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萬仙朝會
“好強勁的力道!” 男子的拳頭被人用手掌擋住,只覺得自己像是打在了一堵堅實的牆壁之上……不,普通的牆壁可撐不住他那充滿爆發性的拳頭,他覺得自己面前矗立著的的是整座巍峨厚重的城牆,所有力量全都傳遞到了牆根處,悄無聲息地消失了。
禮帽男忍不住發出一聲驚歎,他深知自身能力如何,男人體內擁有的第一個咒禁,正是讓整座酒吧化爲一片火海的罪魁禍首。
那是象徵著“大火星”的力量,隸屬於二十八宿之東方蒼龍七宿,又稱商星,是古代殷商信奉的守護星,所謂“后帝不臧,遷閼伯於商丘,主辰,商人是因,故辰爲商星”,這顆星辰對古人們而言意義重大。
當然,他所能借到的僅僅是一部分力量;但當體內咒禁與天上星辰遙相呼應時,便會具備“無根之火”的特性,除去肆意地播撒火種、讓建築物在數秒鐘內化作一團火炬之外,還能在咒禁師體內收縮能量,足以在短時間內製造出凝固汽油彈的效果。
若是將其完全釋放,那爆發的巨大火焰如同惡魔,會吞噬掉周圍的一切;可正是這份爆彈般的威力,卻在拳與掌相互觸碰的剎那,被完全接了下來。
“喝啊啊!”
禮帽男身上的衣服燒了起來,毛髮在鼓盪的熱風中向上浮動,皮膚呈現出熾熱的紅,一道道裂縫綻開,底下是熔岩般流淌滾沸之物。
他想要釋放體內的大火星之力,然而迸濺的火焰剛觸碰到外界,就被一股沛然無形的力量所包裹、收縮限制在體表——
周圍的空氣正在扭曲,他起初還以爲是由於自身釋放的高溫,但很快就意識到,那是由於對方所釋放出來的真炁。
“不是咒禁,單純的真炁?!可這未免……”
光是這些刻意釋放出來的雄渾真炁,便是他體內力量的數倍之多,禮帽男一時啞然,對方用最簡單粗暴的方式,證明了二人間的等級差距。
青年骨節粗大的五根指頭反過來包住了拳頭,像鐵箍般鎖住了他的行動;而對方的另一隻手上,仍然提著自己的下屬。
“快放開我……!老大,你來救我了……”
“我知道,我會救……”
禮帽男的語氣有些艱難,但他的話還沒說完,便化成了慘叫。
“呃啊!”
他的手腕被青年硬生生扭斷,半截手臂晃晃悠悠地垂蕩下來。
禮帽男的脖子猛地膨脹起來,就像一隻鳴叫的青蛙,皮膚底下流轉的金紅色光芒被點亮到了極致,彷彿有某種熾熱之物正順著他的胃部涌上喉嚨,即將噴吐出來——
岑冬生放開手,擡腳一記高踢腿砸向對方的臉。這一擊沉重得像是整根承重的水泥柱砸在這傢伙的頭顱,受力的一側直接凹癟下去。
結結實實吃了這一下,禮帽男一邊噴吐著岩漿般的灼熱液體,一邊像風車般旋轉著飛向街道一頭,墜入盡頭的垃圾桶裡。
……
岑冬生放下腳,朝著那個人落下的方向走去,隨手把另一個下屬丟了過去。
如他所料,施展操屍術的咒禁師並非獨自一人,他還有上級。
“打了小的、來的老的”,這是民間孤狼試圖與有組織所屬的咒禁師對抗時最頭疼的問題,特別是那些隸屬於祖的直屬團體和組織,幾乎沒多少人敢招惹。
就像曾經的他和隊友們在與“魔童”樂少武對抗的時候,明明對方在實力上佔盡優勢、又是肆意妄爲的邪術師,卻仍沒有立刻動手,就是因爲統治局的這張虎皮足夠威風。
“萬仙朝會……是嗎。”
禮帽男口中提到的團體名字,他聽得很清楚。這個名號足以證明岑冬生的判斷再一次精準命中——
“萬仙朝會”的盟主,正是未來的降靈王,同時亦是海北地區規模最大的咒禁師組織,其地位與統治局相當,只是在組織度上有所不如,相對鬆散。
“沒想到,這麼快就能碰到‘萬仙朝會’的人。”岑冬生心想,“那個人原來在這個時代,就已經將這面旗子拉起來了……”
他這會兒應該與知真姐一樣,在自己的地盤上苦心經營和積蓄著自身的勢力。
“萬仙朝會”的核心成員,最早跟隨降靈王的一批咒禁師,據說主要是薩滿教和民間巫覡爲主,其中尤以出馬仙,即“灰黃狐白柳”五仙堂口最爲出名。
但這一脈的傳承,向來就有“仙鬼不過江”、“胡黃不入山海關”的說法,所以後世的歷史學家們往往認爲,這個時期的降靈王只在北方活躍。
事實證明這個猜測是錯誤的。眼前這兩人的出現,說明早在第一次浪潮之時,降靈王就有在暗中試圖將自身的影響力擴散到其它地區……
如果從這一擺在眼前的答案出發推演,其實會發現這個結果理所當然。畢竟天海市是全國的經濟中心,像那般野心勃勃的人,不可能錯過。
統治局所佔領的地區佔據了國內大部分最爲發達和繁榮的城市,這點正是降靈王最眼饞的。可惜,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那個人的野心都很難得逞。
岑冬生按了按自己的手骨,發出“嘎嘣”的脆響。
這是爲了知真姐、也是爲了自己。
……
禮帽男平復了一下呼吸,好不容易纔將自己被打歪的脖子重新轉過來。
他體內的第二個咒禁被觸發了,所以纔沒有在第一時間死去。
“糟透了……真沒想到纔剛到這座城市,就會遇到這個級別的咒禁師……應該說,不愧是‘魔都’嗎?但我們還沒爲盟主立下功勞,決不能在這裡放棄……”
充血模糊的視野裡,他看到了燃燒的街道與淹沒在夜色中的屋子,那個青年正邁著不緊不慢的步伐朝他們走來,他的背後是熊熊火光,映照出高大的背影。
“乙等咒禁,大概是地仙系……另一個,似乎能增強生命力,人仙系……”
對方走到他們跟前,居高臨下地問道。
“還有嗎?”
“……什麼?”
禮帽男愣了一下。
“我是指,你們還有別的領導或者隊友嗎?或者你自己還有別的本事沒使出來。”
青年說。
“你剛纔提到的‘萬仙朝會’,就是你們所屬的組織名字?不可能只有你們大貓小貓兩三隻吧。”
對方的語氣很平淡,但正是這種沒有情感的話語,讓他深刻感受到了被輕視的感覺。
禮帽男心中涌出一股莫名的怒氣。
雖然萬仙朝會的盟主並未大張旗鼓地調動人手,將他們派到這座城市來算是一次試探,但他的下屬們姑且不論,他自己可是掌握了三種乙等咒禁的咒禁師,有過不止一次獨立祓除鬼屋的戰績,是精英中的精英,可不是什麼“大貓小貓”……
他很快控制住情緒。
沒辦法,形勢比人強,對方真的很厲害。
雖然與盟主大人無法相提並論,但在真炁量上很可能已經達到了甲等。
這在“萬仙朝會”中的地位相當於堂主或者護法,數量不過寥寥幾人,可以說是僅次於盟主本人的地區領袖級人物,的確不是自己能對抗的。 “我們可以……好好談談。”
他深吸了一口氣,說道。
“也許,我們與閣下目的並不衝突。”
“那就說說看吧,你們到底是來做什麼的?”
青年抱著胳膊,盯著他的眼睛。
“……事情的起因是我們的一位兄弟,落入了其他咒禁師之手,我們追尋著他的下落,纔會來到這座城市。”
岑冬生有了猜測,望向火光燃燒的中心。
“你是說那座酒吧?”
“沒錯,酒吧裡的那幾個女人,纔是我們的目標。”
對方小心翼翼地問道。
“您……和她們是什麼關係?”
“沒關係。”
禮帽男似乎鬆了口氣。
“既然如此……”
“我說過,這座城市已經有主,你們這些外地來的幫派在這邊大吵大鬧,是不是太沒禮貌了?”
禮帽男心想誰知道啊,他們畢竟是剛來這座城市,結果第一次執行任務就撞上了硬茬……但對方的表情卻很認真,所以這話他說不出口。
要是自己能活著回去,確實應該向盟內發出警告,能讓甲等咒禁師當打手的團體,的確不一般。
但在心底深處,男人依舊有著底氣。
無論青年口中的“城市有主”是不是真的,也不論對方所屬的究竟是什麼樣的組織,只要一想起盟主大人的存在,他就無所畏懼。
只要親眼見過盟主力量的人,就會明白,那已經不是人了,而是神,活在這人世間的神。
那種感覺超凡脫俗,超脫了“強”與“弱”的定義,無論是眼前這個男人,亦或是他的頂頭上司、堂主,皆不具備相似的特徵,包括他親眼目睹的所有鬼怪……
盟主大人和他們相比,明顯不在一個次元上。
另外,他身上還有“返魂牌位”——
這原本是一種民間傳統習俗,人逝世後其家人都要爲其製作牌位,作爲逝者靈魂離開肉體之後的安魂之所;而盟主大人親手製作的牌位,相當於爲選中的人們增添一件靈魂綁定物。
一旦有人出門在外身死隕落,牌位便會產生反應,通知總堂的人,且還有著能將隕落之人魂魄收取、保護、容納的力量。
“返魂”後的靈魂,有施展秘儀後重歸陽間的可能。雖然這其中代價頗大,大部分人都排不上號;復活後的人如同一片白紙,無論生前有何等成就都得從頭再來……但對於萬仙朝會的成員來說,這無疑是一種莫大的希望和榮譽。
況且,不論是否能復活,得了“返魂牌位”的人起碼能在死前將訊息傳遞回去,由同一個堂口的兄弟祭奠報復,不至於死得不明不白。
……
岑冬生看著對方的眼睛,已經理解了他的想法。
他甚至知道這人眼中彷彿對死亡渾然不懼的底氣,究竟從何而來。
畢竟有“返魂牌位”這事兒,算是萬仙朝會很出名的專屬福利了。他記得要是放在未來,起碼得是甲等咒禁師纔有這個資格。
當然,時代不同。在岑冬生看來,眼前這個禮帽男只要沒死沒殘,等到八年後,起碼是“甲一”起步的水準。
咒禁可以“昇華”成更高等級的,亦有可能是替換,在這個階段能掌握複數乙等咒禁的人,的確算得上是精英了。
“要是簡單粗暴點比較,當今與八年之後,整個咒禁師社會的水平可以理解爲下了一個檔次……不過,差距最大的其實還是咒禁師羣體的規模。”
岑冬生心想。
“是……我們的錯,但希望您能理解,我等初次前來,並不瞭解天海市本地的勢力……只是無心之過。”
禮帽男嚥下苦澀,決定朝眼前這個青年低頭。
他不是怕了,只是身負盟主所賜,有任務在身,如果不明不白地死,那就顯得自己太過沒用。
“閣下究竟想要什麼?需要補償嗎?我可以與我的上級聯絡。”
“你如果真想好好談,就先放棄抵抗的打算。”
岑冬生笑了笑,將他踹倒在地,奪走他手中悄悄攥緊的金箔;同時摘下對方的帽子,將夾層中的一枚玉蝶拿出;剩下衣服褲兜裡的手機和通訊器自然不會放過。
金箔和玉蝶都是堂口發下來的緊密通訊方式,全都沒收了之後,他唯一能傳遞信息的方式,就只有等對方殺了自己,將死訊傳遞回去。
如果不是萬不得已,他當然不想走到這一步。
問題是這搜身方式,熟練地讓男人感到心驚,簡直像是俘虜過不止一次……
岑冬生突然停止了動作,轉身望去。
一個人影從火海中走出,看起來有些狼狽,頭髮和臉上都有被火焰燎薰過的痕跡,這個女人來到岑冬生跟前,恭敬地彎腰鞠躬。
“我是紅塵酒吧的老闆,感謝先生您仗義相助。”
她看著躺在地上的人,一個神志不清醒,一個正惡狠狠地瞪著自己,卻已失去了反抗之力。
“我有個不情之請,能否請您……”
“不行。”
岑冬生連聽都懶得聽,毫不猶豫地拒絕。他直盯著女人的雙眼,看得她心中悚然,下意識倒退了一步。
“你只有一個選擇。”他說,“那就是和他一樣,放棄抵抗,準備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