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麼,樑家兩兄弟如今算是李承的頭號腦殘粉了,李承說往東他們絕不往西,甚至沒有任何自己的主見,這時候都不問爲什麼這個地方屬於了“我們”,就馬上說是“我們”的了。
薛大牛也不說話,低頭彎腰,已經開始割草了,他帶了一把鐮刀,手下速度飛快。
張圖知道李承昨日是和廖化關平一起出門了,看着今天的架勢,大概是自家郎君從那些貴人手裡,拿到了江魚渚?
“大郎,大傢伙都迷糊着呢,您趕緊着和大家說說,到底怎麼一回事兒,這江魚渚不是江東吳侯的碼頭嗎?怎麼又成了咱們的了?”
李承把昨天廖化和自己的約定認認真真,仔仔細細的說了一遍,把荊州軍將此地承包給李承來種田的事情,都告訴了大家。
“這麼大塊地,我自己個一個人是肯定種不下的,所以今個帶大家來,也是要告訴大傢伙,這些田,以後交給大傢伙一起種!”
“這些日子都辛苦了,”一羣人圍着自己天天早起發瘋,要知道這樣每天早起鍛鍊,是非常浪費體能的,而李家又不承擔衆人的餐食,那也就是意味着這些青壯回家後要更多的消耗家裡的存儲,這對於任何人家來說,要爲了李承的胡鬧而浪費自己的糧食,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而李承付出的無非是每日的說書,還有那從劉林處得來的,飛鳥莊免於出錢糧讓鄉里頭的正卒幫忙巡邏防盜。莊子裡少出了一些糧食,或許這樣是各家各戶願意忍受的一個原因。
除去這兩點,其餘的壓根就沒有什麼是李承付出的,而現在,他必須要給這些人一些回報了。
不僅僅是一種籠絡人心,而是在一人過的好的情況下,如果有能力讓其餘的人過的更好,那不是應該要做的嗎?
衆人都不明白什麼是大傢伙一起種,樑磊舉手——這還是李承要求的,若是有疑問,務必要先舉手,不然禁止亂開口說話,“郎君的意思是,讓我們給郎君打工當佃戶嗎?”
江魚渚多大,大傢伙現在是都看見了,除卻靠近大河的外側修建了幾個碼頭並倉庫,四周放着幾個角樓以做瞭望之用,其餘的地方一片平坦,地方極大,方圓總在數十里。
若是能在這麼寬廣的地方可以讓飛鳥莊的人都來幫李承種糧食,像是飛鳥莊其餘的農戶在李家幫忙幹活一樣的例子,李家會給這些打短工的人一些糧食作爲報酬,這樣的條件可以算是優待。
青壯們還挺高興的,因爲在相對安穩的時代,總是要面對人口增長之後,土地的產出不夠的問題,飛鳥莊也是這樣,大傢伙的農田總是不夠吃的。
實際上就算是樑家,也只是比大傢伙好上半分罷了,若是論起來,最多隻能算是一個較爲富裕的自耕農,請一兩個僕人,並招一些佃戶。
少年們都要找出路,這個時代並沒有很發達的商品經濟,幫工這種事情基本不存在,也不存在一些日結的短工可以打,也就是李承身子弱,之前家裡又寵着他,所以請了短工來幹活。
若是尋常人家,都是寧願自己辛苦一些,也絕不可能花錢叫別人來幫襯農活,這種事情是會被節約的老人家戳脊梁骨的。
看到邊上的人都點點頭,樑森也連忙舉手不甘落後,“若是如此,大傢伙都是願意的!”
對於這些年輕人來說,在家裡閒着無聊,還不如跟着李郎君打工賺點糧食,從薛大牛和張圖這裡大傢伙還是看得出來的,沒瞧見薛大牛越來越壯實了,而張圖原本是乾瘦的臉,現在也圓起來了?
而且地主家也沒有餘糧,樑家人多,多少也是存在人多飯少的困境,兩個小子養的很牛犢一樣健壯,每日的胃口大的嚇人。
樑磊早就垂涎李家的吃食了,他對着上次捱打之後喝的羊雜湯味道念念不忘,就算是沒有糧食能拿,經常和薛大牛一樣在李家蹭飯吃,也成啊。
衆人都點點頭,示意若是這樣打短工,大家都沒意見,李承有些訝然,卻又有些感動,他沒想到這些人這樣的好商量,甚至願意在李承的基礎上,再被李承盤剝一次,做那佃戶之下的佃戶。
或許農人們都是短視的,而農人們畢竟是淳樸的多,狡猾的少,或者說,能夠和李承瞎胡鬧這麼久的,也不存在狡猾之輩了。
李承搖搖頭,他站上了一個小土包,目光炯炯的望着衆人,“不是給我打短工,而是,接下去這一塊地,除了交給官府的,都分給大傢伙!”
“每一個人都有份,只要是跟着我來這裡墾荒的,每一個人都有份,這裡所有的出息,除卻納糧之外,今天我說的,所有的人都有份!”
李承不打算自己個獨佔這一塊地,他對於錢和糧食並不感興趣——這不是凡爾賽,而是他覺得在滿足基本日常生活所需的基礎就夠了,不需要囤積和改變太多,沒必要嚮往豪門、變成豪門。
他有這個信心,不需要來用佔領土地、囤積糧食來提升社會地位。
他要把江魚渚這一塊地的收成,分給這些青少年們,分給這些日子一直跟着自己胡鬧而建立一種親密關係,又心地善良心思極好、家裡又是困頓不堪的年輕人們。
一個人過得好,獨善其身,沒用,如果能把身邊的人都帶動過得好,這纔是更爲優秀的境界,李承覺得自己可以試一試,變得優秀一些。
“人人都有份?”張圖手裡頭的簸箕不知不覺的掉落了,他眼神發直,“我也有嗎?”
“看吧!這一塊地,就是我們過上好日子的新依靠!我告訴你們,只有在這裡,按照我的辦法來,明年一定就有新的收成!到時候無論是你們其中的誰,都能吃飽飯,過上好日子!”
李承的話語起了作用,或者說,不需要說太多餘的語言,只要把土地放在面前,大家都會喜歡上它,多少年來,大家把血和汗水都滴進去了這些孕育着希望和醞釀收成的土壤裡,將自己和家人的一生都託付在了這個東西上面。UU看書 www.uukanshu.net
望着這一片未開墾的最好河邊地,聯想到明年的好日子和好收成,還有那一碗碗冒着熱氣的米飯。青壯們的呼吸開始急促發沉,大傢伙捏着農具和棍棒的手也變得緊張,青筋暴露。
大傢伙喘着粗氣,都紅了眼睛,誰也不會覺得這時候會畏懼什麼江東的水師了,就連一直覺得這樣佔了江魚渚不妥當的薛老頭也被刺激了起來,他說不出話,只是用鋤頭用力的鏟了地上一下,想了好久才憋出半句話,“都、都……聽大郎的!”。
大江之畔的江魚渚上,雜草蘆葦隨秋風飄蕩,像是一張巨大的地毯,把給“我們”的禮物蓋在了下面。
而青壯們有的歡呼,有的嚎叫,有的淚流滿面,有的激動地直打哆嗦,但是大傢伙似乎都有了準備,不約而同的散開來,撒開腿,拼命的奔向遠方。
穿着洗的發白破舊不堪的粗布衣裳的少年們,就好像是蒲公英的種子,隨風飄散出去,沒入了那些高過人的雜草之中,慢慢沉澱下來,積蓄力量,就等着冬日過後,生根發芽,茁壯成長。
李承對隊伍進行了分派,各自分工,一起協力將江魚渚各處都正兒八經弄起來,那個原本想要拿來攔截住控幹水圍起來作爲稻田的地方,目前水勢很大,並不適合馬上開始這個工程,現在先進行的還是燒荒。
在稍微收拾了幾日後,李承就將此地交給了薛老頭和他的家人們,鄉老樑老丈已經催促過好幾日,稅糧各戶也都收集妥當,如今不適合再耽擱下去,務必馬上就要進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