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之意思?”
“若是能說動豪門大戶來先做這個事兒,自然就有後續效仿者,若是豪門大戶,太守就算是讓我當一縣令去勸農課桑,只怕是也做不到他們那裡的。”
糜芳失笑,“李郎君胃口太大,一開口就想做縣令。須知縣令不是那麼好當的。”
“小子只是調笑幾句罷了,”李承笑道,“昔日習校尉來飛鳥莊和小子交談了些時候,他在零陵郡也預備着種雙季,零陵郡天氣更熱一些,明年的收成一定會更好——畢竟這晚稻,最怕的就是霜凍。”
糜芳微微思索,豪門大戶的稅糧不是那麼好收的,他們總是會有各種理由來避開徵稅,這很正常,就算是糜芳自己家的產業,也往往會這樣做,但是隻要是荊州地面上能夠讓糧食增多,那麼稻穀的價格必然下跌,那時候就算是拿五銖錢來買,那也是能夠採買到的。
畢竟南郡太守這個財力還是有的。
“此事的確要大戶們來做,”糜芳點點頭,“太守府管着的田畝都不算多,只是,若無這秘法,怕也是做不好啊……”
李承心領神會,“吾曾聞,三步之內,必有芳草。南郡上下,無論勸農課桑亦或者是輕徭薄賦,都是要太守來定奪的,昔日廖公淵來飛鳥莊的時候,就提起過太守,說是南郡事務,多有勞煩,實在是辛苦之極。”
“小子雖然身在鄉野,但也願意出一些微薄之力襄助太守,這雙季稻之法,請太守賜下紙張,吾現在即刻默出來,對了,還有那桑基魚塘之術,也要一併進獻給太守。”
“多謝李郎君,”兩人說了這麼久,又被糜三郎的事情打岔了好一會,纔算是說到了點子上,糜芳答應了下來,“江魚渚之事,就按照你的意思辦,”他是大商人出身,精於計算,江魚渚這麼大的位置,可以提供出不少的糧食,“郎君在江魚渚這裡,得三分之一糧食,也足夠了。”
李承笑而不語,糜芳那裡會知道,李承已經決意將此地之收成,盡數分給一起和自己幹活的青壯們,現在隨從們都退下了,李承二話不說就坐下來寫雙季稻及插秧之術,糜芳在一側看了一會,失笑道:“郎君的事兒,還是要多多練一練。”
“慚愧慚愧,家中素來無紙,故此也不得練字之法,”李承尷尬笑道,“將來且再多多練練罷。”
“聽聞這西門的守門官原本是汝父所任,如今的呂千乃是代管,日後還要交給汝的是不是?”糜芳看了一會,突然開口問道。
糜芳這個人看着不是那麼的簡單啊,適才糜三郎衝動之極,並沒有說出呂千這個人,想必糜三郎也不會有這樣的陰險心思,要讓府庫掌事和呂千一起勾結起來對付李承,可這樣片刻之間,糜芳並未出去過,顯然是他在離開李家後,就迅速的將李承的來歷和一些相關的資料都進行了瞭解。
李承放下了筆,“是。今日呂千爲難在下,不會是太守吩咐的吧?”他把呂千堵在城門外,不讓自己入城納糧的事情對糜芳說了一遍,至於那個府庫掌事,剛纔糜芳已經知道了,卻是不用再囉嗦。
糜芳呵呵一笑,“此爲小事,吾不爲,且納糧乃是如今荊州最要緊之事,吾絕不會兒戲之。”也是,若是糜芳要出手對付自己,那麼肯定是不會用這樣沒用的小手段。
“郎君是想着等到冠禮後回來當這個守門官嗎?”糜芳笑着問道,“難怪會拒了來太守府當差。”
“孰輕孰重,小子還是分得清楚的,守門無非是一個小吏,而跟着太守當差,辛苦一些,卻能換一個官身出來,此爲坦途。”李承解釋道,這明眼人都分得出來,到底是哪個才更重要。
當然,守門小吏的職位或許可以一直傳下去,而官那就是流轉的了,若是想要小富即安那麼去守門,若是想要再進一大步,那麼自然說要當官。李承清楚明白這兩者的區別。
“奈何不來?”糜芳笑道,“還真準備在軍中當差屯田,亦或者,預備從軍,”他見到李承身子挺拔,的確是有些力氣的底子在,“用武藝搏一個出身?”
“所謂士人,自然是要文武齊備纔好,”李承說道,“吾如今武藝不行,上陣殺敵怕是不成了,可若欲從軍,也是來不及練了,能屯田也是夠了。”
“那爲何也不入軍中,UU看書 www.uukanshu.net 也不入太守府?”
“吾還要再看一看,”這個場合很奇妙,並無其他人,只有兩個站在門口的小廝,還可以聽到室內兩人說話的隻言片語,李承也實話實說,“如今局勢不明。”
這話讓糜芳想起了很多人的態度,和那躲閃的眼神,糜芳坐了下來,認真了思考了這些年,自己擔任南郡太守實際上許多政務插不上手,上頭有潘濬十分能幹,他又是荊楚本地人士,上下情況十分了解,自然,潘家原本就是荊楚大姓。
這個時代自然也會存在着一州首長和一郡太守同城辦公的尷尬境地,糜芳除卻收糧和安排徭役修建城池、堤壩、道路之外,其餘的事兒極少。
當然劉備將糜芳安排在此地的目的,不僅僅是爲了收糧,而是要招攬荊楚士人。
而李承的這句話,讓糜芳想起了他在設宴、拜訪、飲宴、送禮這些方式招攬士人們,他們的想法和言語都吐露出了這樣的意思。
再看看。
想到這裡,糜芳不免有些沮喪,自己散盡家財跟隨玄德公輾轉四方,又獻上了妹妹爲劉備的妾侍,半生漂泊,玄德公纔打下如此基業,李承剛纔說自己個慧眼識英雄,算是說在他的心坎裡,是平生最得意最成功的一筆生意了!
可如今糜夫人逝世多年,自己又困在這個太守的位置上未得再進一步,招攬荊楚士人的進展一直不順,許多人甚至在湘水之盟後,荊州地面安穩的情況下,還是舉家北上,或者是西進,留在玄德公治下,在潘濬的從事府當差的,或者是到各處爲官的,實在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