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在西域的草原上橫行無忌的時候,榮國府陷入了一場無言的難堪當中。
寶玉十五歲了,王夫人哪怕再整天“宮裡的娘娘說了”,心裡也着急給寶玉說親了。
可是突然之間,備用人選寶釵竟然與林昭訂親了!
完全無視彼此身份上的巨大差異。
而寶玉念念不忘的黛玉,壓根看不上寶玉不說,還和恆親王訂親了。
到了此時,王夫人雖然心裡不舒服,到底只是笑話薛家人眼皮子淺博,看不上她的如寶似玉,她的寶玉是有大造化的,寶釵雖然品行好,到底武夫消受。至於黛玉,她瘦瘦弱弱的身軀,壓根就不符合王夫人的擇媳標準,願意嫁給什麼親王,那就去吧!我們寶玉還不稀罕呢!
但是這幾日又有消息傳來。
薛蟠訂親了!
女方是李紈的堂妹李玟。
原來寶玉那日生日,薛蟠去怡紅院給他慶賀,卻在園子裡遇到李玟姑娘。
李玟詩書世族打扮,卻並非賈家姐妹,且容貌超脫淡然,薛蟠一見傾心,但是卻是以禮相待,只看一眼,便低頭躬身,只待李玟走遠才繼續走路。
恰巧此事被來找探春玩的寶釵見到了。
於是寶釵告知了薛姨媽,薛姨媽立即找李紈……
偏偏這李玟性情隨和,對於薛蟠的態度也是大有好感。
於是兩人很快便訂了親。
按說他倆訂親,王夫人也感受不到急切,但是賈母聽說之後,卻對她道:“寶玉今年虛歲也十六了,你老爺又外放上任,不便回京,你得仔細打聽一下,誰家裡有好的閨女,不妨打聽打聽,該預備起來了。”
王夫人忙答應了,手裡的佛珠轉的飛快。鳳姐在一旁瞧見了,嘴角嘲諷一笑,忙低了頭,規規矩矩的站在賈璉身後不動。
如今鳳姐出了月子,又不管家,但是爲了給兒女積德,也是爲了在讓巧姐將來有個好前程,鳳姐全部精力都在迎春和邢蚰煙的親事上了。
畢竟是榮國府的千金小姐,迎春的嫁妝基本齊備,鳳姐只要覈對單子,看東西是否都按時完好的送到便可,便是有缺失,也不過是一些小物件,隨手就能補上。
邢岫煙的嫁妝卻着實讓鳳姐頭疼了一陣。一千兩銀子並不多,要如何置辦出一副符合李家條件,又符合邢岫煙身份的體面嫁妝,着實難辦。她左思右想了幾日,又命興兒請劉姥姥幫着打聽出李家另外兩個媳婦的嫁妝單子,一一對比着,到底想出了法子來。
除了在舉人云集的街上買了一套三進的小院之外,又打造了一套成色中等偏上的傢俱,此外到處勻出了幾箱子綾羅綢緞,發動平兒、晴雯、麝月、侍書、入畫這些活計好的丫頭,帶着底下的小丫頭們,或滾邊、或繡花、或描線,硬是改了許多精緻的衣服出來。鳳姐把那些規格高的衣物添給了迎春,下剩的都給了邢岫煙。是寶琴、黛玉和寶釵、妙玉合送過來的藥材,每人不多,合起來卻湊夠了一箱子。
故邢岫煙看到自己的嫁妝單子時,徹底驚呆了。她是知道鳳姐給自己要到了一千兩銀子做嫁妝,但這單子上的東西何止一千兩?沒個四五千兩哪裡置辦的下來?
鳳姐又語重心長的說了一番:“這裡面有一大半是林妹妹、兩位寶姑娘、寶玉、園裡的姐妹們,還有妙玉給你的,添妝時他們還會再給。你也不用客套,只管領受了她們的心意就好。只要你有心,將來總有回報他們的時候。”
又道:“咱們太太那裡,你也不用指望了。你又是出了門的閨女,孃家的事情也不好做主太多,該硬的還是要硬起來。好好過你的日子,日後我會打發人去看你,你有委屈也只管打發人過來跟我說,只是你自己也得努力立起來才行,不可太依賴了我們去。”
邢岫煙忙含着淚答應了。
等添妝的時候,衆姐妹又送了一大堆珍奇古玩給迎春,又送了許多的赤金給邢蚰煙。
看到迎春和邢岫煙的嫁妝如此豐厚。一些來賀禮的人家不由得暗暗點頭,先前聽說賈府鬧了許多饑荒,本來還以爲要看笑話了,卻沒想到這賈府雖說不堪了些,到底沒虧待了女兒去。那個二姑娘的嫁妝少說也有四、五萬兩,尤其那一整箱子的西洋玩意兒,甚是難尋。便是那個侄女家的,也有五、六千兩的東西,難得是也肯陪嫁一些西洋子的東西,可見用心。
可他們不知道的是,那一箱子的西洋子東西,賈赦等人俱看着眼紅了。賈母在裡面聽說後,笑着對來觀禮的衆人說道:“她們姐妹感情好。昭哥又是陛下親口封的善財童子,鳳丫頭又是個潑辣的,肯定是見手裡銀子不夠了,便去逼着玉兒找昭哥,半送給她呢。”
林昭是孝德帝親口封的“善財童子”,這件事滿京城人都知道。
都曉得林都堂不但管着錦衣衛刺探消息,安定京城,還能源源不斷的給孝德帝的私庫送金銀珠寶。
偏偏這些錢財,都是正大光明的送來的,根本沒有民脂民膏。
有這樣的掙錢能力,自家妹妹送給表姐添妝,那真是隨手而爲,不值一提。
邢夫人本來還因爲鳳姐偷瞞着她們拿了許多西洋的東西給迎春、邢岫煙正十分不滿,聽了賈母的話便是一震,想起了黛玉,覬覦貪婪的心便熄滅了九分。
她就是再貪婪,也不敢捋林家的虎鬚。
滿京城的世家子都不敢,她一個大舅母,還是個續絃,自家出身小門小戶的,無權無勢的,自然沒有半點膽氣。
王夫人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麼。王子騰夫人卻是陪笑道:“要不是看在老太太的份上,便是鳳丫頭怎麼逼着,林伯爺和琅嬛郡主也是不肯給的。”
賈母得意笑道:“他們兩個都是孝順的好孩子。”又對邢夫人道:“你們老爺這次也好,爲迎丫頭打算的十分周到,可見是個有心的。璉二兩口子也好,又是出錢又是出力,委實辛苦了。”
邢夫人忙站起來道:“他們能得老太太這麼一句,也不枉這些日子辛苦了。”
賈母心內是有成算的,自然知道迎春和邢岫煙的價格遠遠不止自己府裡給的那些銀子,說不得就是鳳姐、黛玉、寶玉、寶釵等人在想方設法倒貼了。
她也樂得見他們兄弟姐妹感情好,橫豎迎丫頭嫁的是個好人家,聽說那孫紹宗也是一個官途正盛的,將來也能幫襯着寶玉一把。
邢岫煙也是個好姑娘,她那女婿聽說是個聰明上進的,已經中了秀才,正打算來年考舉人呢,雖說現在看着不顯,但將來如何誰也說不準,寧可現在交好了,也不能斷了這門親戚。故寶玉找自己撒嬌要東西時,只要不太出了格,她都願意給。
衆人說說笑笑的熱鬧了一日。晚間鳳姐回去還沒喝上口水,就和賈璉一起被叫到賈赦那裡去了。鳳姐苦笑一聲,打疊起全副精神迎戰。
東院。
賈赦和邢夫人上座,面色鐵青。鳳姐和賈璉站在房屋的中間,賈璉漫不經心的斜站着,眼睛瞄到了屋頂上;鳳姐卻站的規規矩矩,低着頭。
賈赦怒氣都掩不住了,他冷冷問道:“那些西洋玩意哪裡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