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謂水田獵

商王子瞿辱神射天,欲告知朝廷天下無神,以削弱神權。可是,王公大臣無法接受這種直男式的行爲,漸漸與商王離心離德,隔閡漸深。巫覡官吏與商王日益對立,商王藉機殺戮貶官,削弱神權。他削弱了神權,也徹底孤立了自己。

殷都內,有無數雙眼睛在仇視他,令他渾身不自在。恨烏即屋,他開始厭惡這座百年都城,覺得殷都陳腐不堪,死氣沉沉,毫無朝氣,他想造一個嶄新的、朝氣蓬勃的新都邑。

商王子瞿繼位三年,他便在洹河北岸大興土木,建起一片新城,與殷都隔河相望。洹北新城呈四方狀,四周建有城牆,比殷都更加豪華。

王公貴族紛紛指責商王,說他遷都有違先王之道,背叛祖宗,定會失去祖宗和神靈的庇護。商王不以爲然,怒曉諭叱那些阻止他的大臣:“殷邑乃百年古都,宮室陳舊不堪。宮中鬼神大行其道,以上天旨意限制君王,使朕厭煩,不知道他們是否還把朕放在眼裡。”

王公貴族再諫,商王也不理會,他攜帶寵妃、宮女遷居洹北。

有保守忠良仍不放過商王,渡河直諫:“歷代先帝世妃皆住在宮中,大王怎可居於都城之外?”商王也不解釋,命衛士把諫臣驅離別宮。他害怕大臣們再次糾纏,索性詔令武臣田獵於渭水平原。

此去田獵,商王要事有三,一爲訓練武官,選拔將士,二爲捕獲羌人,爲商湯周祭獻牲,三爲遠離殷都,散心透氣。選定吉日,商王子瞿率師浩浩蕩蕩奔赴渭水平原。

周祭就是商王對先帝、先妣的定期祭祀,每三十六旬一輪,每輪爲一祀,這就是年的起源。商王朝有一個名單,列舉了需要祭祀的先帝、先妣的日名和周祭順序。當時以天干地支計日,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十天爲一旬。天干把周祭受祭人和旬日聯繫在一起,確定了祭祀日期。比如成湯天乙在乙日祭祀,盤庚在庚日祭祀。

周祭還有五祀統,就是翌、祭、叀(zhuān)、協、肜五種形式。翌祀,手持鳥羽、籥(yuè)器,以歌舞祭祀;祭祀,以犧牲、美酒供奉祖先的祭祀;叀祀,以美酒、美食給祖先享用的祭祀;協祭,是親疏、遠近子孫共聚的大合祭;肜祀,以鼓聲爲樂祭祀。

祭祀用的犧牲包括人牲和畜生,最好用人牲,而人牲中羌人最好。這就是商王遠赴渭水平原的目的之一,捕捉羌人。

…………

周原上,姬亶和妻子貞姜在母族的指導下,把歧邑經營的有聲有色,這裡成了豳人的新家園,夫妻二人在岐邑過上了幸福的生活。

時光荏苒,歲月如梭,他們有了三個兒子,長子姬泰、次子姬虞、三子姬歷,按當時的叫法爲伯泰、仲雍、季歷。

隨着時間推移,三個兒子漸漸長大,伯泰、仲雍做事謹慎有節,孝順悌讓,深得君父喜愛;而季歷與兄弟不同,性情剛毅,勇猛過人,十分崇尚武力,姬亶不甚喜愛。貞姜對姬亶說:“伯泰、仲雍隨你,季歷隨我。”

豳人的強大,擠出了羌方以外的遊牧羌戎,他們並不死心,不斷入侵岐邑,向他們索要糧食財物。高高的城牆使他們止步,姬亶命人把財物送到城外。羌戎收到財物自然高興,欣然離去。可是,羌戎慾壑難填,走了一波又來一波。姬亶煩惱,貞姜勸他不要這樣,仁義也是要有邊界的。

一日,羌戎人馬百人前來圍堵岐邑城門,索要財物。貞姜命士卒以弓箭射之,羌戎躲避不肯離去。姬亶有些慌亂,不知如何退敵。這可急壞了小兒子季歷,他吵鬧着要率兵開城迎敵,姬亶連忙阻止。季歷不服,衝出宮門,去聯絡往日好友。

不多時,季歷帶着弱冠少年數十名,前來向姬亶請戰。

只見這些少年個個強壯勇猛,手持刀斧,殺氣騰騰。他們都是平日裡跟從季歷打鬥嬉戲,擒畜鬥獸的好夥伴。姬亶向來不喜歡他們。

今日前來請戰,姬亶覺得他們是來添亂子的,決不允許他們出城迎敵,他勸說道:“小小頑童,怎可迎戰衛國,趕快回家去吧。”

季歷賭氣,率衆少年離開宮庭,來到城門口,命守門官打開城門。守門官言說要請示君主,季歷不聽,推開守門官,打開城門,少年們飛奔而出。

季曆命守門官在城頭多搖旌旗,擂鼓吶喊,爲他們助威。守門官不放心,把士卒分成兩部分,一部分在城頭上搖旗吶喊,一部分隨季歷出城禦敵。

羌戎素聞姬亶篤仁愛民,知道他不可能迎戰,他們懶散鬆懈,等待姬亶開城門,奉送財物。

突然,城門開啓,他們連忙上前迎接。他們萬萬沒想到,來的竟是一隊手持刀斧的人馬。季歷衝在最前面,單槍匹馬,如入無人之地。羌戎還沒來得及拿起兵器,便身首兩離。怎奈羌戎人數衆多,季歷等少年雖強悍善鬥,卻難以輕易制勝。

與此同時,商王子瞿率領衆臣踏入周原,有探馬前來稟報:“周原上發現一座城邑,村落整齊如一,炊煙裊裊,耕田井井有條,百穀茁壯,城邑規模也不算太小。聽說還設置五官有司,如同方國,鄉里說他們的君主姓姬名亶,豳人。”

商王聞聽,勃然大怒:“管他姓甚名誰,不管他是何人,只要在朕的土地上,不經御賜偷建城邑,都是重罪。把他擒來,朕要親自問罪於他。”

臨近岐邑城門,只見數百人廝殺在一起,喊殺聲陣陣。一少年渾身血跡,難見肌膚。少年漸漸接近對方酋首,飛刀坎馬,馬倏然倒地。商王哈哈大笑,衆臣久未見商王如此開懷,深感好奇。商王命令亞俞派人前去參戰,還特意交代,不得傷及酋首和少年,把他們一同捕來見朕。

姬亶與夫人觀戰於城牆之上,急地額頭淌汗,生怕季歷吃虧,就在季歷連殺數十人,弄得血肉模糊之際。一干人馬飛奔而至,從旗號上看,是殷商王師。姬亶命伯泰前去準備珍寶牛羊。

商國將士訓練有素,兵器精良,這些羌人、岐人根本無法抵擋。不多時,將士們把羌人歧人一併驅趕至商王面前。商王看見少年,不僅新生愛憐,心想:殷都那些公子侯孫個個貪戀財物,沉湎於龜卜博弈,文弱呆氣。他們要麼巧言令色、曲辭諂媚,要麼買直沽名,又膽小如鼠,不曾見有如此勇武善戰少年。

商王認爲眼前的少年是難覓的將帥之才,若他願事本王,治理西部戎狄,朕可無憂也。想到此處,便命少年報上姓名。季歷昂起他堅毅的頭顱,驕傲地說出他的姓名。初生牛犢不畏虎,他只知道自己是一方霸主的兒子,卻不知道對面所坐何人。

商王也不理會,把目光轉向羌戎酋首和俘虜。他滿意地點了點頭,這下好了,先祖成湯周祭大禮已經齊備,無需再行奔波。遂下令將羌戎酋首和俘虜拘押,帶回殷都。

商王子瞿對季歷卻不一樣,命侍官帶他去清洗一下,換上上等甲冑頭盔。

亞俞近前,詢問商王:“爲何不殺周原季歷。”

商王聞聽季歷,笑容拂面:“季歷小小年紀,英勇善戰,倘若爲大商所用,西部可安矣。”

亞俞卻沒有商王那麼樂觀,他提醒商王:“季歷勇猛過人,倘若他心生二意,必定成爲大商後患。肯請大王誅殺於他,以除後患。”

就在亞相諫言誅殺季歷之際,有侍御官稟報:“岐邑首領姬亶帶駿馬牛羊、奇珍異寶,前來接駕。現在帳外,等候大王宣詔。”商王欣喜,覺得姬亶持牛羊財寶接駕,主動進貢,強於其他諸侯,可是姬亶偷建城邑,私設官吏之罪難以赦免。

商王宣姬亶進見。

姬亶見到商王,忙俯身於階下,滿臉堆笑,曰:“小民早聞大商邦邦畿千里,域彼四海。大王英明神武,威震人神。今日一見,實乃萬幸,令小民終生難忘。小子季歷不慎衝撞大王威儀,懇請大王念他年幼無知,放他歸家,一切罪過皆由小民承擔。”

商王不理姬亶的請求,嚴肅地對他說:“朕聽聞你偷建城邑,私設官吏,該當何罪?”

姬亶額頭觸地,不敢擡頭,口中言道:“小民不敢,只是爲族人尋求立足之地而已,無意爭搶大王的土地。”

“既然如此,還不帶朕入城?”商王見姬亶柔弱順從,又送來貢品,也無意爲難與他。來世探馬曾誇獎姬亶把城邑建得不錯,商王有心前往一看。

“大王乃天下共主,岐邑乃邊陲小邑,恐髒了大王萬尊之軀。”

“嗯?!難道你不願朕進城一看?”商王有些生氣。

姬亶連忙改口:“大王光臨乃小民之幸、萬民之福。小民斗膽爲大王前面帶路。”

商王微微點頭。

姬亶卻憂心仲仲,後者跟着的可是殺人不眨眼的商王呀。他該如何逃過劫難,救出兒子季歷,聽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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