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祿緩緩騎馬進了秣陵關,先前部隊已經割下了倒在關門邊上的那幾個太平軍傷兵,鮮血流了一地,不過榮祿已經不是之前瞧見屍體喉嚨發緊的京城八旗少爺了,對着殺戮已經習以爲常,榮祿緩緩環視,關內一片狼藉,大街上七零八落得散着旗幟、刀槍這些東西,杏花花瓣被風吹落,有些飄到了血泊裡,粉紅色顫顫巍巍的杏花花瓣飄灑在暗紅色的血泊之中,有些妖異的美豔,巷子深處還有些零星的槍聲響起,榮祿默不作聲,就坐在戰馬上等着掃蕩關口的部下回報,胯下的大馬有些不耐煩聞血腥味和火藥味,還有加上了一些花香味的混合怪味,搖了搖腦袋,打了個噴嚏。
德山來報,“總兵大人,鎮守秣陵關的發逆指揮被咱們抓到了,在一處宅子裡頭喝酒喝暈了一頭栽在地上,眼下剛剛醒了,哭着求饒呢。”
“砍了,”榮祿輕描淡寫地說道,一扯馬繮,穿過亂糟糟的秣陵關,“這種廢物有什麼用?帶回去也是丟人現眼,人頭留着掛在外頭的杏花樹下,還有,把這關給我燒了。”
“喳!”
曾國藩黯然地坐在船艙之中,這一戰到底還是輸了,經營半年之久的蕪湖大營毀於一旦,上次皇帝不計較在湖口的大敗,還給了自己江西巡撫的實缺,秣馬厲兵如此卻是敵不過這兩成!
胡林翼進了船艙,見到曾國藩如此低落,忍不住就開口勸慰道:“滌生,不必如此,今個只是大營被毀,丟了些輜重而已,咱們的子弟都好好地,老九的騎兵也都尚在,你如今是江西巡撫,這糧草銀餉丟了便丟了。什麼時候都能籌集回來。”
“哎,也只能如此想了,陳玉成和李秀成確實是吾等大敵,此兩人不除,恐怕發逆再無平定之意,”曾國藩點了點頭,“更令人驚懼的是他們兩個人的歲數,潤芝,那四眼狗才二十多歲!”
“正是,”胡林翼點了點頭。“眼下這江北大營已破。江北一帶。除了李鴻章之外,僧王在掃清河淮,聽說京中傳出來的信,軍機的意思是讓僧王或是勝保北上去山東。準備着水患之後要防着民變,就算這東北二王身死,石達開出走,可咱們的合圍之勢還是沒成!”
“正是,這陳玉成李秀成合兵一處,在蕪湖縣虎視眈眈,我如今在水師上倒是僵持住了,可兩人這眼下的意思還是要第三次西征,對着江西安徽乃至兩湖虎視眈眈,老夫這龜縮在樓船上,也不是事兒啊,”曾國藩苦惱地說道,連說自己“龜縮”都不管不顧了,“必須要上岸一戰纔是,”曾國藩想到一件事。紛擾更勝,“這榮祿的火槍隊也不知道去了哪裡,斥候去當塗打探,卻是打探不到他的消息,真是可惱也。”
“曾兄勿憂。榮祿他輕車簡從,出兵快捷,且二成都在此處,左近的發逆沒有什麼傑出的頭目,自然是無所畏懼。”
“潤芝你說的極是,恰好說到這個,”曾國藩有些興奮了起來,“爲兄瞧着最近幾年發逆的氣焰,自從江寧城中發逆內槓,死了東北二王,那洪秀全又猜忌於石達開,逼的這發逆之中威望頗高精於軍事的翼王南下出走,皇上曾經下旨於我,要我招降此人,且不說石達開心高氣傲,絕不可能俯首於我這手下敗將,自從他率大軍南下浙江,又奔赴入閩,老夫就知道,此人翻不起什麼大浪,居無定所,卻又沒有明確目標,必然少不了消亡一途了,”曾國藩轉過了話頭,“不過這不是爲兄要說的事兒,潤芝你可發現了,這發逆軍中,除了二成,似乎沒什麼得力的人才了?”
胡林翼微微思索,不禁就點頭稱是,“不錯,大帥說的極是,這陳玉成在蕪湖的時候,大帥這進展甚慢,”兩人交情甚篤,說話也絲毫不忌憚,“那李秀成被張國樑圍在金壇小城,原本也是僵持不下,可陳玉成一到,兩下匯合,便打破張國樑部,之後聲東擊西,江北大營死的死,逃的逃,江寧以北已經沒有成隊伍的綠營八旗了,如今又西進前來征伐咱們,可見這發逆,已經拿不出什麼能上臺面的將領了!”
李自成因爲取得北京而潰敗,打敗他的是盲目和腐朽。洪秀全定都南京,打敗他的依然是盲目和腐朽。英明多智的天王淪爲神棍色鬼,終日與虛無的上帝和*的美女同在;金蘭結義的兄弟爭權奪利,爲了那並不確切的榮華富貴最終演化成“天國事變”。天國的基石東王楊秀清,北王韋昌輝,燕王秦日綱等等高級將領的死亡,冀王石達開的出走。至此首義五王四死一走。這時的天國就如一被剁去雙手的人,腳步雖還是在慢慢的挪進,但已顯力不從心,更何況斷去的雙手處猶在流血不止,急需能有人出來幫它堵住創口,不致於那麼快的讓血流乾,那麼快的消亡.這個時候,有一對滕縣的小青年適時而出,不但堵住了創口的血噴,並且還牽着這個斷手的人東擋西拒,走過了它生命中最後七八年。他們就是天國晚期光芒耀眼的“雙子星”李秀成和陳玉成。
在天京保衛戰中,一個統籌大局兼顧區域,一個迂迴機動所向披靡。當他們在滁州東南烏衣合兵一處擊敗清軍主力德興阿後,緊接着又奔襲浦口,摧毀江北大營,清軍都統德興阿部被殲一萬多人,江寧將軍戰死石佛寺。隨後又乘勝分兵橫掃蘇北戰場,各路清兵,望風潰散,李鴻章困守滁州不敢出城。這一連串的勝利不但使得李陳威名遠揚,太平軍又重新找到了一度喪失的軍心,更重要的是在摧毀了江北大營,解除了敵人截斷天京供應的威脅,緩和了天京危機,使太平天國在天京事變和石達開出走後的被動局面開始扭轉,戰略部署也隨之由守向攻的轉變。蕪湖之戰殲敵李續賓曾國華部六千人,解蕪湖之圍,拔清軍營盤六十餘座,害的在座的曾國藩又要跳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