襲人的哥哥叫做花自芳,本來也是窮苦人家,但襲人給寶玉當了丫鬟之後,隔三差五便那些好東西給自家,於是兩三年內,花自芳家裡便富裕起來。
如今寶玉找東西,襲人自然拿不出來,因爲那些東西大部分都讓她拿家去了,如今她上哪去湊那麼多東西出來?於是賭氣道:“天色這樣晚了,二爺就這麼一時半會也等不得嗎?便是二爺不肯保重自己,好歹也疼疼我們,大傢伙都收拾了,二爺這會子還想翻箱倒櫃,是存心不讓我們鬆快嗎?要找,二爺自個兒找去,若不然,還請二爺等明日罷。”
寶玉定定的看了襲人許久,點頭道:“也罷,明日我必是要見到東西的。”說完便掀簾出去了。
襲人心裡發虛,急得團團轉,那麼些好東西,明日哪裡弄的出來?想了半夜,襲人決定大膽一回,明日自個兒就當忘記了,若他再提,自己便假裝惱了,拿家去的話唬弄他,只要二爺心裡有自己,必不會再提的。
寶玉雖然不諳世事,可到底也不是傻子,那裡不知道襲人的貓膩?
心裡感嘆着出了怡紅院,在花叢中站了半日,怔怔的想了許久,長嘆一聲,回到自己的書房,把自己令茗煙收的那些金銀裸子取出來找了鳳姐。
這些銀錢本是爲了惜春準備的,她一個人在這裡,孤苦無依,平日裡連作畫的顏料都不夠使,前兒更是連飯都沒得吃,害的二嫂子老是送她去林妹妹那裡,故他便私自準備了這麼些銀錢,誰知竟是在這個時候派上用場。
他想給未來的妻子準備一些禮物,只能找鳳姐想辦法、
鳳姐聽寶玉說了怡紅院的事情,對寶玉嘆道:“你是個聰明的,何必揣着明白裝糊塗呢?”
寶玉嘆息道:“我總念着我們從小兒的情分,不忍心多加苛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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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姐道:“她們哪裡能理解你的這份苦心?況再幾日夏姑娘就進來了,這些事情早晚都要發出來給太太知道的,到時你要怎麼辦?”
寶玉落淚道:“到時再說罷,我能護她們一時是一時。夏姑娘既然能撐起一片家業,必定是慈悲的,便是這些事都發了出來,念在我和她們往日的情分,必不會太過爲難她們,也能勸住太太,說不定還能讓她們好好兒的出去。”
聽了寶玉的話,鳳姐嘆息一聲,便接過寶玉的銀子,幫着他去尋摸女孩家的禮物了。
寶玉回去之後,什麼也沒有多說,徑直回去休息了。
襲人見他絕口不提銀錢的事情,心底着實鬆了口氣,隱隱又有些不安。這些不安在見到寶玉對他不理不睬之後,放的更大了:雖然自己心底一直盼着新夫人早日進門,好讓自己及早正了名分。可、可寶玉他不是不喜專務經濟的姑娘嗎?無論是聽寶姑娘還是聽雲姑娘說這些話,都是一臉不耐煩的模樣,怎麼、怎麼如今就這樣用心操持起禮物來了?聽說新夫人她出身好、模樣好、持家理業的手段也自不凡,便是十個自己也及不上她。
若、若寶玉真對她上了心了,自己可怎麼辦?襲人慌亂起來了,做事就不免有些懨懨的,寶玉見了也不理她,連問也不問一聲。襲人見狀又是一陣傷感:過去他何曾這樣忽視自己?時時噓寒問暖不說,便是頭髮絲掉了一根,都要心疼老半天,如今呢?自己都這樣難受了,他也不來問候一聲。果然這世間,男人都第喜新厭舊,最是無情。這樣想着,便哭了起來,賭氣到牀上躺着去了。
麝月、秋紋、碧月幾個是知道事情首尾的,她們往日也有不乾淨的時候,故這些日子來,也有些不安,只是看襲人受了寶玉冷落,不免又有些幸災樂禍。
原來這夏家小姐今年方十七歲,生得亦頗有姿色,亦頗識得幾個字.若論心中的邱壑經緯,頗步熙鳳之後塵。
夏金桂早就對寶玉虎視眈眈了。
夏金桂的“桂花夏家”雖然名氣大,可到底是商人,比不得真正的豪門大戶,所以夏金桂一心向攀個高枝,加一個豪門地位高的公子,這樣自己也能將夏家發揚光大。
她將目標定在寶玉身上,也是觀察分析許久的。
寶玉雖然有個貴妃姐姐,也是榮國府的豪門公子,但是實際上,因爲父親不過是從五品的官員,寶玉本身讀書卻不上進,所以本質上是一個白丁。
而且聽說他不諳世事,只會在內帷廝混,坊間還流傳着他的不少香豔詩詞,所以名聲也不怎麼高。
至於榮國府宣傳的“銜玉而生”、“有大造化”,夏金桂是半個字也不在乎。
她只想着早日懷胎,生下兒子,教導兒子讀書上進,能夠操持夏家家業。
這個想法在她從閨中好友嫁給官宦子弟的婚禮上時便有了,如今已是根深蒂固了。
她爲什麼看不上商戶子弟,還不是因爲他們不如寶玉這樣的世家子,雖然是白身,但家族的人脈卻是不容小覷:如賈府的親戚裡就有林家、史家、王家這樣的勳貴,常來常往的還有四王八公等諸多高位官家,有這些關係在,一件事輕易就能事半功倍,哪裡是普通商戶子弟能求的來的。
故靠兒子這個法子雖說曲折了些,但只要有賈府這些人脈在,她的兒子將來要出仕高升,是十分容易辦到的。到時,不管是兒子讀書上進還是經商,她都能辦得到,也不會被商戶的低等身份說礙事,也就能全部實現了。
因爲這,金玉大婚之後,夏金桂也不深勸寶玉,只要他不是太過了,也隨他折騰去,反而只是變着法的籠絡寶玉,讓他漸漸離了襲人、麝月、秋紋、碧月等舊人,換上寶蟾等自己人。
至於襲人這個大丫鬟、準姨娘,夏金桂暫時不打算動,怎麼也得先借她的手,收拾了麝月、秋紋、碧月幾個後,才能收拾她不是?再不然,就等自己站穩腳跟了,將她們一併收拾了,橫豎以夏金桂的手段,找她們的把柄輕而易舉,要打發了她們,也是輕鬆的事情。
寶玉本是個愛花的人,盡歸一開始對寶玉着意奉承,她又讀了不少詩書,很是能和寶玉說到一起去,寶玉不覺心中喜歡,他又是一個能曲意說好話的,,凡事未免儘讓他些.
那夏金桂見了這般形景,便也試着一步緊似一步.開始的時候,二人氣概還都相平,一個月之後,便覺賈寶玉的氣概漸次低矮了下去.一日寶玉和幾個好友喝了酒後,不知要行何事,先與金桂商議,金桂執意不從.。
寶玉也沒怎麼着,只是酒醉之下說了幾句重話,,這金桂便氣的哭如醉人一般,茶湯不進,裝起病來.請醫療治,醫生又說“氣血相逆,當進寬胸順氣之劑.“王夫人百年皺着眉頭恨的罵了寶玉一頓,說:“往日沒成家的時候,看着你還溫柔,哪知道成了親反倒不得了,能欺負妻子了,人家鳳凰蛋似的,好容易養了一個女兒,比花朵兒還輕巧,原看的你是有大造化的,才嫁給你.你不說收了心安分守己,一心一計和和氣氣的過日子,你居然還這般不像話,.這會子花錢吃藥白遭心.“一席話說的寶玉後悔不迭,連忙拿出他慣用手段,陪好話安慰金桂。
金桂見婆婆如此說丈夫,越發得了意,便裝出些張致來,總不理寶玉,寶玉沒了主意,惟自怨而已,好容易十天半月之後,才漸漸的哄轉過金桂的心來,自此便加一倍小心,不免氣概又矮了半截下來。
金桂見寶玉服了軟,心中冷冷一笑。
不過她畢竟是有心計的,知道王夫人才是二房真正的主人,自己在榮國府要想徹底站穩腳跟,還是要和王夫人過過手。
但人家是五品“宜人”,還是貴妃的母親,不能輕易對峙,要從長計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