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恢復知覺,一股子血腥味就涌入了他的鼻腔,應對危險的本能讓他立即就清醒了許多。
“呼……”他調整了一下呼吸,趕緊從地上坐起來、掃視四周,結果發現自己正待在一個狹小的私人船艙內,其身旁……還趴着一個人。
此刻,那人雖是後背朝上的狀態,但從其側臉、體型和衣着來看,無疑就是龍之介。
“荒井先生?”榊一邊揉着自己的後頸,一邊伸手去推了龍之介一下。
這不推也就罷了,一推就有一灘暗褐的血從龍之介的身下漫了出來。
見狀,榊倒也沒有慌,他畢竟也是出來混的,這些年來目睹的暴力乃至兇殺已是不計其數;因此,稍稍猶豫了兩秒後,他就往前爬了幾分、將龍之介整個人翻了過來。
待龍之介變成躺姿時,榊便確定——這已經是個死人了。
“這種彷彿是被人一掌捏碎心臟般的傷口……”榊看着屍體胸前那觸目驚心的裂口、念道,“……果然是花冢乾的吧。”
他的推測也是合情合理——以花冢的實力,做到這種事簡直輕而易舉;再者,雖然榊沒有看到打暈自己的人是誰,但當時緊跟在他身後的人就是花冢,怎麼想都是那貨的嫌疑最大。
“但是……爲什麼連荒井龍之介你都殺了,卻把我的命給留下了呢?”榊不禁思索起來,“讓我活着,你是兇手的事情早晚都會敗露的……就算你從一開始就不怕被聯邦通緝,以我倆這種點頭之交的關係,也沒必要特意留我活口啊……”
他一邊想着,一邊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朝門走去。
嘀——叱——
他試着按了一下電子門的開關,沒想到,門居然開了。
也就是說,把他扔在這個船艙裡的人、完全沒打算囚禁他,就只是很隨意地把他和屍體丟在了一起罷了。
“這到底是……”榊剛想念叨一句,忽然,一抹黑影進入了他的視線。
此時,正值日出時分,東邊的海面上已是一片蔚白之色,站在船舷往外望去,視線非常開闊。
榊看到的黑影,就像一塊劃破天空的巨石,從其頭頂處快速掠過,並飛移到了遠處的海面上;待其離得遠了,榊纔看清……那居然是一艘船。
那雖不是如四葉草號這樣巨大的遊輪,但好歹也是能容納好幾十人的遊艇了,這麼大的交通工具如同橄欖球一般呈拋物線飛起、最後“摔碎”在海面上的情景,榊確是頭回看到。
“嗯……”榊盯着那艘船的碎片看了幾秒,沉吟一聲,“我得離開這兒……”
…………
二十分鐘前,四葉草號,宴會廳。
隨着太陽的升起,“最高遊戲”也落下了帷幕。
在一段宣告“遊戲時間已到,請客人們返回宴會廳來揭曉贏家”的廣播後,所有的賓客們,無論是早早出局的、還是自覺有機會取勝的,全都再度聚集到了這裡。
他們的想法很容易理解……不管自己有沒有勝利的希望,至少得來看看究竟是誰贏了。
至凌晨五點十分,那位“主持人”又一次走上了位於宴會廳底層的舞臺,來到了那個玻璃囚籠的旁邊。
在遊戲進行期間,“獎品”一直就被放在舞臺上沒動過,其周圍也始終有一羣黑西裝守衛着。儘管也有客人曾嘗試過接近獎品、或刺探情報什麼的,但無一例外都以失敗告終。
“各位來賓。”主持人還是那樣,字正腔圓,拿着提詞卡照本宣讀,“如各位所見,今晚的遊戲已經結束了。”
“少廢話,快揭曉結果吧!”主持人才說了一句話,樓上就有人很不禮貌地嚷嚷着打斷了他。
插嘴的,顯然是一名輸得精光、喝得爛醉的客人,因爲他很早就輸掉了所有的積分牌,所以也只能吃吃喝喝混到天亮了。
主持人聞言,沒有理他,只是停頓了一下,繼續念道:“在宣告最終的結果之前,另有一件各位非常感興趣的事,即將在此公佈……”
“喂!我說叫你揭曉結果!你聾了啊!”喝得爛醉如泥的那位儼然是有點耍酒瘋的意思了,他身旁的兩名保鏢攔都攔不住他
就在這時,忽然,有一個女人的聲音回道:“你真的那麼急着想知道結果嗎?”
這句話,並不是從任何擴音設備中傳出的,而是直接出現在了在場每一個人的腦海中;非但如此,更詭異的是……所有人都能感覺到,那聲音的源頭,就是舞臺中央的那個囚籠。
“怎麼回事?”
“剛纔那是什麼?”
“還真是能力者嗎……”
“小心,可能有危險。”
一時間,宴會廳中一片鼓譟,客人們、賭徒們、保鏢們……皆是站在自己的立場上對此事做出了反應。
“哈!哈哈哈哈……”片刻之後,那個喝醉的傢伙大笑起來,並高聲應道,“是又怎麼樣啊?”
呼——
話音未落,他的身體就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從三樓的欄杆那兒拽了出來,並以極快的速度飛向了舞臺。
噗!
兩秒不到,他的腦袋就重重地撞在了玻璃囚籠的一個角上……像個西瓜似的爆開了。
在他的屍體落下之時,他的右手本能地抓住了蒙在囚籠上的黑布,將其整塊扯了下來。
隨着黑布被揭落,人們又一次看到了籠中的女人;她依然穿着精神病人的束縛衣、依然被鐵鏈捆着、臉上也依然戴着那個能把面目全然遮起的鐵面具。
但此刻,她已不再是跪坐,而是站了起來。
“這……就是結果。”屍體落地、開始抽搐之際,她說出了這句話來。
“啊——”當公共場合發生命案時,第一聲尖叫永遠是由某個女人發出的,這次也不例外。
這聲尖叫就彷彿是某種信號,讓現場的秩序瞬間就崩潰了。
看到這突如其來的、且非常明顯的“能力者殺人”的一幕,客人們紛紛都選擇了立即逃跑;他們的命可都精貴着呢,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啊。
於是,轉眼之間,宴會廳的各層都亂成了一鍋粥……互相推搡、搶道、叫罵的狀況此起彼伏。
然而,人們很快就發現,就在他們把注意力集中在舞臺上的那幾分鐘……所有的出口,都已被封閉了。
砰砰——
“可惡!打不開啊!”
“這是什麼?”
“不可能啊……我這條右臂可是改造強化過的義肢,沒理由……”
而另一件讓人感到不安的事情就是,這裡的門和牆壁,都堅固得讓人難以置信,縱然在場的保鏢中也有一些武鬥型的能力者存在,但他們沒有一個能打破門或牆出去的。
“別費力了,這個宴會廳的所有外壁都是用‘淨合金’做的,不是一般的雜魚可以打破的喲。”正當人羣陷入混亂時,那名小個子白人男子的聲音響起了。
當然了,他的聲音不是出現在別人腦中的,他只是跑到了舞臺上,拿走了主持人手上的麥克風在說話。
道完這句,他當即用手遮住話筒、轉過頭去,低聲對囚籠中的女人說道:“我的德蕾雅大人,您突然就這麼自由發揮……我們很難辦啊,我連主持稿都給人家寫好了……”
呼——
小個子還沒把話說完,其耳畔便傳來一陣破風之聲。
他循聲一看,原來是那主持人“飛”了出去,並從舞臺一路飛着撞上了牆。不過,主持人並未像那個醉酒男子般被直接撞死,只是撞暈了過去而已。
“行行行……”一息之後,倒抽了一口涼氣兒的小個子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位“德蕾雅大人”道,“接下來由我主持就是了嘛!啊哈哈哈……”這傢伙最大的優點可能就是知道什麼時候該收起自己的毒舌、並果斷認慫。
與此同時,樓上……
“開門啊!我知道外面有人,我警告你,我數到三!”
“你們知道我是誰嗎?竟敢這麼對我?”
“老子請了一整船的職業僱傭軍,就在附近的海上跟着,我看誰敢造次!”
人身安全受了威脅的那些社會名流們開始用威嚇的方式進行交涉了,他們期待門外的人會因爲畏懼而打開出口。
可惜,這是不可能的。
“吶……各位來賓。”又過了一會兒,那小個子還真就拿着麥克風,開始主持了,“請大家靜一靜,聽我說……”
“混蛋!快放我們離開!”
“閉嘴,你這臭侏儒!”
“信不信我現在就讓人過去剁了你!”
但得到的迴應大體如此。
“唉……”小個子嘆了口氣,就算沒人理他,他還是要說下去,“剛纔主持人想告訴你們的就是……這次‘最高遊戲’的主辦者,即是我們偉大的‘珷尊’大人。”
“什麼五尊六尊的?快告訴我怎麼才能出去?要不然……”一名身形高壯、一看就是保鏢的男子這時從二樓直接跳了下來,逼近了小個子,並擺出一副要動手的架勢。
“大哥,算我錯了行不行啊?”小個子有氣無力地對那人言道。
“你這臭矮子……看不起我嗎?”高壯男子見他毫無懼意,怒火更盛了三分,當時就舉拳打了過來。
“是啊……”那一瞬,小個子的眼神忽變得冰冷、殘酷,“我就是看不起你啊……”
他說這十個字,共用了五秒鐘。
在第二秒時,他擡起了右手,以一根手指,抵住了高壯男子的拳頭,然後……他的手指便像是戳進了豆腐一樣,輕易地戳裂了對方的皮膚和骨頭、並一路鑽進了拳心。
到第五秒時,那高壯男子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連忙收手後退、捂着手慘叫倒地;這時,其手上的傷口……就好似他猛揮一拳並打在了一根鋼筋上一般,連骨頭都露出來了。
“今天被請到這裡來的諸位,無疑都是居於人上之人。”擊退了襲擊者後,小個子沒有再去管對方,只是拿着麥克風、淡定地接道,“你們從出生時起,就佔有了常人遠遠無法企及的社會資源,在不久的將來,也必將躋身聯邦的‘統治階級’,可以說……你們就是聯邦的‘未來’……”
他說得越多,靜下來聽他講話的人就越多;一方面是因爲人們在短時間內確實沒有找到出去的辦法,另一方面則是因爲已經有很多保鏢和賭徒把他給認出來了。
這個小個子男人的名字叫保羅·阿克蒙,是個橡之郡人;他的本名很少有人知道、也不重要,因爲大家都知道他的另一個稱呼——辛迪加。
根據道兒上已知的情報,辛迪加至少也是一名強級能力者;有鑑於此,他身後玻璃囚籠裡的那個女人,恐怕也不是省油的燈。
“但‘未來’究竟是什麼呢?它是掌握在你們手裡的嗎?”辛迪加的話還在繼續,“亦或是掌握在那些平民的手裡?”他笑了笑,“呵……都不對。”他展開雙臂,“‘未來’,是掌握在‘珷尊’大人手中的,沒有他的‘引導’,聯邦根本走不到今天。”
話到這裡,宴會廳裡已沒人再鬧了,所有人都在默默地聽着……他接下來要說的話。
“爲了這個世界、爲了全人類的秩序與和平……珷尊大人會定期地選擇一批追隨者,作爲他在下一個時代中,引領人類的助力。”辛迪加停頓一秒,話鋒一轉,“當然了,珷尊大人需要的是精英、而不是平庸的垃圾;所以……這場最高遊戲,即是一次‘篩選’,你們在這場遊戲中的表現……便決定了你們是否能在珷尊大人規劃的‘未來’中佔有一席之地。”
“荒謬!”這時,終於有人忍不住了,在樓上喝道,“難道用你們那些供人玩樂的猜謎和賭博遊戲就能決定誰纔是精英嗎?”
“呵……”辛迪加笑了,“你這是在小看‘最高遊戲’嗎?”他接道,“從尋找助手的階段開始、到今天凌晨的正戲……這場遊戲考驗了你們的人脈、情報能力、知人善用的能力、判斷力、決斷力、忍耐力、大局觀、知識儲備、心理素質等等。”他看向那名反駁者,“所謂‘精英’,就是要在任何事上都要力爭上游;說什麼‘這只是玩樂和遊戲,所以我纔沒認真、所以輸了也無所謂’的人……‘認真’起來就一定能贏了嗎?”
“那你們現在想怎樣呢?”數秒後,樓上又有一人問道。
“問得好。”辛迪加應道,“其實也沒怎樣……就是想請積分在六十以上的諸位客人們、以及你們的隨行人員,跟着我們的船、到某個地方去走一趟。”他聳聳肩,“至於其他人嘛……既然‘未來’沒有你們的位置,呵……就請你們死在這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