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嶺南行
未央宮。
呂雉沉吟道:“公子,朝中賢才極多,前往嶺南的事情要不然就讓別人去吧。
這一路上山高水遠,嶺南那地方據說瘴氣橫生,妾身實在是擔心。
不過是區區一個嶺南而已,大漢握着中原,假以時日,通渠灌水,溝通河系,修建直道,他遲早是要徹底內附的。
這一去萬一遭遇了不測,妾身實在是不知道如何做。
況且這一路上不知道要花費多少時間,實在是浪費您的才能。”
爲什麼劉邦和大漢的這一波臣子對趙佗封嶺南王反應不大。
因爲在這個嶺南還屬於鳥不拉屎的時代,那裡實在是過於偏遠,就連更靠近中原的楚國舊地都還有大片的沼澤,荒地,山林,沒有開發完畢。
根本沒人會關注嶺南,那種地方佔據了也只能白白耗費中央朝廷的資源。
但是呂雉不一樣,洛新在教導她的時候,經常用數據說話。
於是呂雉就算了一下,然後就驚訝的發現,只要之後修建直道和大渠。
從長安出發到臨淄、薊城等山東地區最遠的城池的時間,是和到嶺南差不多的。
她立刻就意識到,只要一代代人前赴後繼,嶺南是能夠被中央朝廷直轄的,只是現在做不到而已,所以她對嶺南的態度就完全不一樣。
但是現在真的讓洛新前往嶺南,她又實在是擔心。
洛新聞言淡淡笑道:“娥姁啊,這是諸夏的千年大計,我身爲洛氏子義不容辭,當年大兄都親自前往嶺南,何況是我呢?
不要擔心我,素王老祖在上,行事正當自然會受到老祖庇佑。
至於朝中的事務,現在蕭何等人漸漸年老,上次我到他的府上,眉眼之間已經漸漸有死氣浮現。
前兩年的事務我們都已經商議過,只要按部就班的做即可,我暫時離開不會影響大局。
該是將三兄從韓國召回了,這些時日足夠三兄教導劉如意母子,有三兄和五弟在,朝政會非常安穩。”
見到洛新執意要到嶺南去,呂雉也只能同意,柔聲道:“既然如此,公子早日歸來纔好。”
洛新將酒飲下,呂雉一路送他,臨近宮門,洛新突然說道:“娥姁,你的祖先齊桓公九合諸侯,一匡天下,成爲了天下的霸主,但是最終卻沒有得到‘文’的諡號。
晉文公重耳甚至還不如齊桓公的功業更大,卻得以諡‘文’。
這是因爲管仲的光芒太過耀眼的緣故啊。
你成爲了攝政,就像是文宣二公一樣,青史之上一定會大受讚揚。
但若是我一直留在你的身邊,我們關係太過親近。
一定會有人說伱是依靠我才揚名,這是我不願意的。
我離開的這兩年,天下詔令政事由你而出,這對你史書上的名聲是非常重要的。”
呂雉聞言很是感動,重重點頭道:“公子且看妾身。”
宮門漸漸落下,洛新陡然想到了十幾年之前,自己因爲劉邦的排斥而離開長安城。
雖然走的已經很是體面,但現在猛然一想,突然之間感受到了皇權的強大。
若不是老祖的存在,若不是家族極深的底蘊,這麼強大的皇權真的有人能制衡嗎?
這麼恐怖的權力掌握在一個人的手中,會讓整個天下走向什麼方面?
奴化!
當這個字眼出現在洛新腦海之中時,他立刻就想到了,現在君臣之間的關係就已經不對了。
周王朝剛剛建立的時候,禮制雖然多,不同身份的人所能使用的東西不同,但在君臣關係上,是相互尊重的。
國君若是不尊重臣子,臣子殺死君主甚至能得到史官和天下人的同情。
大爭之世爲了招賢納士同樣如此,君臣之間並沒有那麼明顯的界限,孟子的學說還能夠大行其道。
山東諸國的國君雖然發自本能的不喜歡,但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對。
但是從秦王朝開始,一直到現在,這種君臣之間的尊重基本上快要消失了。 現在皇帝只對三公九卿這些重臣還有尊重,往後的事情就只有往後才知道了。
洛新皺了皺眉頭,決定找個時間和洛辰說一下這件事,在爲呂雉初步獻策之後,洛辰暫時將精力放在了面見諸子百家上。
隨着洛新的車駕離開長安城,整座長安城頓時活躍起來,無數珍貴的寶物向着未央宮涌了過去。
洛新終於走了,該是我們討好太后的時候了。
至於洛辰和洛亦,這兩人雖然也是洛氏子,呂雉同樣對這兩人有着極高的信任,但所有人都知道,完全不一樣。
以呂雉的年紀,以皇帝的性格,起碼要統治大漢十幾年,這不討好一波,實在是不明智。
這些長安城的紛紛擾擾和現在的洛新已經暫時沒有什麼關係了。
以他的身份前往嶺南國自然是大隊人馬隨行,呂雉派了三百禁衛隨行,再加上使團人數,大概有五百人,洛陵派了兩百停駐在昭城的敢戰士。
昭公有大量的私兵,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朝廷針對這件事情的策略就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畢竟洛陵的威懾實在是有點大,只要不大量裝備甲冑就可以,若是知道戒指中還有甲冑恐怕就要炸了。
這支隊伍的規模之龐大甚至超過了前往西域的洛二,規格也是極高,足見對嶺南國之行的重視。
使團一路順着水路而走,速度還是很快的,唯一有問題的就是一些禁衛都是土生土長的關中人,暈船生病很厲害,即便有醫師的看顧,還是有不少人只能暫時留在過往的郡國之中。
除了這些小插曲,主要的時間就耗費在路上,這一路上洛新當然沒有閒着,一直都在收集各個諸侯王國的情況,爲之後施政做準備。
……
嶺南國。
嶺南王趙佗在王宮之中來回踱步,神情之間滿是焦急和憂慮,從長安送來消息,說丞相洛新要出使嶺南國他就一直非常不安。
殿中羣臣一言不發,國相眼見這種情況便問道:“大王,您爲何如此的焦慮呢?還請說出來,讓羣臣爲您排憂解難。”
趙佗緊緊皺着眉頭,嘆息道:“唉,寡人的心思不是能說與衆卿聽的。”
國相卻並沒有放棄,躬身拜道:“大王,您是憂慮大漢丞相的到來嗎?
嶺南國的社稷宗廟能夠建立本來就有洛氏家主的首肯,從政治上,您應當是丞相的盟友,爲什麼要憂慮呢?”
趙佗喟然嘆道:“你們不懂,洛氏辦事向來只看需不需要,高皇帝清理異姓王,齊王和昭公關係親近,最後不也失國了嗎?
當然,齊王不僅僅保住了命,甚至就連榮華富貴也都還在,相比較其他的異姓王強到了不知道哪裡。
但是寡人想要做王,大秦滅亡寡人都沒有回去,不是僅僅爲了一個徹侯位的。
寡人現在所憂慮的是,不知道嶺南國在洛氏眼中到底是什麼角色。
而且這位丞相不是昭公,之前從長安傳回的信你們都是見過的,這位丞相是與攝政太后站在一起的。
天下之間只剩下寡人一個異姓王了,這讓寡人怎麼能夠不擔心呢?”
趙佗的話讓衆人都有些沉默了,這實際上是整個嶺南國高層都在擔憂,這些人都是當初秦朝南征軍團的高層。
在漢廷可以說半點關係都沒有。
如果單單是漢廷倒還沒有那麼擔心,畢竟天高皇帝遠,當初他們打南蠻都那麼難,以現在的漢廷,真要是過來,還說不準誰勝誰負呢。
但問題是昭公也在中原,若是嶺南國反出中原,把這位大神招來那可怎麼辦呢?
趙佗眼見衆人不說話了,反而開始安慰衆人,“實在不行寡人就給昭公寫信,寡人和昭公總還是有幾分香火情的,而且當初是昭公答應寡人的,總不能現在就這樣將寡人拋棄。”
就在這種患得患失之中,洛新的使團終於進了嶺南國中,從最邊境的城池開始,一路都有人接引。
“丞相,這些城池之中的貴族都是明顯的中原面孔,但是大部分看起來有些區別,應當是嶺南本地的蠻夷。”
洛新微微點點頭,南蠻的長相與中原還是有一些區別的,但是區別不大。
尤其是美女和比較醜的人,甚至基本上沒有區別。
看到這裡洛新就微微放下了心,長相差距不大是最容易統治的,之後的關鍵就是交待趙佗一些事情了。
嶺南國要成爲新的夏君夷民試點,不再是以前老祖宗那種方式的夏君夷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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