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9章 玄武門!(12000字,手指都冒火花了,求月票!)
在此時,京城醞釀着鉅變,已經是許多人所知曉,太子和秦王之間不可調和的矛盾,已經是人盡皆知!
李世民在拉攏許多人,自然不可能做的完全無缺。
這段時間秦王府經歷的事太多,房玄齡和杜如晦都被調走。
這兩個智慧高絕的人在被調走前,望着李世民的眼神中,有什麼呢?
期許。
房玄齡和杜如晦說道:“秦王,如今您和太子間就像是水火一樣,已經根本就不可能有共存的那一日,如果不及時動手,現在被調走的是我們,以後遭殃的卻是您啊。”
秦王府中被調走的人不知道有多少,甚至就連程知節、秦叔寶這些人也多有被調離外州的,這是爲了斬斷李世民的羽翼。
最大的一次外調就是洛玄夜,洛玄夜從晉陽起兵的時候,就在禁軍中擔任大將軍,十年下來,根基極深,猶如老樹之根,盤根錯節,在禁軍中的威望也極高,李世民在禁軍中一半根基都在洛玄夜手中。
房玄齡、杜如晦、長孫無忌一起勸李世民,但是李世民卻不說話,最後三人都失望離開,這不是他們所認爲的李世民。
但洛玄夜一回來,長孫無忌就知道李世民在等什麼。
原來如此!
秦王不可能坑洛玄夜,既然洛玄夜冒着生死之危回來,那就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洛玄夜回來之後就待在秦王府,這件大事,只有最親近的才能實行,三人坐在一起商議其中細節以及能夠打出來的手牌。
李世民先說道:“在長安的力量,太子東宮更強,姑蘇郡王在長安,現在最強大的外援就是防備突厥的靈州都督李靖和行軍總管李世𪟝,而且這兩人都有能力和威望,如果能夠得到這兩人的幫助,就更容易成功。”
長孫無忌還沒有說話,洛玄夜就直接說道:“秦王,不妥,即便是你去信,李靖和李世𪟝也不會幫你,最多中立,我認爲沒有必要,冒着他們告密的風險,去拉攏。
事發前,讓玄鏡住在秦王府,和王妃待在一起,如果真的出現意外事敗的話,我們就火速前往洛陽,讓玄鏡前往江南,有這個外援足夠。
政變講究的是一擊必殺,這一點我們是佔據優勢的,秦王府的衛士都悍勇非常,我回來之後,我們控制禁衛,掌握玄武門的開閉,這一點就足夠勝過十萬大軍。”
聽罷洛玄夜所說,長孫無忌同意道:“秦王,周國公所說有理,李靖和李世𪟝一向中立,不親近王府,在這種時候,沒必要拉攏。”
兩個肱骨心腹都不同意,李世民立刻就排除了這種想法,將李靖和李世𪟝的名字在名單中拿掉。
確定了第一件事後,便是最關鍵的,“召回秦王府和天策府諸將以及幕僚,尤其是房玄齡、杜如晦等人,秦叔寶、程知節、尉遲恭等人都是萬人敵,在這種小規模的衝突中,極爲重要。”
燭火悠悠,映襯在三人的臉上,洛玄夜很平靜,李世民隱隱有些痛苦,長孫無忌滿是振奮。
……
秦王府中第一個知道洛玄夜回來的戰將是尉遲恭。
見到洛玄夜回來,尉遲恭極其激動,坐在洛玄夜對面時,尚且有些激動的坐立不安,明明是在室內,卻有些擠眉弄眼的說道:“我還以爲秦王真的猶豫,原來是在等青陽公,青陽公,是不是我們現在就殺進太子宮!”
不愧是尉遲恭,不愧是和太子以及李元吉有仇的尉遲恭。
除了洛玄夜和洛玄凌外,尉遲恭是李世民最愛的大將,這個降將對李世民忠心耿耿,太子和李元吉招攬他,甚至殺他,也毫不動搖。
洛玄夜淡淡道:“今日給你吃個定心丸,這是遲早的事,今日叫你來,是有事情要交待你,秦王要面對的畢竟是親兄弟。
如果,我是說如果,到時候秦王真的下不去手,或者有猶豫,交給你,明白嗎?
其他人我都不放心,只有你。”
尉遲恭一聽立刻拍拍胸脯說道:“周國公放心,秦王受迫到了這種地步,我受秦王大恩,一定爲秦王除去這兩個禍害。”
洛玄夜聞言拍拍尉遲恭的肩膀,尉遲恭卻像是見鬼一樣,因爲他見到洛玄夜竟然衝自己笑了。
他回憶着,似乎洛玄夜從來沒有對秦王府諸將以及幕僚笑過。
洛玄夜笑道:“不一定能用得上你,秦王他喜歡把事情背在身上,但伱的忠心他會見到,成爲他的臣子,這是你尉遲恭的幸事啊。”
尉遲恭深以爲然的點點頭,李世民是個很情緒化的人,他只是能剋制住自己的情緒而已。
尉遲恭走出室中,腳步很是輕快,完全沒有剛剛接受了一個重要任務的沉重,以他的脾氣,如果不是惹不起,早就想幹掉太子和李元吉了。
洛玄夜望着尉遲恭離開的身影,微微眯眼,思索着下一個找誰談話。
……
突厥再次犯邊,李靖在城下擊破突厥,但並不能阻止突厥的大股部隊,不過突厥表面上來勢洶洶,卻派出使者,想索要財物,頡利可汗也就這點出息了。
在所有人意外的眼神中,李建成爲李元吉請纓,主動迎戰突厥。
在李建成看來,這是一個完美的機會,能夠將李世民秦王府中的將領都一戰報銷掉的機會,爲了自己的大位,他不惜將爲大唐帝國建立而立下汗馬功勞的一衆悍將,全部坑死。
李元吉出征,李世民勢必要來踐行,他要乘此機會,殺死李世民。
早在楊文幹之事時,李世民就能夠推動東宮謀反一事,他對太子東宮的滲透可想而知,臥底得知了李建成和李元吉的計劃,趕來告知李世民。
李世民立刻將在府中的洛玄夜和長孫無忌召來,告知此事,長孫無忌大驚失色,二人同時望向李世民。
卻見到李世民臉上一絲憤怒的神情都沒有,只有一種如同頓悟般的解脫。
李世民在想什麼?
這幾年他一直都在等待,有時候也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麼,諸將和幕僚都勸他動手,一直到現在。
終於解脫了,現在他是一個完完全全的受害者了,李世民並不是迂腐的人,他一直在思考文公所說的心安是什麼。
現在他明白了,這就是他所要的心安。
一個心理上的上位,這不是他的錯。
當這種心理佔據了他的心後,他只覺渾身有一股暖洋洋的力量在涌動,那是從心中所發出的東西。
李世民環視周圍衆人,沉聲下令道:“敬德,去將所有在天策府和秦王府任職過的人叫來!”
洛玄夜等人坐在兩側,靜靜地等待着,李世民閉着眼,等待着,很快就有不少人來到了秦王府,但房玄齡等人不願意來。
“尊奉天子的旨意,以後不能再和秦王來往,天子說如果再見到秦王,將會殺死我們,所以我們不敢前來。”
李世民立刻就知道,房玄齡等人不是不願意前來,而是要他的保證,這一次回來,就一定不能再有絲毫的猶豫。
李世民望向洛玄夜,洛玄夜點點頭,李世民寒聲對尉遲恭和洛玄凌道:“敬德,青玉,你們再去,告訴他們來秦王府,如果不來,就殺了他們!”
天子的命令,在我這裡已經不重要了,這就是李世民給他們的答案,無比強烈的反應。
房杜二人終於回到了秦王府,圍繞在李世民身邊。
見到衆人後,洛玄夜將自己早就準備好的說辭,直接就當着衆人的面說出:“秦王。
當年素王剛剛攝政的時候,親兄弟作亂,就是歷史上著名的三監之亂,素王毫不猶豫的前往平定,最終流放、誅殺他們。
管、蔡都是素王在人間嫡親的兄長,但素王因爲他們對邦周有害,於是毫不猶豫的殺死他們。
現在的人反而有迂腐之意!
如果大唐沒有秦王,只不過是一個覆滅在亂世的諸侯而已,只不過是一個在突厥之下仰鼻息而存的王朝而已。
秦王,該放下那一絲不存在的猶疑了。”
長孫無忌爲洛玄夜叫好,這就是他心中的想法,“秦王,您功蓋天下,乃是事實上的開國之君,這大唐難道不是您所應該得到的嗎?
取回屬於自己的東西,難道是不對的嗎?
太子身爲兄長卻幾次三番想要謀害您,這難道是正確的嗎?
李元吉身爲弟弟,卻多次要加害您,這難道不應該懲罰嗎?
周國公說的是聖人之行啊,是蒼天之證啊!
素王也曾經這麼做,難道還有人認爲這不對嗎?
秦王!”
房玄齡、杜如晦、尉遲恭、洛玄凌、程知節還有許多人,強行壓抑着心中激盪的心情,沉聲道:“秦王,請誅殺太子楚王,安定國朝社稷!”
李世民手中提着劍,臉上滿是釋然的神情說道:“我一直以來的避讓,並非是猶豫,我又何嘗不知道,我和太子間的兄弟情誼早就在一次次的衝突中消磨殆盡,他不再是我的大哥,我也不是他的弟弟。
但我還是希望能夠讓他先動手,然後我再反擊,這或許有些過於……
但這便是我心中所想,我想證明,這件事不是我的錯,我想要問心無愧,於是直到今天。
他們真的要對我動手了。
就這樣,去進行最後的決戰吧。”
房杜二人足智多謀,而且早就盤算了不知道多久,很快就爲李世民提出了一條引蛇出洞的計劃,用一件必須所有人都出現在宮中的大事,將天子、太子、楚王,一網打盡。
……
當李世民走出玄武門時,他望着背後高大的城門,宛如黑暗沉淵中的巨獸,他忍不住攥緊了拳頭,他回想起剛纔和天子的談話,有些黯然神傷,他不曾見到,在天際有一顆閃亮的星辰劃過。
皇宮之中,李淵在寢宮中翻來覆去的睡不着,他回想起今天李世民告發李建成之事,越想越覺得難以接受。
兄弟相爭,到了現在你死我活的地步,這一刻的李淵突然有些後悔,難道自己真的要見到兄弟相殘嗎?
如果大唐有西域就好了。
李淵這樣想着,這樣就能把其中一個人封到西域去,相隔五千裡,想必可以和平相處了。
星光漸漸散去,天上的彎月隱藏在大白的天幕之後,白日繁華的長安開始甦醒,坊間已經開始有炊餅的香氣,勤於勞作的百姓開始動彈,如今正處於仲夏之間,暖暖的風拂過人的面頰。
長安城無限美麗,大唐正緩緩的恢復着,六百萬戶的人口,讓大唐一旦煥發起來,生機勃勃之狀,讓人心折。
幾乎沒有任何人知曉,在黎明到來後,在宮廷禁衛也開始換班時,有幾個人走進了皇宮中,其中一個是洛玄夜。
他很平靜的進入皇宮,絲毫沒有覺得,他現在是嶺南王,出現在這裡有不妥,他回到禁軍中,就像是回家一樣。
這裡有許多都是秦王的人。
李世民在戰場上帶着這些人立功的時候,奮勇衝殺的英姿,這些人都看在眼裡。
每個人的心中都有一把秤。
這把秤就是人心。
人心或許不會讓這些人爲李世民舍家棄命,但中立卻足夠了。
就連李靖和李世𪟝,也會因爲李世民這個人,而選擇中立。
這一場針對太子和楚王的政變中,有兩個戰場,其中一個是秦王和太子的雙龍會面,一個就是宮中,能否在第一時間控制住天子,是最關鍵的。
李淵終於是天子,如果他下令禁軍出擊的話,禁軍還是會聽令的,十六衛大將軍中,並不全部都在秦王的控制中。
人心如同流水,隨時都會變化。
洛玄夜之所以選擇自己來做這件事,原因很簡單,“太子和楚王,是必須要誅殺的,但天子,他是君父,是絕對不能動的,弒父弒君的想法有都不能有,我也不允許這件事發生。
王府中,我去勸告天子是最簡單的,也能防止在亂軍中,天子出現意外。”
洛玄夜的話,衆人都明白,他所肩負的重任,更是艱難,但的確是沒有比洛玄夜更合適的人了。
在洛玄夜之後,沉靜的大唐皇宮迎來了一隊殺戮的使者,一支軍隊出現在宮門外,這支軍隊騎着馬,配備着完整的弓矢和刀劍,就這樣大搖大擺的出現在玄武門外,然後被玄武門的守將直接放了進去。
爲首的正是李世民,他臉上帶着神采飛揚的神情,昨晚上他以爲自己會徹夜不眠,但事實卻是,他睡的很是安詳。
他真的放下了。
今晨他穿戴上盔甲,拿起刀劍的時候,彷彿自己又回到了曾經激昂的戰場上,他胸膛中的心,蓬勃的跳動着,那顆心從洛陽見到洛蘇開始,就經歷了無數的煎熬,經理了無數次的考驗,現在這顆心的活力之強,讓李世民也感覺從未見過。
這顆心如同鋼鐵般堅硬,沒有什麼東西能夠摧毀它。
馬蹄聲踏破了寧靜,但秦王府的士兵是非常安靜的,在洛玄凌、尉遲恭等人的指揮下,迅速尋找合適埋伏的地方藏好。
那些林間的鳥兒被驚起,野草被踩踏,最後一切都歸於寂靜。
太子啊,楚王啊,你們快些來吧,我們在這裡等待着你們,直到殺死你們。
……
天子寢殿,李淵悠悠醒來,便見到自己寢殿中坐着一個人,坐的很是板正,腰背挺直,穿着甲冑,手中持着利劍,一動不動的望着自己。
洛玄夜!
洛玄夜?
見到洛玄夜出現在自己面前時,他以爲是自己看錯了。
殿中略有些昏暗,因爲今日陰雲密佈,天色有些暗沉,他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發現真的是洛玄夜,瞠目結舌。
洛玄夜見到李淵醒來,躬身道:“父皇萬安萬福。”
“你……”
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這是李淵想要問出來的話,但緊接着他就汗毛直立,他的目光幾乎立刻就投到了宮外,“秦王……”
他說不出來話,蒼老滿是皺紋的臉上,只有無盡的恐懼。
尹德妃悠悠醒來,見到洛玄夜,還以爲自己見到了鬼,立刻尖聲叫起來,“陛下,陛下!”
李淵回過神來,立刻厲聲問道:“洛玄夜,未經旨意,擅自回京,你這是要造反嗎?是誰指使你的,是不是秦王?”
洛玄夜躬身恭敬道:“父皇,臣在嶺南接到迷信,聽說太子和楚王想要謀反,所以不遠萬里特意趕回長安,來保護您。
您知道的。
臣曾經是左千牛衛大總管,對保護陛下的安全,非常有經驗,有臣在,陛下定能無憂。”
李淵如遭雷擊,他立刻大聲吼道:“來人!來人!”
但大門緊緊閉着,只有李淵和尹德妃在牀榻上,圍着一牀錦被,從極度的震驚中回過神來的李淵,隱隱約約能聽到一些喊殺聲從外間傳來,而後這些喊殺聲停了下來。
外間的大門被打開,李淵的眼中亮起了光,下一刻暗淡下去,從外間走進來的是平陽公主李秀寧。
李淵有些痛苦的說道:“平陽,你也……”
李秀寧有些愧疚的望向李淵,但又有一些不滿,走到今天這個地步,是因爲父親你不能處理好大哥和二郎間的關係,你現在可有一絲的悔恨嗎?
但她不能這麼指責李淵,現在的李淵已經快要進入情緒崩潰的邊緣了,她不能再刺激他,以免事態失去控制。
她只是如同往常那個女兒一樣溫聲道:“父皇不必擔心,我們會保護您的安全,太子和楚王的陰謀不會得逞。
您永遠都是尊貴的天子。”
她這樣說着,但是李淵卻不願意如此,他厲聲道:“平陽,你知道你再做什麼嗎?你在縱容你的兄弟殘殺,秦王是不是要和太子火併,你不阻止這件事,卻參與進來,你……”
李秀寧本就已經心中如同刀絞般痛苦,眼睜睜的看着兄弟相殘卻不能阻止,但她必須參與進來,她現在不僅僅是李建成妹妹和李世民的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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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是洛玄夜的妻子。
她是大唐帝國的公主,她有義務讓李世民這個更優秀的皇子成爲天子,而不是李建成。
她是揹負着女子從政先河的人,她有無數條理由參與這件事。
除了自己的權力,所以她絕不能接受李淵的這個道德指責。
她這種心志堅定的人,也忍不住流下淚來,哭泣着卻厲聲道:“父皇,這難道不是您的過錯嗎?
立嫡立長真的就那麼重要嗎?
重要到二郎那麼大的功勞都不能讓您動搖,重要到二郎不成太子就要死,您還是不肯讓他做太子。
您是真的爲了大哥做太子纔打壓二郎的嗎?
事情到了現在的階段,這都是您的過錯啊,是您讓太子和秦王鬥起來的,是您對太子和秦王的縱容,讓事情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大唐不能缺少的是二郎,現在不能缺少,以後也不能缺少,但一個帝國,不能缺少的只有君王,您不將君王之位給予二郎,卻要給太子。
您這難道不是對國朝、宗廟、社稷的不負責嗎?
現在太子和楚王謀反,這難道不是證明您真的錯了嗎?
爲什麼您不願意承認,卻要將這些怪罪到我們身上呢?”
來自小棉襖的扎心一刀,直接把李淵幹沉默了,他張了張嘴,又將目光放在了洛玄夜身上,滿是憤然道:“洛玄夜,朕對你可以說是甚厚,在這大唐,除了朕的四個嫡子和嫡女,就連其他宗王都不如你。
從權力來說,朕給你的信任,甚至超過了齊王和楚王。
朕從未想過你會出現在這裡,你很讓朕失望,很失望。”
洛玄夜心中也有些難受,但他不後悔,他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然後叩首,這讓李淵心中好受了一點。
洛玄夜跪着說道:“父皇,兒臣族中有一句話,叫做爲人子者最大的孝順便是糾正父母的錯誤。
如果看到父母的過失卻不去指出,終究會迎來不可預知的後果。
父皇您這一生真正想要的是什麼呢?
僅僅是兄弟間的和睦嗎?
但正如剛纔平陽所說,已經被您毀掉了,這已經不可能了。
您難道就不曾想過如果太子上位後會發生什麼事嗎?
太子和楚王計劃着在征討突厥時,將秦王府的戰將全部殺死,等他上位後,秦王會死去,我也會死去。
太子的心胸並不能海納百川,父皇,大唐的開國文臣武將都在秦王府中,將這批人殺死,大唐會迎來什麼結局呢?
突厥的入侵誰來阻擋呢?
難道交給李靖和李世𪟝這些外人嗎?
太子他不知兵,在軍中沒有威望,他爲了掌控軍隊,就只能假託別人的手,這難道不是將利器交到外人手中嗎?
我們說爲了社稷,難道有絲毫的虛言嗎?
父皇,難道您從未想過這些事嗎?
太子之所以能夠安坐在長安城和秦王鬥法,是因爲秦王擊敗了薛舉、宋金剛、劉武周、王世充、竇建德、突厥。
秦王給大唐撐起了一片天,纔有了天之下的和平,纔有了太子能夠安穩的對付秦王,這何等的諷刺啊。
殺死秦王就是捅破了這片天,太子就要獨自面對那些狂風驟雨,難道您不明白這個道理嗎?
我相信您是明白的。
突厥不除,秦王就不能動,他是大唐的定海神針。
這是您這些年一直擡舉秦王的原因,那爲什麼不直接讓秦王成爲未來的天子,名正言順的爲大唐鎮守呢? 這是兒臣的肺腑之言,還請父皇聽之,今日兒臣在這裡,沒有任何人可以傷害父皇。
老臣們也已經進了宮,正在偏殿休息,兒臣和平陽先行退下,讓宮娥更衣,宮中的湖水很美,兒臣認爲去泛舟遊湖會是個很不錯的選擇。”
說罷,和平陽對視一眼,緩緩退出殿中。
聽到關門的聲音,尹德妃才後知後覺的驚叫一聲,直接嚇哭了,李淵一愣一愣的,失魂落魄,他不知道宮外發生了什麼,但他似乎已經看到了血腥濺滿宮廷。
……
李建成和李元吉在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走進了玄武門,在已經升起了太陽下,照出了他們的臉,他們臉上帶着志得意滿,曾經縱橫戰場無敵的秦王又如何呢?
現在還不是將要乖乖的俯首,就算是曾經打下了大半個天下又如何呢,現在還不是要因爲名位而落在我的手中。
他們臉上帶着笑,走進玄武門,走進李世民爲他們編制的陷阱,走進那個命中註定的死亡中!
李元吉經常搞事,很快就感覺周圍有些安靜的不對勁,在那些林中爲什麼會沒有飛鳥呢?
一股極度不詳的預感出現在他的心中。
“太子,不對勁啊!”
李元吉有些不安的說道,李建成聞言也覺得不對勁,而後二人便聽到了重重的落門聲音,玄武門關上了。
兩人心中一沉,一眼便見到了騎在馬上,威武的李世民。
他們在望着李世民,李世民也在望着他們兩個人。
李建成和李元吉站在一道光下,那是撕裂的陰雲中撒出的一束光。
李世民站在陰影中,沒人能看到他臉上的神情。
李世民只覺現在的自己無比的平靜,他靜靜地等在這裡,等待着自己的命運,明明沒有時鐘,但卻有心臟的跳動,在時時刻刻的提醒着他。
時間過得好慢啊。
時間過得好快啊。
李世民這樣想着,直到李建成和李元吉躍然出現在自己的面前,一切都塵埃落地,上天已經將事情安排到現在,接下來,就要依靠手中弓箭了。
“秦王,你帶兵進宮,難道是要造反嗎?”
李建成色厲內荏的大聲吼道,到了現在他還能做什麼,只能這樣大聲去吼,希冀着能讓李世民停下。
李世民寒聲道:“太子,你陰謀作亂,我尊奉陛下的命令,前來殺你,今日大唐將失去一個太子,迎來一個新的太子!”
這赤裸裸的殺意讓李建成膽寒,他轉身拍馬就想要逃,但馬再快,又怎麼可能快的過李世民手中的弓箭呢?
李世民搭弓,拉滿如同滿月,整座秦王府的人都在看着他。
時間彷彿停下了。
沒有任何的聲音!
那支箭準確無誤的射出去,迅疾如同閃電,就如同李世民過去射出去的每一支箭,從不落空,準備的命中李建成。
那支箭穿透了李建成的胸膛,濺射出赤紅的鮮血,帶着一絲悽美的味道,就像是將要落下山的太陽。
李世民是個神射手,從不落空,現在同樣如此。
而想要反擊的李元吉卻拉不開射不準,這就是他和李世民的區別。
在死亡到來的時候,李世民有強絕的勇氣,而他卻只有軟弱,正如他當初放棄太原一樣,現在的他依舊是這麼沒用。
李建成痛呼一聲,感覺自己的魂靈彷彿離開了身體,他臨死前痛苦的表情在想什麼,可能是悔恨,可能僅僅是恐懼,沒有人知道和在意。
無邊的黑暗吞噬了他,就像是那道撕裂天空的光一樣,從他的臉上移開,他渾身陷入了黑暗中,陰雲在天上移動,那束光落在了李世民身上。
李世民微微擋住了眼,他習慣了黑暗,突如其來的光晃得他睜不開眼。
望着倒下馬去的李建成,李世民有些失神,他終於踏出了這一步。
這是他曾經所百般不願的。
此刻他感覺自己身上籠罩了一層血色。
但他一定要親手做這件事!
他不能將這件事交給其他人,雖然洛玄夜已經和他說過,讓尉遲敬德代勞不願意。
正如在秦王府最後誓師時,他對諸將說過一句話,“如果日後天下有罵名,罪責將歸於我一身,諸君且昂首向前行!
我與諸位共患難,我也要和諸位同富貴!
這是我對諸位的承諾。”
這一箭,就是他對這句話最好的迴應!
你們記住,我李世民,絕不會讓任何人因爲這件事爲我背黑鍋。
我光明正大的告訴天下人,是我所爲,無論是譴責,還是謾罵,都由我承擔。
我就站在這裡,無論前面是什麼,我絕不後退!
李世民的心中並沒有多少欣喜,他是個非常情緒化的人,他忍不住回想起自己的母親,如果母親在的話,現在自己應該是正大光明的太子,而不會走到現在這一步,自己會給大哥封一個王,讓他安度此生,而不是現在這樣。
洛玄凌見到李世民的狀況就知道他走神了,連忙飛身而過,將險些被絆倒的李世民攬起,重新拉起馬來,讓李世民重新騎上馬。
李世民回過神來。
不遠處獰笑的尉遲恭終於能夠光明正大的將李元吉的腦袋砍下來。
他渾身是血的暢快笑着,這世上又有什麼比干掉自己的仇人更讓人痛快的。
洛玄凌朗聲大笑道:“秦王,李元吉授首,尉遲將軍真是忠謹無雙啊。”
李世民回過神來,望着死去的李元吉,和剛纔殺死李建成的感覺完全不同,只覺一頓暢快,忍不住笑道:“秦王府諸將,尉遲和青玉,都是我的肱骨心腹啊。”
尉遲敬德真是個殺才,而且和秦叔寶等人還有些忌諱不一樣,他不僅僅砍下李元吉的頭,還直接砍下李建成的頭,然後拿着兩顆頭到宮門前,將那些還在頑抗的東宮之兵全部喝退。
見到太子和楚王已經死去,東宮以及楚王府的士卒,瞬間作鳥獸散去,還想要頑抗的東宮將領,諸如薛萬徹等人,只能無奈逃離。
事情進展之順利,讓所有人都沒有想到,僅僅一箭就殺死了太子李建成,然後尉遲敬德一矛刺死了楚王李元吉,就像是兩個人站在那裡被殺一樣。
事情進展之順利,甚至讓人有些懷疑,事情真的就這樣結束了?
是不是還有些事情沒有做。
但地上潺潺流着鮮血的兩具無頭屍體,告訴所有人,真的結束了。
玄武門的廝殺,震得整座皇宮都在響,甚至就連長安城的許多周圍坊市都聽到了這裡的動靜,但皇宮中的禁衛卻安靜若素。
沒有人來到這裡,成千上萬的禁軍就安靜的看着僅僅只有八百人的秦王,砍死了太子和楚王。
這場爭鬥何止是結束在玄武門呢?
這場爭鬥結束在李世民曾經奮鬥過的無數個日日夜夜中,在那些歲月中,他披甲上陣,他有了巨大的威望,無數人都相信,李世民才能帶來更輝煌的未來。
於是如同現在,這裡是李淵的宮殿,但李世民在這裡暢通無阻。
李世民給洛玄凌一個眼神,洛玄凌搖搖頭,然後望向尉遲恭道:“我在這裡保護秦王,防止太子和楚王餘孽作亂,請尉遲將軍去看望一下陛下,是不是安全。”
越是最後時刻,越是要穩重,洛玄凌絕不能允許自己離開李世民半步,尉遲恭抹了抹手中的鮮血,嘿嘿一笑就策馬持着馬槊往宮中而去。
他一路狂奔到岸邊,洛玄夜遠遠見到就讓遊船返回岸邊,一見到渾身是血的尉遲恭,立刻厲聲問道:“尉遲將軍,你怎麼出現在這裡?”
尉遲恭立即說道:“啓稟陛下,周國公,太子和楚王果然謀反,秦王已經帶兵誅殺了他們,這是他們的首級。
太子楚王餘孽在宮中亂竄,擔心驚擾了陛下,所以讓我來保護陛下。
驚擾聖駕,這是臣的過錯。”
洛玄夜聞言立刻說道:“真是好賊子,果然謀反,陛下,太子和楚王果然謀反!”
李淵陷入了失神之中,他無言的流下淚來,無盡的痛苦在他心中交織。
縱然經過了洛玄夜和平陽的鋪墊,但當事實真的出現在他面前時,他還是心緒難以平靜。
他曾經那麼努力的在彌合太子和秦王間的裂痕,但最後還是失敗,甚至走上了最不能接受的結局。
一場骨肉相殘的慘劇發生在他的面前。
這是誰造成的?
是我嗎?
回想起李世民曾經在自己面前說過的“那些兒子曾經立下的功勳,現在卻化作刺向兒子的利劍”,回想起今天早上平陽撕心裂肺的控訴“太子和秦王走到現在的地步都是父皇您的錯啊”,李淵如何能不動搖呢?
“朕錯了,朕真的錯了。”
李淵呢喃着這兩句話,他的目光迷茫到了極點,他望着尉遲恭身上的血跡,那就是太子和楚王的血嗎?
如果我早早的立秦王爲太子該多好。
如果……
沒有如果。
李淵眼前出現了幻覺,他好像見到了李建成和李元吉年幼時的模樣,然後是李世民,最後是他們倒在血泊中的模樣。
陪伴在李淵身邊的那些老臣面面相覷,一切都結束了,裴寂有些茫然,在洛玄夜出現的時候,他還存在着一絲僥倖,但現在一切都失敗了。
太子死了。
但事情還沒有真正的結束,洛玄夜立刻說道:“陛下,現在東宮餘孽一定還有人不知悔改,在頑抗,請陛下下令讓禁軍都聽從秦王的命令,以防止東宮餘孽作亂。”
這是一個理由,但並不是完美無缺,但形勢到了現在,還有什麼可說的呢?
如果換做一個性格剛強至極的君王一定會拒絕這個提議,但李淵不是,他本質上是一個貴公子,年老之後也不曾有什麼變化。
他意興闌珊的將這道詔令讓尉遲恭帶走,而後在洛玄夜的保護下,前往正殿,等待着李世民。
……
李世民終於見到了李淵。
在那座昏暗至極的殿中,在那座不曾能見到光的殿中,就連燭火也不曾有一支。
陰沉、潮溼。
在一場血腥的殺戮後,父子終於相見。
李淵以爲自己會見到一個英武冰冷的叛逆之人,但李世民褪去了鎧甲,隻身着冕服,一見到李淵,便直接跪倒在地上。
“兒子救駕來遲,請父皇降罪!”
李世民跪着,李淵的眼中有無數複雜的情緒在涌動,在這一刻,他不得不承認,自己的這個兒子,無論在哪一個方面都優秀到了自己難以置信的程度。
他再一次的開始後悔自己爲什麼沒有立秦王爲太子。
他招招手,李世民膝行向前跪在李淵身前,李淵摸了摸李世民的頭,顫抖着溫聲道:“秦王,你做的好,如果沒有你,就要讓奸人作亂了。”
李世民頓時痛哭起來,平陽跟着哭,殿中頓時響起此起彼伏的哭泣聲,氣氛壓抑至極。
左右都退了下去,只剩下了李淵和李世民,父子二人相對。
父子二人分開,李淵顫顫巍巍的向後退了兩步,他望着李世民,終於將自己的情緒爆發出來,痛哭道:“二郎,二郎啊。”
李世民伏在地上,他聽到了李淵痛苦的聲音,以及蘊含着無盡悲傷的話音。
李淵泣聲道:“當年我的姨夫經歷了這樣的事情,現在我也經歷了這樣的事情,我殺死了大郎和四郎。
這難道就是承天受命的結果嗎?
自古以來的天家,難道就真的沒有親情嗎?
如果早知如此,我寧願做一個富家翁。”
李世民流着淚道:“陛下!
父皇!
父親!”
一聲高過一聲,就如同李世民現在心中激盪的心情一樣。
李淵喃喃道:“是我的錯,是我的錯,我不能再犯錯了,我不能再犯錯了,你要什麼,我就給你什麼,給你什麼。”
黑暗幾乎無光的殿中,只留下父子二人的聲音。
……
不知道過了多久,擦乾淚痕的李世民走了出來,他的腳步依舊穩重,臉上帶着不怒自威的氣勢,手中則握着李淵剛剛頒給他的詔令。
如今整座皇宮都在他的控制中。
在大唐,秦王控制了皇宮,就控制了長安。
控制了長安,就控制了關中。
控制了關中,就控制了天下。
李世民一走出來,一行人便簇擁着他向前而去,一直走到殿外。
“秦王,天亮了!”
陰雲密佈的蒼穹中,那些陰暗漸漸散開,所有人都以爲會下雨,但沒想到竟然會放晴,就像是上天也知道爲李世民而慶賀。
天亮了!
李世民聽到這句話,心中突然被觸動,是啊,天亮了,過去的一切就像是一場夢,無論曾經有多黑暗,現在都天亮了。
李世民握了握手中的詔書,這封詔書給了李世民掌握皇宮以及長安所有兵權的權力,以及真正的十二衛大將軍的權力。
他現在已經可以節制天下兵馬,無論是實際上,還是名義上。
名正言順。
他一直所追求的東西。
……
發生在玄武門的事情迅速傳遍了長安城,沒有多少人談論,畢竟這件事非常忌諱,但抨擊李世民的人並不多。
因爲他們縱然不相信是太子和楚王謀反,但他們都相信一件事,那就是太子和楚王想要謀害秦王,秦王只不過是被迫反擊而已。
人心中真的有一杆秤,秦王的處境之艱難,早就傳得民間到處都是。
所以對李建成和李元吉的死,並沒有多少人去惋惜,李世民自己揹負着沉重的壓力,但實際上外人對他的評價並不是如此。
拿到所有的兵權並不是一個結束,在僅僅兩三天後,李淵就正式下發詔書。
“詔:儲位之重,社稷所擔,建儲立位,協於萬邦。
天策上將、太尉、司徒、尚書令、陝東道大行臺尚書令、雍州牧、揚州大都督、領十六衛大將軍、中書令、上柱國、秦王世民,器質衝元,宏圖夙著,德行日尚,威儀日隆,職兼內外,朕屬意之,朝野俱見,宜承邦國,可立爲皇太子,所司具禮,以時策命。”
冊封李世民爲皇太子的聖旨很快就到了秦王府,同時命太子李世民監國的旨意也同時下發。
“詔:命太子世民監國,軍機要務,三省職事,鹹由其決,而後呈報。”
明眼人都知道,這道旨意一下,李淵就是真正的光桿天子,徹徹底底的有名無實,而後呈報,只不過是一句虛言而已。
到了這一步,李世民已經事實上成爲這個帝國的掌舵者,一場政變,這就是結果。
李世民進位東宮,曾經所有的官職都不再需要,曾經秦王府的一衆人紛紛進入東宮,房杜、長孫無忌,尉遲恭、程知節、秦叔寶等人,紛紛在東宮有了新的官職。
“李建成的舊人,太子準備怎麼處理?”
東宮中,李世民負手望着湛藍的天空,洛玄夜在他身後一個位置,問道。
“饒恕他們。”
李世民果然說出了那個洛玄夜知道他一定會說出來的答案,李世民溫聲道:“不要讓大唐陷入內戰中,這是我的願望,寬恕他們,就像是我曾經寬恕我的敵人一樣。
又有什麼可擔心的呢?
我知道其中有許多大才之人,青陽願意去走一趟,讓他們歸順我嗎?”
洛玄夜溫聲笑道:“太子,你有比泰山還高,比大海還寬廣的胸懷,足以容納世上所有的高山和大川。
沒有人會臣服於你,就像是過去所經歷的一切。”
李世民緩緩伸展開雙臂,“青陽,真暖和啊,未來會是什麼樣呢?”
洛玄夜微微笑着,“我不知道未來會是什麼樣,因爲我難以想象會有多麼的輝煌,但有一個人知道。”
李世民轉頭望向洛玄夜,笑着問道:“是誰?我一定將他請來。”
洛玄夜輕笑着,“當然是文公老祖,他等待這一天或許有許久了。”
文公。
聽到答案,李世民愣住。
竟然是文公。
原來是文公。
果然……是文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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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武門之變所留下的資料是豐富的,那些詳細的對話,爲我們展現了親歷者的心路歷程,爲每一個行動的動機提供瞭解釋,這已經不再是值得探究之事,無論是秦王府諸將,還是那些智慧通天的幕僚,在這其中所扮演的角色都是配角,李世民他內心的真正想法是什麼,又對他有什麼影響呢?
“他果決的射出那一箭,籠罩在大唐之上的陰雲被撕裂開,耀眼的光芒灑落下來,照在他的身上,爲他披上黃金的鎧甲,大唐也走入了那個昂揚的時代,至於那些陰影和遺憾,全部留在了武德年間,伴隨着時代的塵埃。”——《唐帝國興衰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