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山下,此刻形成了兩個界限分明的天地。山上光明,火把處處,猶若繁星點點。山下幽暗,黑色的一片,彷彿陳淵的大海。無數的喊殺聲喧囂的在山上響起,那一份驚人的氣勢似乎與天地共鳴,讓人怎麼也分辨不出山上到底有多少人。而山下的沉靜,則猶如頂天立地的巨人一般,默默的讓人感受到那潛藏在深處的力量。
恐怕要進行一場苦戰了。打着兄長的帥旗統領這一方人馬的士壹看着山下那沒有任何動靜的情形不由得苦笑起來。他原本是打算在這個前往安廣城必經的山谷中伏擊對方的。然而事情從一開始就不是那麼順利。
先是黃忠的謹慎,讓他們的提早到達成爲一場與蚊子共舞的枯燥等待,緊接着下起了的大雨,讓他們飽受了一天的澆淋。若是黃忠老老實實的步入這山谷之中,老老實實的進行正常的安營紮寨的話,那或許他們的苦等和忍耐都還有用。
可黃忠那異常謹慎態度,不肯隨便紮營,而是先派人到兩邊的山頭偵查的舉動,卻令他的手下疑惑已方的埋伏是不是早已被對方發現,而不得不搶先發動起來。
搶先發動的結果無疑是像眼下這般將原本的伏擊戰變成現在的夾擊戰。雖然自己這邊的優勢依舊存在着,但同樣對方因爲有了反應的時間,戰力也不可能被削弱得太多。
計劃就這樣被改變,這實在是令士壹扼腕不已。但他也不好意思,去怪罪那提前引起對方警覺的士兵。因爲在那樣的情況下,即使是他自己,心中也和士兵們一樣存了埋伏已經被他們發現的想法這一點,他騙得了別人,卻着實騙不了自己。
算了,還是專注得把眼前的敵人搞定了再說吧。儘管情形變得有些棘手了,但士壹依舊認爲自己這邊的贏面很大。經過前些日子的偵查,他已經曉得對面的黃忠帶到這兒來的是一萬五千人馬中的一萬人,雖然十分精銳,且善於山地作戰,但在人數上卻遠遠落於自己這邊的一萬五千人,而且現在自己這邊還佔着以逸待勞的份兒。
大雨落在我的頭上,也落在他們的頭上,在這一點上我們的消耗和他們的消耗是持平的。然而他們是冒着大雨趕過來的,而我們雖然也受了雨,但卻是在原地等着的。在這一點上我們又遠較他們爲強。
再加上我們的人馬已是吃飽了喝住了,而他們幾乎是空着肚子來到這裡的,兩相對比之下我們應該遠遠的強過他們纔是。唔,這一戰我們應該是贏頂了,只是很可能在遭受的損失上比預計的要高上一些。士壹盤算着敵我之間的種種情況,最終得出了這麼一個結論。
因此他沒有多餘話,只是做看身邊的旗手舞動着號旗將進攻的命令直接傳達下去,讓手下的士兵按照最初預定的計劃進攻。儘管這計劃是當初按照伏擊的要求制定的,但士壹相信即使沒有對這計劃進行任何的修正,要吃下眼前的敵人還是可以的。
勝利必定是屬於我們!士壹想着,眼神一下子變得堅定起來。
殺衝啊!山坡上的士家軍叫囂着從山上衝了下去。傾斜的山勢,讓他們衝得很急,而手中執拿的火把,這映耀出他們手中兵器的鋒利,那明晃晃的銀色爲他們更添了幾分囂張的氣勢。
也許這些士家人是想憑藉着自己口中所發出的吶喊所造成的聲勢去壓迫山下的敵人吧。這的確是很不錯的想法,然而以此來對付山下的黃忠,卻是選錯了目標。當山上的人們往下衝的時候,山下依舊是靜寂的。沉默是黃忠用來對付這些人的手段,在老於軍伍的他看來,應對眼下的這種情況,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這邊的不亂而已。
沙雷,讓你的士兵們都給我提上一些精神來,只待箭矢射過,你就給我下刀,明白嗎?剩下的就交給最後的騎兵了。眼見敵人越來越近,心中已然有一份作戰念頭的黃忠唯恐自己的計劃出了什麼差錯,不得不小心翼翼的叮囑這一場戰鬥的主角,統領山越兵的副將沙雷。
眼下的黃忠軍中,所有的一萬人馬主要由三個部分組成,其中最主要的是山越步兵,這大概有六千人,接下來是黃忠自己訓練出來的弓兵,大概是三千左右,而最少的則是李晟臨時撥掉給他的騎兵大約是九百來人。
黃忠的計劃就是用弓箭先打亂對方的陣型,挫動對方的銳氣,然後用騎兵的突擊攻破對方的防禦,最後用山越步兵那鋒利的刀鋒把對方徹底的擊垮。這是一個說來簡單,但卻需互相之間配合得緊密的辦法。
對於自己手下的這些人,弓兵對是黃忠自己帶出來的,他們有多少水平黃忠自然十分清楚,而陳緒的騎兵是李晟近衛軍中的一個部分,其強悍自也是早已爲人所知的。唯獨山越的步兵,黃忠並不曾對他們有多少的瞭解,此刻要用到了,當然少不得好生的交代叮囑一番了。這也是人之常情。
是沙雷先是堅定的一抱拳應承了下來,隨機又略略有些疑惑:將軍,用下刀合適嗎?他們都不是騎兵啊。
下刀,也就是所謂的滾地刀法,是李晟提出來用以對付騎兵的。畢竟眼下李晟的領地在江南,本地並不產馬,貿易上又受到了曹操的控制,無論他怎樣努力都不可能擁有太大規模的騎兵編制。
於是李晟便根據以前所看小說中所提到的所謂可以用攻擊馬腿的刀法來對付騎兵之說,召集了自己帳下的幾員大將商議着創了這麼一套針對騎兵而設立的刀法,名爲躺地刀法。其使刀者翻滾於地,左手一牌盾護胸,右手則以單刀橫掃,盡攻敵人下盤,以斬斷敵人騎兵的馬腿。
因爲在學習這套刀法的時候,教官都告訴他們這是用來對付敵人騎兵的。可眼下黃忠卻是要他們用這刀法來對付對面的步兵,不由得令他有些疑惑了:這成嗎?他懷疑着。
怎麼不曾?黃忠瞪起了眼睛,你就把他們的人腿當成馬腿砍就是了。雖然粗細有點區別,但對方的速度遠沒有戰馬奔騰的那麼快,我想這對你們來說並不難吧。
嗯嗯!沙雷點了點頭,無言的便退下了。他是一個要強的人,儘管心中對於這樣做會造成大量傷殘的後果有些不忍,但既然主將都如此決定了,他自然不會強硬的反對下去。
接敵開始了。當山上的士家軍以鋪天蓋地之勢,衝下來,進到黃忠軍前大約二十丈的時候,黃忠軍的弓箭手們頓時放出了早已拉弦待箭好一會兒的弓矢。只聽那嗖嗖的破空之音響起,由一千人射出兩千支長箭如天上降下的大雨一般將從在隊伍最前頭的衆人一一射翻,讓興高采烈過來的士家軍不由得頓了頓,口中的喊殺聲爲之一緩。
怎麼會這樣?和想象中的完全不同嘛?猛地遭到攻擊的士家軍士兵們猶如從頭到腳被澆了一盆冰水一般,涼透了。因爲主將沒有說明,他們都以爲敵人已經混亂了,自己只要大大方方的從上面殺下去,和已經混亂的敵人戰在一起,儘可能的搜割他們的頭顱就好了,哪裡還想得到這樣?
他們愣了愣,莫名了一下,也就幾息的時間,算得上是極短,但黃忠顯然連怎麼極短的時間可不肯讓他們安歇,箭依舊不斷的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