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紫英道:“這甄英蓮據說是住在你們林府後頭的甄家旁支的一個姑娘,和他原是鄰居,按他說,他們兩人原都受過一些苦,倒是能互相體諒,扶持的過活,故十分上心,只他家沒人了,便來求着我們一起幫忙,將親事辦的熱鬧些。”
林昭聽了,眉毛一揚,輕輕地拍了拍手,笑道:“真真是……姻緣天定。。”
馮紫英一愣:“怎麼講?”
林昭笑着看向賈璉,道:“那甄英蓮,便是香菱。”
“什麼?就是薛大腦袋的小妾,送給你的那個?”賈璉大吃一驚。
同時心中有點遺憾。
那個香菱,可是十分吸引人啊!
結果林昭收了之後,竟然讓她恢復了自由。
不過想想也是,畢竟這香菱在薛家待過,寶釵又嫁了過來……
賈璉搖搖頭,一臉嘆息。
這廝家裡雖然有一個鳳丫頭,但是沒少沾花惹草,一直覺得薛大腦袋有了這個姑娘,當真是燒了高香。
不過薛蟠將香菱送給林昭,卻也是一筆大投資。
不過現在看來,不管怎麼樣也好,自己是伸不了手了。
……
內院裡,鳳姐、惜春和妙玉一起來拜訪寶釵和黛玉,妙玉也說了這個消息。
寶釵、黛玉、鳳姐、惜春聽到英蓮定親的事情,眼睛都瞪圓了:“那個蔣玉菡,原來可是忠順王府的戲子,那年還讓寶玉被二老爺打了一頓的。”
妙玉點頭道:“就是他。”
鳳姐忍不住皺眉道:“怎麼就定了他?雖說他如今出來了,可到底……”
妙玉道:“我也曾這麼和母親、妹妹說過。可母親說,天下男子多薄倖,妹妹到底是做過妾的,不好找人家,蔣玉菡雖說做過戲子,可他如今已經出來了,又十分有志氣的自食其力,對人也尊重,可見是個有擔當的男子。又因他本身也吃過苦,故對妹妹過去的事情也能體諒,他人生的也好,又讀書識字,和妹妹能說的來。且我們家如今也沒落了,那世家千金的名頭也就嘴上說着好聽,哪裡能當真呢?故母親說,他們兩人是相配的。”
寶釵嘆了一口氣:“若不是我哥哥,香菱本來可以在金陵過上好日子的。”
黛玉握住寶釵的手,道:“嫂子,人有少年時時嘛,你也不必自責。”
大家安慰了寶釵一番之後,惜春嘆了口氣道:“封伯母考量的十分周到。英蓮的模樣性情,配了普通人,確實委屈她了,也可憐她白讀了那麼些書。蔣玉菡再不好,到底是讀書識字,懂規矩明事理的人,故這事若不論出身,倒還真如封伯母所言,是妥當的。”
鳳姐聽他們兩人都如此說了,也自己思量了一回,便只餘滿口嘆息了。
黛玉便問道:“既如此,伯母打算什麼時候給他們成親?”
妙玉道:“吉日定在是六月六日。因就算妹妹嫁人了,母親還有我陪着,妹婿家就他一人,故妹婿再三懇請了母親,儘早迎親。”
衆人聽說後,俱道:“既如此,那一日我們必是都到的。”
六月六日是英蓮的好日子,五日衆人來給她添妝。英蓮的嫁妝並不豐厚,除了妙玉先前給的那個三十畝莊子,封氏這些年攢私房買的二十畝田地、蔣玉菡給的聘禮並她從薛家帶出來的一些金銀首飾,其他就沒什麼了。
又因她們現住的房子原先是林家的,周圍又都是林家的僕衆護衛,封氏感念林昭恩德,和妙玉、英蓮商量後,重新賣給了林府,自己住到妙玉房子裡的東廂房去。
這件事林昭直接交給寶釵處理了。
寶釵雖然一想照顧香菱,但是畢竟心裡內疚,所以重新買回來時卻給了她五百兩,封氏不受,寶釵就說算是自己給英蓮的添妝,封氏無奈,便只好受了,又想着英蓮的嫁妝委實簡薄了,便把這些銀子都給她做了壓箱銀子。
封氏因自己和英蓮都住到了妙玉的房子裡,便堅決不肯妙玉再出銀子給英蓮置辦嫁妝酒席了,妙玉說了幾次,封氏都抵死不肯,妙玉再說,她就惱了,妙玉便無法了。
故添妝那日,妙玉就給了英蓮在一份房契並十幾個綢緞。英蓮大驚,妙玉道:“這處房子就在順安街,我買的那處房子旁邊,雖說小了些,卻是三進的,還有個天井並幾棵大樹,很適合一家人居住。這裡早晚是要還給林伯爺的,將來我搬到那邊去住,你也搬到那邊去煮,咱們還是鄰居,也方便母親照顧我們。你也不要推辭了,你看,我給了你這個,就不給那些頭面首飾古玩了,做添妝也不算太出格。”
封氏聽說,便對英蓮說道:“罷了,你姐姐都這麼說了,收下吧。親人之間,本就是你敬我我敬你的,也不必太過客套了。只是英蓮,你姐姐的好意,你要記在心裡,日後和女婿一起,要好生待她。”
英蓮慌忙答應。遇到林昭,黛玉、妙玉等人,是她此生之幸。她的心從來不大,對榮華富貴也沒什麼野心,從被拐賣起,她就只求能過些普通人的生活即可,幸好有這些好心人幫忙,讓她心願得滿,否則今生,她便只能苟延殘喘罷了。
衆人給英蓮的添妝同當初給邢岫煙的一般,俱是黃金做成的東西,只是顧慮到他們的情況,東西不能太打眼,便都給了金頭面、金髮簪、金鐲子等等,英蓮感激萬分。封氏和妙玉笑着招待衆人喝茶,衆人看妙玉難得穿了套紫色的華服,便笑道:“你素日都愛白、藍這樣的素色,今日倒也乖巧,穿的如此正式,可見也知道自己是要做主人的,要有主人的樣子。”
妙玉笑道:“母親說了,往日我愛穿什麼,橫豎是在閨閣中,她也不好老拘着我,隨我喜歡便是。但如節日慶典儀式這些重大日子就不許了,太素了不像樣。”
英蓮笑道:“母親也讓姐姐吃葷呢,可姐姐茹素慣了,每日喝個補湯就跟要她上吊似得,總得母親在一旁盯着才肯乖乖吃下去,母親若稍不注意,她就能都給你折到湯盆裡去。”
晚間送走客人,封氏聽英蓮說了緣由,不由得嘆道:“你們這些女孩子啊……怎麼一個個的都這麼善良呢?”
英蓮含淚道:“其實林少奶奶也對我極好,我以前在她家裡,她很溫暖。”
封氏過來人,對於小恩小惠的舉動了若指掌,知道薛蟠送妾的事情肯定有寶釵謀劃,但這件事就不必說了。
畢竟若無薛蟠送妾,也就沒有母女相見。
所以封氏慈愛的摸着英蓮的手道:“如今能這樣,已經很好了。以往我在揚州的時候,也怎麼都沒想到還能有今日。做人要知足,也要感恩,咱們好好的過日子,善待對咱們好的人,不忘記咱們的故人,比什麼都強。”
英蓮含淚點頭。
第二日,天氣正好,英蓮淚伶伶的別過封氏、妙玉,上了花轎,出閣了。
馮紫英因和蔣玉菡好,便過來男方家幫忙,又把柳湘蓮、衛若蘭等人的禮金一併送過來,蔣玉菡笑嘻嘻的收了。
今日的酒席,他就請了附近的鄰居並馮紫等交往一直都比較親密的人,其他“舊”人如寶玉等一概不請。
倒是忠順王爺聽說他要娶親後,打發長史送了份禮物過來,蔣玉菡也是知機的,連忙跟到忠順王府磕頭謝恩。
“罷了,罷了,難得你還有孝心的,知道過來磕頭,不枉本王栽培你一番。”
忠順王此時早就有了新歡,所以放蔣玉涵出府,口中隨口道:“既然出去了,那就多學學,唱戲的事既然不做了,那便將算賬本事學好了,日後做點生意,也能有些大的進項。”
蔣玉菡聽後歡喜萬分,連連磕頭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