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不斷膨脹的氣球,所有人都在狂喜。
魏東生則是例外。
魏東生事後諸葛亮心態緊盯那些細節魔鬼,提前聽到全球經濟危機越來越近的腳步聲。
繼新世紀金融公司破產之後,房貸危機悄無聲息蔓延,貝爾斯登旗下兩支投資次級抵押貸款的對衝基金損失慘重。至此,美國五大投行之一的貝爾斯登正式捲入次貸危機漩渦。面對投資次級抵押貸款帶來的鉅額損失,貝爾斯登僅僅對外發布一份不溫不火的聲明,宣稱它在資本或流動性上不存在任何問題。或許,貝爾斯登把這次挫折當成它近百年曆史已經熬過許多次的常見危機,重視程度非常有限。
2007年7月,危機進一步擴散,美國家庭抵押信貸投資公司(american_home_mortgage_investment)也宣告破產。眼見危機無法再掩飾下去,標準普爾和穆迪遲遲對抵押貸款支撐的債券發佈危機警告,次貸危機於此才正式走入公衆視野。
2007年8月,歐美等國央行開始救市,美聯儲不斷向金融體系注資,每次都是數十億數百億美元的大手筆;世界各國也同樣重視,8月11日到13日,短短48小時之內,各國央行就投入3262億美元救市。世界各國央行動輒數千億美元數千億歐元的大手筆救市,有效舒緩了次級抵押貸款危機帶來的衝擊。2007年10月5日,道瓊斯指數和標準普爾指數均刷新了歷史最高記錄,大家彷彿已經跨過次級抵押貸款危機泥潭。
然而,這些救市政策都治標不治本。
美聯儲的紙糊窗戶,和華國的半夜雞叫,其實有異曲同工之妙。後者坐擁行政壟斷,把股民當成弱智傻瓜,蠻不講理亂改規則;前者坐擁資本壟斷,仗着體塊大、資金雄厚,蠻不講理與大盤硬撞。所以,兩者的最終結果都是一樣爛。證監會貌似緩解了“5·30”大崩盤,其實是在縱容遊資吹出更大的氣球,集聚新的崩盤勢能;美聯儲貌似緩解了次級抵押貸款危機,其實是在縱容一羣投資銀行、對衝基金、金融保險等把自己的損失轉移給更多客戶,間接誘發全球性經濟危機。
此時此刻,他們卻都以爲自己是對的,都以爲一切在掌握之中。
既然他們以爲自己是對的,那咱們就繼續對賭吧!
與2008年全球經濟危機相比,2007年的動盪只是開胃小菜。
華國政治生態,五年一小變,十年一大變。2007年恰是新的五年節點,勞動黨於10月15日到10月21日召開第十七次代表大會,選舉新一屆內閣長老。這屆華國最頂級政治俱樂部共有二十五張面孔,有人留,四代目留任內閣,龔其興也留任內閣,但龔其興仍是普通長老;有人進,未來的五代目儲君、未來的內閣首輔,也都補入內閣。
人事變動背後是權力變動,權力變動必將形成新的政治版圖。譬如卜候,昔年被某派系卡位一腳踢到商務部,而今合縱連橫僥倖入選內閣,立刻獲得新生。只要沒有大的變故,卜候肯定如前世那樣出走地方,繼續下注五年之後的十年一大變。
華國體制,政治權力是第一位,很多人都在等待新一屆內閣選舉的落幕。
魏東生也不例外。
五年之前的2002年,魏東生待勞動黨十六次代表大會落幕,才攜帶外掛、私服賺來的灰錢趕赴燕京;五年之後的2007年也是一樣,待最終結果出來,魏東生才能便宜安排、調整未來五年的計劃。魏東生帶來的蝴蝶效應還未影響到華國頂級俱樂部,前世較熟悉的面孔全部準時出現在內閣,未來三四年的政治氣候變化或許也將和前世一樣。
內閣選舉落幕,魏東生隨即撥通龔秋秋的電話:“你那邊兒可還好?”
龔秋秋的情緒非常高昂:“非常好,玫瑰基金已經異軍突起成爲華爾街最大的空頭。房貸危機遠遠超乎我的想象,凡是做空房貸市場的對衝基金,此刻都是華爾街的明星。如果排2007年度最賺錢的基金經理榜單,玫瑰基金排名第一;同樣做空房貸市場的約翰·保爾森,排名第二,比索羅斯(george_soros)還受追捧。不談咱們自己投資的具體收益,我若是約翰·保爾森那樣的基金經理,作爲玫瑰基金的一名基金經理,你猜我的收入能有多少?”
魏東生配合龔秋秋的互動:“10億美元?”
龔秋秋:“你小瞧了基金經理的抽成比例。”
魏東生擡高估測:“25億美元?”
龔秋秋:“還要多一點。”
魏東生繼續擡高數據:“30億美元?”
龔秋秋笑吟吟說:“差不多了。”
魏東生嘖嘖稱奇:“已經賺了這麼多錢?”
龔秋秋說:“其實並不多。約翰·保爾森管理的兩支基金,雖然業績不如玫瑰基金,但是憑藉其兩百餘億美元體量,他明面賺的錢最少也有30億美元。玫瑰基金作爲一家年輕的基金,它在前期飽受資本市場的忽視。若非如此,玫瑰基金的基金經理抽成收益更恐怖,畢竟我們玫瑰基金是敢在2006年7月砸錢十餘億美元做空美國房貸市場的狠角色。”
龔秋秋繼續解釋說:“對衝基金是不弱於戰爭的昂貴遊戲,合約動輒數億十數億美元,只要賭對了方向,金錢就將源源不斷流向你的口袋。貝爾斯登旗下的一支對衝基金,其實就折在我們手裡,貝爾斯登目前還在拖延賠付。如果貝爾斯登這筆鉅款能夠真正到賬,玫瑰基金今年實際收益就能多出15億美元。”
魏東生:“這筆合約還有希望麼?”
龔秋秋:“貝爾斯登的財務狀況非常糟糕,上週的合約履行談判,你可知道貝爾斯登怎樣威脅我們的?貝爾斯登負責人竟然威脅我們說,如果玫瑰基金拒絕折扣減價,待貝爾斯登破產倒閉之後,我們持有的十五億美元合約將會一分不值。我萬萬沒有想到,幾近百年曆史的貝爾斯登,竟然有一日絕望到說出破產威脅。全美五大投行之一的貝爾斯登,竟然悽慘到用破產威脅我!貝爾斯登的財務狀況,恐怕比我想象的更加糟糕。”
履行成功,這份合約價值十五億美元;履行失敗,這份合約一文不值。
面對貝爾斯登這樣的威脅,龔秋秋卻從容不迫感慨貝爾斯登的顏面掃地,側面證明玫瑰基金在這場金融戰爭中的優勢強到了何種地步。
魏東生耐心聽龔秋秋講她的小故事:“貝爾斯登有沒有希望履行合約?”
龔秋秋:“上週的談判,貝爾斯登方面提出一項建議。貝爾斯登希望由我出面撮合中信證券與貝爾斯登深度合作:中信證券向貝爾斯登融資15億美元,並進行10億美元的股權互置。簡單點兒說,由中信證券借錢給貝爾斯登,貝爾斯登再把它借來的錢還給我們。”
龔秋秋此前在中信工作,且因爲龔家影響力,在華國金融系統裡有着極強的人脈關係。
話說,昔年若非龔秋秋及時出手幫助,魏東生也沒辦法在推出《十國春秋》之前就搞出第三方支付平臺信用寶。如果貝爾斯登和中信證券的合作有益於彼此,龔秋秋絕對能夠發揮一定作用。
這種操作,魏東生聽起來就感覺麻煩。
做空美國房貸市場,遠比魏東生想象的更難操作。
數十億美元級別的做空,絕不會像股票買入賣出那樣簡單。
首先,想做空,你得需要找到願意與你對賭的玩家。如果大家都做空,你去賺誰的錢?有人做多,或者有人不相信走低,他們願意與你對賭,且有足夠的資金與你對賭,你才能通過對賭獲得收益。
賭贏了還不是結束,你還得保證賭輸的一方乖乖履行合約,把真賤白銀割讓給你。
賭輸一方,一般不會野蠻行徑違約。對衝基金每一筆交易都有擔保方,輸者違約的代價不僅是得罪玫瑰基金,還將得罪擔保方及市場潛規則。所以,玫瑰基金每賺一筆錢,都會向華爾街大佬支付各樣形式的擔保費。這筆錢是必須的,否然貝爾斯登說撕毀就撕毀,你能奈他如何?而有了多重擔保,貝爾斯登既然賭輸了,他們就得履行合約,否然貝爾斯登失信的整個國際市場。
而且,龔秋秋絕非平民百姓小卒子。
龔秋秋既是龔其興的侄女,又在華國金融系統裡有着極強的人脈關係,貝爾斯登違約成本極高。
然而,貝爾斯登卻又能合法違約。
譬如破產。
一旦貝爾斯登宣佈破產,貝爾斯登與玫瑰基金的15億美元合約就成了壞賬,真真切切如貝爾斯登威脅的那樣變成一堆廢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