不發作。
他壓着性子似寵溺般的看向香香,溫柔道:“你是擔心我養不起你和孩子嗎?”
香香連忙搖頭,她是知道光復醫院如何日進斗金的,哪怕蔡儀中工資不是最高的,卻也足夠養家餬口讓她和孩子過上安穩日子了。
她囁嚅道:“不是這樣的,這跟你掙多少錢沒有關係,阿毓也是女人,她明明可以做院長夫人過自在日子,但她卻把全部心思放在工作上還成立自己的醫院,她這麼做肯定沒錯,大道理我不明白,但阿毓比我聰明,我也應該跟她學。”
蔡儀中沒料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到底還沒蠢到家,他還未開口,不料郭春芳率先咋呼道:
“要我說女婿把工資交給你也是一樣的,女人還是要以家庭爲主,孩子自己帶的更親,你倆還可以多生幾個,反正儀中的工資多養幾個孩子也是夠的。”
郝建設不知道誰的想法更好,但他本能的偏向女兒,但凡女兒想做的事,他順着總不會有錯,他不大高興的把郭春芳拉到一旁。
“你插什麼嘴,女兒有自己的打算,你讓她自己做主就行了。”
郭春芳被他拉的一趔趄,回過頭反手給他一拳,沒好氣道:
“你說話就說話,做什麼拉拉扯扯的,女兒女婿談事情我怎麼就不能發表意見了。”
香香無奈道:“媽~這事我自己拿主意吧,我上了這麼多年學不能白上,我雖然比不上嚴姐優秀,但養活自己還是可以的。”
她越說越有底氣,忽然就懵懵懂懂的意識到,自己能掙錢帶來的安全感遠比從蔡儀中身上得到的要踏實,她更加堅定了工作的念頭。
蔡儀中不過是想從這段婚姻中找到適度的自由,他並沒有想打壓或者關着香香的意思,他思索片刻給出了第二個方案。
“既然你想工作,那我就讓我媽來帶孩子,你產後身體恢復好就去上班,但是你不能繼續留在光復醫院了,我覺得我倆分開工作可能更有利於家庭穩定,畢竟我工作起來顧不上你,到時候你難免又會多想,不在一個單位反而更好。”
郭春芳有些不樂意道:“香香在這邊只認識鍾毓,不到醫院上班她能去哪,你這不是爲難人麼。”
香香卻毫不猶豫道:“我同意,在醫院上班的都是人中龍鳳,我的學歷只能墊底,與其工作壓力倍增,倒不如換個環境重新開始,我留意過這邊的招考信息,我打算參加公考,我能考中第一次就能考第二次。”
香香與鍾毓他們對比各方面確實要遜色很多,但換個賽道她也不比旁人差,蔡儀中先前倒是有些小看她了,他態度明確道:
“你這個想法不錯,等我下班就陪你去買複習資料,這次咱們可以選個好點的單位報考,哪怕一次考不上也沒關係,反正家裡不急着讓你掙錢。”
他能說出這番話,讓香香更加確定自己的選擇沒有錯,她越發堅定的要跟鍾毓學習,腦子裡也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她有了明確的奮鬥方向,蔡儀中那邊也贊成,至於郭春芳他們怎麼想就不重要了,香香的精神狀態一下子好了很多,她聲音溫和道:
“今天下班可能買不成複習資料了,我爸媽好不容易過來一趟,想請阿毓吃個飯,感謝她對我們的照顧。”
郭春芳連忙附和道:“是這樣的沒錯,我跟阿毓媽媽是好姐妹,既然過來當然要替她媽媽來看看她,回去也好跟她媽交代。”
蔡儀中聽了心下滿意,這一家子雖有不足,卻還沒到不可救藥的地步,他輕笑道:
“院長還在手術室忙,估計快出來了,樓下那層也過戶到她名下了正在裝修,醫院規模很快又要擴大,她自己買的三百平新房也要裝修,雖然交給專人負責這事,卻也是要時不時去看看的,醫院離不了她,晚上她不一定有空。”
郭春芳驚訝的瞪大眼睛道:“樓下一層都是她的?這醫院不是租的房子麼?”
香香輕聲解釋道:“醫院這層樓是病人當做診費送給阿毓的,樓下那層也是,阿毓跟琴姨都是低調不愛顯擺的,阿毓別說買幾百平的房子了,只要她願意一整棟樓都能買得起。”
郭春芳滿眼的不可置信,她來回打量着蔡儀中辦公室,嘴裡嘟嚷道:
“不可能吧,我看這醫院還沒南山醫院一半大,怎麼可能掙這麼多錢……”
香香若不是在這做了幾個月財務也不會知道這麼多,她輕聲道:
“來這裡的患者非富即貴,好多身價上億的,給診費大方到你不敢想,你們回去了對外別亂說,尤其是你跟琴姨都認識的老朋友。”
郭春芳雖大受震撼,腦子卻還算清醒,她保證道:
“這個你放心,我又不傻,周琴也真是沉得住氣,丁點口風不漏,不過她那服裝店生意也挺好,我跟你爸退休了也沒事幹,正考慮要不要也去做點小生意。”
誰會嫌錢多呢,郭春芳本就有想法,被鍾毓這麼一刺激越發蠢蠢欲動起來。
不等香香表態,蔡儀中就支持道:“手裡有餘錢確實可以試試,現在國家大力發展經濟,出臺了很多優惠政策。”
郭春芳聽女婿這麼說更來勁了,她摩拳擦掌道:“我也看出點苗頭了,回去就好好琢磨琢磨做什麼項目。”
他們找點事做也好,香香隨他們折騰,反正就算失敗了每個月還有退休金可以過日子,總不會餓肚子。
蔡儀中擡手看了看手錶,聲音低沉道:
“我估摸着院長要從手術室出來了,爸媽可以過去找她了。”
郭春芳立刻站起身來,她原本就喜歡鐘毓,現在知道她這麼會掙錢,對她的喜愛又拔高了一個層次,迫不及待要去跟人套近乎。
老兩口走在前面,香香跟蔡儀中跟在後面,等他們到手術室門口,鍾毓正好出來,她剛叮囑好護士仔細照顧李佳佳,轉頭就看見了他們一家人。鍾毓拉下口罩,一臉笑意的迎上去喊道:“郝叔郭姨你們來啦,什麼時候下的火車,香香身體還好吧?”
她絲毫不擺架子,彷彿還是從前那個跟在周琴身邊與他們打招呼的小姑娘,郭春芳笑的見牙不見眼。
“阿毓又長漂亮了~我們昨天就到了,香香身體不舒服,住了一晚纔過來,你不忙了吧?”
鍾毓態度親切自然道:“我剛做完手術暫時是沒什麼事的,你們難得來一趟晚上一起吃個飯吧,郭姨可得給我請客的機會,不然回去我媽該說我招待不週了。”
郭春芳臉上的笑容更燦爛了,她最愛面子,鍾毓能在女婿面前拿她當自家長輩敬重,這就足夠她挺直腰桿了。
她嗔怪道:“我倆想到一起去了,你對香香他們這麼照顧,理應阿姨請你吃飯纔對。”
鍾毓挽着她手臂,大大方方道:“到我這裡哪能讓你請客,我帶你去嚐嚐正宗的粵菜,回去你跟我媽媽學學,讓她也趕緊過來看看。”
郭春芳溫和道:“你媽跟我聊過,不來你這裡看看她心裡也不踏實,只是從春學業緊張,她也想服裝店裡多掙點錢,將來給從春讀書成家用,你媽這人性子要強,你再有本事,她也不願讓你挑起從春這個重擔,你得體諒她的心情。”
鍾毓與她邊走邊說道:“我媽要強一輩子了,我也能理解她,我做女兒的不過是想她過的輕鬆一點,孝順孝順,順着她的意也是孝的一種,只要她過得開心,我怎麼着都成。”
郭春芳真心實意的感慨道:“你媽也是有福氣,你跟從春都懂事,她的日子怎麼過都不會太差。”
鍾毓與他們聊着天,不知不覺就走到了她跟紀學禮常去的粵菜館,看着規格如此高大上的菜館,郭春芳本能的有些怯步,她拉拉鍾毓的手臂,壓低聲音道:
“阿毓,這邊吃飯肯定很貴,我跟你郝叔就是粗人品不了那細糠,要不還是換家普通的飯館吃吧。”
鍾毓連忙勸道:“郭姨~我說帶你來吃正宗的粵菜你就聽我的安排,我是這裡的常客吃飯有優惠,沒有你想象的那麼貴,看着唬人罷了。”
香香看破不說破,由着她忽悠,郭春芳將信將疑道:“真不貴?”
鍾毓不由分說的拉着她進去,一分錢一分貨貴有貴的道理,這頓飯最後花了多少錢郭春芳沒好意思問,但這菜的味道確實鮮的她想舔盤子。
席間鍾毓陪郭春芳夫妻倆回憶往事,又跟蔡儀中談患者的病情,還與香香聊了些孕期的注意事項,香香也趁此機會說出了辭職的事。
鍾毓並沒有探究原因,聽聞她要考公也表示支持,香香確實適合過安穩些的日子,與其讓她留在光復醫院與蔡儀中生怨,倒不如換個環境重新開始。
至於蔡儀中在其中扮演什麼角色,鍾毓沒興趣知道,他們的婚姻能繼續維持下去,郭姨就不會找她媽哭訴了,事情也算是圓滿解決。
吃完飯鍾毓特意喊了輛車送他們離開,稍晚些紀學禮忙完過來接她一起回家。
江姨晚上回自己家去了,第二天早餐鍾毓索性不在家吃,她本想去醫院樓下的麪館吃碗雜醬麪的,結果不知怎麼回事麪館關門了,她買了兩個包子對付一口。
剛到醫院,就看到陳招娣和小孫護士幾個湊在一起聊八卦,鍾毓對她們並不嚴苛,只要不耽誤工作私下裡怎麼玩都行。
鍾毓好奇的湊了過去詢問道:“你們聊什麼呢?”
大家看到她也不緊張,笑嘻嘻的跟她打招呼,小孫護士笑道:
“院長,我們在說樓下面館老闆娘的事呢。”
鍾毓疑惑道:“那老闆娘怎麼了?我早上準備去吃麪的,結果她家關門了,是家裡出事了嗎?”
陳招娣遞了塊餅乾給鍾毓吃,而後纔開口道:
“那老闆娘家確實出事了,今早她親家母衝過來拖拽着她頭髮就打,還要當街脫她衣服呢。”
鍾毓眼睛瞪得溜圓,吃驚道:“那老闆娘不是三十多歲就守寡麼,說是靠着開面館的手藝把兒子拉扯大的,現在好不容易給兒子成家還有兩個孫子,這親家母得有多大仇才能做出當街打人的事來。”
陳招娣一臉鄙夷道:“那老闆娘可有本事了,聽她親家母說她早就跟她親家公勾搭在一起了,爲了兩人長久來往硬是逼着兒子娶她兒媳婦,娶也就娶了吧,結果她倒好,大孫子都五歲了,他倆還不斷,竟還想把親家公據爲己有,這親家母知道能饒得了她?拉回去不定怎麼折騰呢。”
鍾毓的表情一言難盡,不敢置信道:“會不會是有什麼誤會啊,那老闆娘看着性格挺爽利,不會這麼糊塗吧?”
小孫護士一副過來人的表情道:
“院長你是不知道人心險惡,越是看着正經的人,背地裡玩的越花,他們這事左右鄰居都知道,不過因爲老闆娘的孃家哥哥兇狠,別人不敢說東道西而已,只有她親家母和兒媳婦燈下黑不知道,這次是被她兒媳婦給撞破當場氣暈了。”
鍾毓能想的到她兒媳婦受到的刺激有多大,小孫護士繼續說道:
“那兒媳婦清醒過來先找她兒子討公道,但寡母含辛茹苦養大的兒子又能對他媽怎樣?他一味的替他媽找藉口描補,她兒媳也是個脾氣暴躁的,直接回去告訴她孃家媽,結果就這樣了。”
鍾毓追問道:“那她兒媳婦早上沒來麼?”
陳招娣搖搖頭,“我沒看到她兒媳婦,估計還在家裡,她親家母一個人的戰鬥力就夠強的了。”
鍾毓不知該怎麼評價這女人,難道兒孫都沒有一個男人重要嗎?她想不通只是有點同情這兒媳婦。
原以爲不過是茶餘飯後聽個八卦,哪曉得下午老闆娘兒子就把面頸部嚴重燙傷且伴有鬢角結構缺失已經痛到休克的老闆娘給送到醫院掛了急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