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下原本漸漸安靜下來的涪城又一次充滿了喧囂的味道。城門被吱呀着打開了,一隊又一隊的兵馬從城中出來,奔向茫茫的黑暗之中。他們沒有打旗號,也沒有吹打那鼓角爭鳴之音,只是就這麼默默的奔跑前行,除了有數的幾個人之外,沒有人知道他們的目的地究竟是哪裡。
正如李晟命令所交代的那樣趙雲所帶的五千騎兵爲第一波。他迅速的出城而走,奔向茫茫的西面,也不知道究竟跑了多少時辰,只曉得在天空的啓明星行到那中天之西的時候,他終於在濛濛的一片昏暗之中看到了立於江邊連綿做一片的大營。那營地是形成半圓狀覆蓋整個河邊一段岸地的。趙雲知道這就是自己的目標敵人的營寨了。
看樣子還蠻結識的嘛。趙雲瞅了瞅這樣想道,嘴角卻是微微的翹起,露出一種似笑非笑的嘲諷之意:只是不知道,這營寨的防火性能究竟如何。趙雲盤算了一下,也不願意就此而謹慎太多,他將手指放在口中狠狠的吹了一通口哨,隨即帶着自己的人馬如猛虎下山的門戶一般,直直的撲向對面的營地此刻那營地還是靜寂的,沒有一點燈火。
由遠而近,漸漸的混成一片如雷般巨響的馬蹄聲並沒有給這裡人帶來多少情形。或許是他們白天干活幹得太累了吧,一直在熟睡的士兵們並沒有注意到營外已經有敵人接近。百丈之外是如此,五十丈內也不例外,就算趙雲帶軍馳到了他們轅門外的百步之內,營地依舊靜寂如水。
這實在是有些怪異。一般會出現這種情況,無外就兩種原因:一是敵人早已有了準備,用這麼一個空營來吸引自己上鉤;二是敵人根本就是太累,睡得太死,以至於自己這邊已經到達了,他們也絲毫不知。
眼下的這個究竟是哪種情況呢?趙雲懷疑着。雖說就他本身的判斷來看似乎是後一種情況的可能性更高一些,但他無論如何也不敢打包票確認下來。於是,趙雲打算使用一招,來試驗一下對方究竟是真睡得如此之沉,還是設定了某種陷阱來等待自己。
繞營奔射!用火箭!趙雲迅速的下達了命令,隨即在親兵們的奔跑下,將命令傳到了所有人的耳中。
戰馬奔跑起來,馬上的騎兵跟隨緊緊的貼在戰馬的背上,隨着戰馬的高低而起伏。弓,三尺的角弓,不知何時已經出現在了他們的手中。眼下的他們只用一隻手操縱着戰馬的方向,而用另一隻手將弓的弓弦掛在他們的嘴間。
他們開始抽箭,從馬鞍後邊的一個小竹筒裡抽出的長箭是前頭包有白磷的特殊箭矢。此刻,箭矢一離開那裝了半罐水的特製竹筒,便自燃起來。騰騰的火苗在箭矢前端的油布上歡躍着,發出明亮而炙熱的光芒。
這時騎兵的甚至隨着戰馬的騰躍到了一個高點,這是一個射擊的好機會,早已被訓練了多時的騎兵們很是大膽的將原本用來操控戰馬的另一隻手也騰了出來,從嘴邊取下角弓,迅速的拈弓搭箭,就在這一息之間將那燃着騰騰焰光的箭矢射了出去。
一時間五千支帶着火焰的箭矢就像是劃破長空的流星雨一般,隕落在了劉璝軍的營地之中,火迅速的在營寨裡蔓延開來。那灼灼燃燒的速度,簡直可以用肉眼直接看清的,很顯然劉璝軍的營寨之中藏了很多易燃之物。
這究竟是這麼回事?難道是陷阱嗎?眼見大火蔓延的如此迅速,趙雲微微的一愣,卻有些慶幸自己的謹慎起來。然而這慶幸之維持了短短一刻不到,趙雲卻是有些着急起來。因爲他看到了劉璝營地之中那無數呼喊着哀嚎的士兵從自己那燃遍大火的營帳裡跑了出來。
他們慌慌張張,有的還不住的撲打自己身上那已然被大火燒着的軀體,那份悽慘的模樣,看着怎麼也不像是僞裝,也不像是那明顯的犧牲品到了這個時候整個營地都沸騰起來,有的人呼喊,有的人救火,有的人哀嚎,有的亡命,一切都是如此的真實,讓趙雲迅速的推翻了他原來以爲這是一個陷阱的想法。
也許他們是不小心在營地裡放了大量的材料才造成如此的局面呢?趙雲迅速的找到了解釋,而後迅速的將自己的思想完成了轉變,大聲的向着自己身後的五千鐵騎下令:衝鋒!馬踏敵營!
諾!手下的騎兵們轟然應道。如果有人擁有絕佳的眼力,可以看清那些士兵眼睛已然在火光的照射下變得通紅起來。經歷了數次戰鬥,已然成爲一支老軍的他們此刻正散發着無窮無盡的殺意,氣勢洶洶越過那已經被大火燒得不成樣子的轅門蜂擁突進。
敵襲!趙雲騎兵的突進,使得這樣的聲音此起彼伏的在營地裡響起。因爲突然遭遇如此的變故,整個營地亂的好像一鍋沸騰的米糊似的,根本就沒有任何人組織起來抵抗趙雲的突擊,而趙雲自己也緊緊的遵循騎兵作戰的要點,以保證保持着自身的機動性爲主,並不以殺傷敵人爲主要目的,只是通過自身的運動,讓敵人已經混亂的局面變得更加糟糕,讓對方始終無法形成有效的抵抗罷了。
黑幕之下,火光之中,到處都是人的身影,到處都聽聞敵人到來的呼喊。敵人究竟在哪裡?他們有多少人。益州軍的四位將軍聚在了一起大眼瞪小眼的卻是什麼也不清楚。這突然來到的襲擊,令他們也覺得錯愕不已。
一直以來李晟軍被他們的疑兵所迷惑的消息,讓他們對自己的安全有了更高的估計,在運用大量的士兵對涪城和營地之間的地域進行偵查方面,他們比最初已是鬆懈了許多。他們的偵查也就是在白天進行,至於晚上,那些偵查士兵和一般的築壩士兵一樣也皆是回營休息了。
根本就沒有人查到,李晟軍居然會在這夜晚之時,一口氣奔襲百里,對自己所處的這兒進行攻擊。這是他們失誤,而由這個失誤所造成的後果,眼下也需要他們在此承擔。
怎麼辦?喊殺聲是越來越近了,劉璝明顯感到情況的危急,他額頭留着汗大聲的問吳懿他們。
還能怎麼辦?眼下這種情況,只能趕緊跑了。若再遲些,只怕我們都要陷在這兒。劉偱焦急的說道。此刻的他已是勇氣全無,一心只想着逃命了。在他看來,自己所經歷的戰爭實在不像在成都時所聽說的那樣充滿了激情和浪漫。
少主,你吳懿着急起來,他覺得事情並沒有到那麼糟糕的地步,是以還想在勸說劉偱一番。卻見那劉偱,已是任性的撒開腿跑了,他乘上下邊親衛遞給他的戰馬繮繩,策馬而逃,與他同逃的還有他手下的那五千羌兵。
該死的!劉璝狠狠的吐出這句話來。他是對這劉偱的背影而發的。
怎麼辦?這次是吳懿問劉偱。
還能怎麼辦?這裡的大將可是長公子,而不是我們哪。而且他還帶走了後營那麼多人,把我們軍隊的士氣都弄得不堪一擊,我們還能有什麼辦法?撤吧,現在也只有這樣了。還好我們的營地是分作數層的。劉璝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隨即轉身就走。他已然意識到此刻戰局的不可挽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