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氣喘吁吁的趕到城西的時候,劉璋的軍士們已經把城西的那一片地方給站滿了。王錦不得接近,只得無可奈何的擡頭仰望上去,卻見那一溜號人站立在城樓的上頭,正俯着身子往下端看,他們似乎就是劉璋和他的臣下了。
難道,我終究是遲了?王錦略略遲疑着,他不想讓人發現自己的身影,便想着往旁邊閃卻。但,一支從他背後伸出來的手,壓住了他的肩膀。
誰?王錦吃了一驚,緊張的問道。他抓住了來人的手,轉身用力一扭,將來人夾於身下,這纔在來人哇哇的亂叫之下,看清了來着的模樣:允南,怎麼是你?王錦略略吃了一驚,連忙把來者給放開,退後一步問道:你應該要和劉璋大人到上面去纔是的啊?怎麼還會在這裡?原來在他身後拍他肩膀的人,正是他這次所要找尋的目標譙周譙允南。
嘿嘿,上面的是劉璋大人?你看錯了吧?劉璋大人眼下還沒到來這裡呢!譙周搖晃着他那小小的腦袋,閃動着他那雙靈動的大眼說道。儘管作爲劉璋的寵信之人,時常得到劉璋的接見,但眼下的他也就十四歲而已,尚是一個故作老成的少年,其骨子裡還是喜好玩鬧的。
那上面的是誰?王錦比着城樓上的數人問道。
誰知道咧,反正不是什麼要緊的人物。譙周搖了搖頭,隨即反問王錦:大哥,怎麼會來這裡的?我記得像你們這樣的人都應該很忙纔是,不應該向我這個小童四處亂逛的啊。
呵呵,很忙?你想現在的這種情形我還能忙得起來嗎?成都之圍一日不解我們這些人的營生可就一日不得展開啊。李晟軍的圍城,哈,倒是讓我們休息了好一陣子。王錦笑着說道,可其話語之中的寂落之意卻是誰都可以聽得明白的。
嗯?大哥想讓我勸劉璋大人投降?譙周那靈動的眼睛轉了轉,微微的沉思了一下,很快就想到王錦那話潛藏在暗中的意思:王錦不滿足於眼下的清閒,便是因爲圍城讓城內的生意清減並中斷了他與城外莊園的聯繫,讓他利益受損。
想要讓這份受損停止下來,唯一便是李晟軍撤圍,解除成都這緊張的狀況。而在眼下李晟軍之勢如此強大的情況下想要達到這一點,很顯然只有一條路可走,便是讓劉璋投降李晟。因爲劉璋的投降,成都城自然算是李晟的地盤,李晟難道還會用大軍包圍着自己的城池不成?這想象也是不可能的。
不過這終究是大事,即使話語說得如此隱諱,但在一般的情況王錦這麼一個精明的人是決計不會把這事情同自己這麼一個小童說的。是以,他會對自己如此言語,便肯定是有求於自己,希望自己能利用劉璋對自己的信任喜愛,來勸說劉璋下定投降的決心。
呵,你看出來啦?怎麼,能不能辦大哥我一把?王錦微笑的問道。
儘量吧!譙周盤算了一下答應下來:這也是爲了讓這成都的百姓免於戰火啊。這些天我已經看多了城裡百姓的驚慌。他想到的倒首先是大義。
哈,那我就多謝允南你了。王錦見譙周答應下來,滿臉笑開了花。
不敢,不敢。譙周連忙擺了擺手,臉上滿是謙虛,但王錦分明從他那謙虛的表情之下看到了他內心的興奮和雀躍。這其實也是在創造歷史呢!今日你我之行爲,未必不會留書于丹青!這便是他真正的想法,也是他興奮的根源所在。
嗯,果然是讀書人重名的心裡啊。察覺到譙周的興奮的原由,王錦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淡淡的說道:那就拜託賢弟你了。
放心,放心!譙周拍着自己的胸脯保證道。
正說着間,大街上一陣車馬粼粼的聲音傳來。譙周和王錦俱轉身回望過去,只見一隊車馬從城中行來,其方向正是城門的所在。
是劉璋大人的車馬。看那浩大而至於有些誇張的車隊排場,王錦和譙周都認出了這是誰的人馬。
真是說來就來啊。王錦笑着看了看車隊,輕輕的拍了拍譙周那顯得尚有些單薄的肩膀,默默的給了他些許鼓勵:全靠你了,賢弟!他所表達的也就是這麼一個意思。
譙周去了。小小的身子邁着矯健的步伐,在劉璋頂着華蓋登上城頭之後,也跟了上去。雖然他和王錦一樣,在劉璋的手下並沒有任何官職存在,但他卻有劉璋府中賓客的身份。他這麼一出去,早已熟知他存在的士兵們並不敢有任何阻攔,倒是很快的就讓他上了城頭。
而此刻,城頭之上的劉璋卻在瑟瑟發抖者。面對這羣新來的敵人,他正如大多數人所預料的那樣感受到了恐懼的存在。
城下的這些人是由宋德所統領的人馬。似乎是蠻族與蠻族之間更好說話的緣故,在從羌地走了一遭之後,宋德的人馬,非但沒有在行軍之中減少,反而整整擴大了一倍還多大量的羌人加入他的軍中將他這原本只有兩個營的偏軍八千人硬生生的擴大到了接近兩萬。
這些新加入宋德手下的羌兵可沒有經過李晟軍那一套嚴格的戰隊訓練,也不曾聽說什麼列陣不語的話來。此刻,他們站立在那兒,口中卻是大聲的吆喝着。這如同海嘯山風一般的怪異巨響,在整個西城熱鬧的響起。
這粗豪的吼聲,以及這些人爲了展現自己的武勇所做出的重重動作,無一不然城上的人對之目瞪口呆,深切的感受到了這羣人的野蠻和不可理喻。
若是讓這麼一羣野蠻的傢伙衝進城來會怎樣呢?只要一想起這種可能,劉璋便有些不寒而慄了。羌人他是認識的,羌人的戰力有多麼強悍,他也是知道的。因此他在看到李晟軍中竟然還有這麼多羌人的時候,他心底產生的恐懼卻是叫任何一個人爲甚:怎麼辦?怎麼辦?他焦急着,頗有些惶惶而不可終日的模樣。
譙周遙遙的看着神色驚慌的劉璋,聽着他口中叨唸的聲音,心中已然明白:他的膽已經被李晟軍給嚇破了。他正待上前,組織自己的言語去說服劉璋。
卻聽得劉璋已是把自己想要勸說的話給說了出來:吾之不明,執著於私怨,如今大軍合圍,悔之何及?不若開門投降,已救滿城百姓。
劉璋這話語一出,城上的大多數人,都是長長的鬆了一口氣:早這樣不是更好嗎?他們如此想着,正要大讚主公英明之類的。
卻見那黃權一系中,有一人大呼不可。衆人視之,乃董和也。只見那董和匍伏於地,哭泣着說道:主公,城中尚有兵三萬餘人;錢帛糧草,可支一年:奈何便降?
他哭得十分真切,說得也很是在理,但眼下的劉璋卻已經沒有繼續和李晟戰鬥下去的勇氣了:吾父子在蜀二十餘年,無恩德以加百姓;攻戰一年,血肉捐於草野,皆我罪也。我心何安?不如投降以安百姓。
正啊!衆人皆贊同這一點,但見劉璋說得有些悲泣,俱是隨同墜淚。一時間,城樓上哭聲一片。
見這衆人皆哭,卻無一人進一步堅定劉璋投降的決心,譙周終於認爲該是要自己上場了。他大步上前,高深笑着向劉璋進言:主公之言,正和天意!
哦?聽譙周如此說,衆人正待反駁,忽有想起他雖然年幼,但卻頗習天文,於望氣之道很有研究,便就問道:此言和解?
譙周微笑的回答道:我夜觀乾象,見羣星聚於蜀郡;其大星光如白日,照耀萬里,良久方散,真乃帝王之象也。況一載之前,小兒謠雲:若要吃新飯,須得換新日。此乃李晟入主之預兆,不可違逆。
你黃權、劉巴兩位聽譙周這麼一個小人兒在這邊搖首賣弄着,頓時大怒,拔劍便要力斬譙周,消去他這個胡言亂語的腦袋。卻是被劉璋給擋住了:天意既已如此,我又何必逆天呢?劉璋的心意到此已是十分堅決了,他儘管也知道譙周所說的那些都是假的,卻也無所不可的利用譙周之所言借驢下坡。他隨即下令:去北城,我要出城親降於李晟
主公黃權、劉巴還待阻攔。忽聽得城下一人來報:蜀郡太守許靖開城出降了。
啊?劉璋面色鐵青,氣倒於地。之後被衆人救起,卻是大哭不已。衆人無奈,只得陪着劉璋這麼一個淚人兒,回身歸府。隨即去安排那最後的投降事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