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遊現在不是因爲別人的問題,而是他自己的心態有了問題。
他喜歡這種冒險的生活,帶着一幫屬下,駕駛一條大船,然後將沉在海底的寶藏打撈出來你,讓它們重見天日。
他更喜歡虎口奪食,從別人的嘴裡奪取這些價值連城的寶藏。
與天鬥,其樂無窮。
與海鬥,其樂無窮。
與人鬥,更其樂無窮。
可是現在,他被繁瑣的事務不知不覺困住了手腳,讓他體會不到這種樂趣了。
他是單純的船長的時候,他喜歡現在這種刺激的生活。
但是他現在變成了老闆,他發覺自己逐漸在失去這種單純的快樂。
他現在非常成功,有了自己的大船,有了一幫值得信賴的兄弟,有了政府給出的支持,所有的條件都具備了,他卻發現,自己失去了原來的那種單純的快樂。
也就是說,現在的生活逐漸在失去那種吸引他的刺激。
以前每次出海的時候,他都會感到情緒高漲,精神百倍。可是現在卻有一種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的疲憊與空虛。
是的,疲憊感。
因爲一切都在掌握之中,所以這種冒險的行動也稱不上冒險了。
船上有將近五十個兵強馬壯的船員,還有二十位全副武裝的軍人,這讓他變的安全了,但是同時變的無趣了。
他現在習慣不了這種變化,冒險的商業打撈變成了這種安全的商業行爲,讓他覺得這種生活不是他想要的。
所以,他需要一個人靜靜的思考,給自己的未來重新定位。
深海打撈,這是自己的興趣所在,也是他在平淡的生活裡找到刺激感的途徑。
如果不是因爲這個,他做什麼都會比現在這個行業更輕鬆,更容易賺錢。
因爲那種平淡的生活不是他喜歡的。
可是如果深海打撈也變的沒有刺激感了,那這個行業也就失去了吸引他的動力。
爲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呢?
周遊用了一整天的時間才發現,原來還是自己的問題,就是因爲自己想的太多,考慮的太多,反而做的太少。
以前的時候,自己都是懷着無知進行行動的,所以遇到的任何事都是新鮮的,都是刺激的。可是在西班牙遇到魯內特以後,自己總喜歡謀定而後動。
不是說,這樣是錯的。
他現在身爲老闆,就應該多考慮,問題是他想的多,卻做的少。
印尼那邊對他拒籤,他就嚇的不敢再進入印尼海域,讓自己的船在家裡停了一個多月。現在自己跟他們還有商業合同,怕什麼呢?
自己就應該像對付胡莫那樣,看不順眼就殺,這樣才快意恩仇,才暢快。
可是自己漸漸地變成了一個像潘源,像何濟生那樣的商人,總喜歡考慮得失起來了。
這個時候,他又慶幸自己讓林薇和德莫薩接受了西班牙那邊的邀請。如果等到把所有的事情都考慮清楚了,所有的合約都簽訂的毫無漏洞了,那就不是冒險,而是純粹的商業行爲了。
自己真的在乎梅賽德斯號上的寶貝嗎?
不!
哪怕梅賽德斯號上面有價值十億美元的寶貝,哪怕西班牙政府以後會反悔,可是這種未知的變化不正是自己喜歡的嗎?
大不了就打官司,就扯皮,就鬥爭,這樣的生活不正是自己想要的嗎!
用了一天的時間,周遊終於想明白了,自己越來越不像一個武者,不像一個冒險家,而像一個商人了。
難怪自己現在越來越覺得無趣,這都是自己自找的!
爲了安全,他想託庇於少掌門的門下,卻沒有發覺,自己逐漸失去了自我。
當了老闆,固然要考慮的更多一點,但是也不能忘了,自己原本的目的是什麼!
自己追求的就是刺激的生活,不平凡的生活,還怕什麼麻煩呢!
想通了這些,周遊跟幾個兄弟喝起酒來,心理舒坦了許多。
一箱啤酒被幾個人喝光,坐在二十多米的高空,吹着涼爽的海風,每個人都略有醺意了。
幾個年輕人嬉笑打罵,談笑風生,一個個的身上還洋溢着青春的氣息。
對此,周遊只有羨慕的份!
雖然他的年紀是一羣人裡面最小的,但是心理年齡卻比他們要大了幾十歲。
周遊問道:“中偉,你爲什麼願意離開家,過來跟我一起幹?”
他原本以爲,蔡中偉過來是因爲蔡阿九的安排,但是經過這段時間觀察,他發覺自己想的太多了。蔡中偉過來新加坡,最大的可能就是因爲他們幾個想出來見見世面。
在家裡,蔡家的產業鏈從上到下一條龍,不管在什麼位置,都能安排下他們。而他們幾個的家裡也都是富裕家庭,哪怕什麼都不幹,也能維持他們富二代的生活。
但他們就是不願意把自己年輕的生命耗費在蠅營狗苟的走私生意,或者是辛辛苦苦的打漁生活裡面,所以纔想着來新加坡這邊跟周遊幹。
蔡中偉沒有直接回答,遠眺着漆黑的夜空,嘆了口氣才說道:“不來這裡,我怎麼能見識到這美麗的夜空,這茫茫的大海?我才22歲啊,難道就去當個走私販,當那臭烘烘的魚販?”
周遊問道:“你敢殺人嗎?”
他看了一眼楊恩全,才說道:“他都敢殺,我也敢……”
周遊沒有去理會他態度裡的遲疑,對於一個在和平社會生活,成長起來的年輕人,殺人總是一道難以逾越的難關。
難的不是殺人,是殺人後的心理關。
楊恩全嘆了口氣說道:“剛開始那幾天,我不敢一個人待着,不敢一個人睡覺。但是我還好,連着被印尼警察關了一個月,回到國內又被審查了半個月,這一個半月的審查,反而讓我度過了這個難關。”
“別嘚瑟了!”樑浩有些不滿地踢了他一腳,說道:“我要是去了,肯定比你殺的人多!”
楊恩全沒有理他,轉向周遊問道:“老大,你殺的人更多,爲什麼感覺你就一點也不害怕?”
周遊將瓶中的半瓶酒一飲而盡,將瓶子遠遠地丟進了大海里。“除了你們這些兄弟,別的人我從來都不在乎,只是把他們當豬狗,所以,殺他們我沒有任何的心理障礙。”
蔡雲恆笑道:“老大,跟我們說說,你現在殺了有多少人了?殺了他們之後,你是怎麼忘記的?說不定,我們以後都會過這一關的。”
“你不怕?”
“怕我就不來了,我們幾個在家裡又不是沒飯吃,不是想過來見見世面,追求刺激,何必來這裡啊?”
周遊哈哈笑了起來。“好,你們喜歡聽,我就跟你們說說殺人要注意的幾個方面。”
他們幾個都圍的更近了一點,一個個的臉上都充滿了激動,只有楊恩全的表情更加平靜一點。
這個時候,周遊想到了還在國內的周明洪,要是他在這裡,自己一定會更開心吧。
將一個個單純的年輕人都變的成熟起來,這種事讓周遊很有成就感。
……
……
第二天一早,第一次深海打撈演習在清晨起點正式開始。
查克爾坐在總指揮台上,握着揚聲器,看着各個工作間的監控畫面。
“a組準備完畢。”
“b組準備完畢。”
“c組準備完畢。”
“d組準備完畢。”
查克爾的聲音透過廣播傳到了船上的每個角落。“a組釋放海底聲吶基陣,發射聲吶信號。”
坐在電子機櫃顯示屏前面的馮海軍小心翼翼地操作着按鈕,釋放了基陣中的換能器,發射出了信號。
沒過幾秒鐘,從水底反饋回來的信號就已經在顯示屏上給出準確的水深。馮海軍的英語不是太好,但是對於他專業的術語掌握的還算很不錯。“水深負一千九百三四米,符合測試要求。”
查克爾指揮道:“c組準備好無人機器人的釋放工作,b組輔助配合。”
船底中間的水密艙被打開,清涼的海水迅速灌滿了水密艙。倉庫內的吊機吊起了深海機器人,樑浩坐在操作間里正觀察着每個顯示屏反饋回來的信號。
比他更緊張的是纜繩控制間的兩個船員,他們認真地清理着緩緩轉動的絞盤,生怕一不小心把纜繩絞在一起。
這臺機器人原本是周明洪負責操控的,但是由於他現在不在,就只能由同樣學過的樑浩來負責操控了。
通過吊纜,這臺機器人被緩緩放下,在下放的時候,一般不會開動水下推進器,而是靠自身的重量緩緩沉下水底。
由於只是演習,沒有具體目標,所以這次的任務還是比較輕鬆的。只需要將這臺無人機器人投放到將近兩千米的水底,然後再完成指定的測試內容就可以了。
也是因爲這個原因,所以水下的動力推進器就完全沒有必要開,緊靠纜繩就可以完成指定工作。除非有具體目標的時候,可以通過水下推進器來將機器人投放到目標位置。
雖然水下推進器沒有開,但是機器人上面的電源已經打開,探射燈,錄影機已經都打開,在上面就可以通過顯示屏看到水下的神秘世界。
這個時候,不要說那些船員們了,就連周遊也忍不住圍了上去,通過水下機器人上面的兩臺攝像機觀察了美麗的海底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