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學文,已經廢了!
想到這裡,林伯山心中一陣後怕。
若是昨天,他沒有想到說書這個工作,沒有在這一世的堅守中契一份平等合約,他現在怕是和林學文一樣,已經失了讀書人的氣節,完全成爲這樣庸碌卑微之人了。
可以看出,林學文很在乎這份工作,林伯山也沒有落井下石,道:“我要買三身衣裳,一身是我這樣的讀書人的青衫,一身是我母親穿的衣裳,一身九歲弟弟穿的衣裳。每身來三套吧。”
掌櫃的一聽,這是一單大生意啊。看對方衣服雖然破舊,身上的氣質卻高雅超然,十分有氣質,一看就是讀書種子,這樣的人,若是有真才實學,來錢很容易的。
所以,雖然他是開成衣鋪的,卻沒有先敬衣裳後敬人的習慣。反而是長年的做生意,見識多了,練就了一雙火眼金睛,一看就知道這人有錢有底氣,所以對林伯山十分恭敬。
和成衣鋪掌櫃的交流一番,眼睛都不眨的花了六兩銀子,買了九套衣服,一臉滿意的離開了成衣鋪子。
掌櫃的熱情的親自送出來:“林先生有需要再來,我們家鋪子,絕對是塘縣最實惠的成衣鋪子。”
“一定,一定。”
“剛纔,店小二得罪了您,要不要……”
林伯山感嘆道:“算了,他和我是同鄉,以前有點小矛盾,早就過去了,他生活也不容易,程掌櫃若的有心的話,照顧一下他吧,他也挺不容易的。”
程掌櫃豎起大拇指,對林伯山稱讚道:“林先生真是君子也。”
林伯山搖了搖頭,這個世界的人,總是喜歡用“君子”這個詞來誇讚人嗎?
唐蜇和悅來酒樓的掌櫃的如此,這位成衣鋪的程掌櫃也是如此。
林伯山離開後,林學文小心翼翼的上前道:“掌櫃的,我,他是我同鄉,三天前還是一個山村裡家徒四壁的山民,我以爲他沒錢來這裡找工作,或是胡鬧來的,我……”
程掌櫃對他失望的搖了搖頭道:“你也讀過幾本書,所以我才十分器重你的,沒想到,你竟然這麼不曉事。真正有才學的讀書人,想來錢還不容易嗎?有的是人想着法子,在不破壞對方讀書人氣節的情況下資助對方,他們這些讀書種子,從來不缺錢!你啊!格局太小了。你知道林先生臨走前怎麼說的嗎?說你是他的同鄉,說你不容易,讓我多多照顧你,可是你呢?你是怎麼對待林先生的呢?你還年輕,走的地方還少,以後你走出去了,經歷的多了,你就知道了,同鄉同族,是怎樣親密的關係。林先生已經發了話了,我不會因爲這件事找你麻煩的,放心吧。”
程掌櫃的說完之後,就離開了,留下了時間和空間給林學文,讓林學文自己好好的想一想。
程掌櫃的還是很看好林學文的,年青,讀書識字,有擔當,甚至他想着當女婿培養的,可是,看今天這個樣子,他要重新考慮了,要多考察考驗一番才行,可不能那麼輕易的把自己的寶貝女兒給許了人。
林伯山回到槐蔭裡,在四周敬畏的眼神中回到了家。
“唐蜇看來是混江湖的,在幫派中的威望很高啊,就警告了一下,我在槐蔭裡就成爲了沒有人敢惹的存在了。這是人情啊!再加上悅來酒樓提供說書平臺的人情,這人情欠的有點多啊!不過,我和他們江湖中人,可不是一條道上的人,需要警醒些,人情是人情,原則是原則,不要着了他們的道。”
想着這些,林伯山走進了家門。林周氏正在院子里弄糧食,看到林伯山關切的問道:“伯山回來了,今天怎麼樣?”
看着面色起越來越好的母親,心道:這五兩銀子沒白花,這好藥沒白拿,才兩天,母親的病就大好了。再加上這兩天吃的好,睡的好,母親的病好的很快。
“母親,你的病剛剛好,怎麼就忙起來了?季山呢?”
林季山從廚房裡喊道:“哥,我沒偷懶,我在燒火呢。”
林周氏看到林伯山手中拿着一個包袱,皺眉問道:“伯山,你又買什麼東西回來了?”
林伯山笑道:“今天有四三兩銀子的打賞,我給您和弟弟買了幾身衣裳。”
林季山一聽有他的新衣裳,立刻跑出來了,興奮的道:“我有新衣裳穿了?”
林伯山摸了摸弟弟季山的頭髮,笑道:“是啊,有新衣裳穿了,高興嗎?”
林季山嘻嘻笑道:“高興,高興。”
林周氏一邊洗手一邊訓斥道:“還不看着火去?在這邊添什麼亂啊!再添亂,就把你的新衣裳給退了。”
面對嚴母的訓斥,林季山嚇得立刻跑回了廚房,道:“娘,我很聽話,人不添亂,別退了我的新衣裳。從小到大我還從來沒有穿過新衣裳呢?”
林伯山聽着季山的話,心中難受。林家本來就不富裕,出了林伯山這樣的讀書種子,雖然有村裡宗族的救濟和老師的關照,卻也只能有一身沒有補丁的青衫遮體。
而林季山,卻一直穿他和另外兩個大一點的弟弟穿剩下的衣服。補丁打了一遍又一遍,還真是從來沒有穿過新衣裳呢。
這在物資豐富的現代社會,在富裕強大的華夏,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而在古代,卻是普通存在的社會現象。農村地區物資匱乏,布料精貴,許多地方以布料爲硬通貨代替錢幣來進行交易的。
普通老百姓,織出來的布,也捨不得自己穿,而是拿來交易換取糧食,以維持生計,養家餬口。
林周氏洗好手,接着林伯山手中的包袱,一邊囑咐道:“四十三兩銀子,的確不少,不過,也不能這樣亂花錢啊!萬一哪天沒人給你打賞了呢?你還要科舉呢,這錢應該用在刀刃上,多買些書,多買些筆墨紙硯,給我們買衣裳,花這冤枉錢幹啥?咦,這衣裳的料子真好,這是一人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