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那日三堂會審的情形,湘雲依然滿心憤恨,不由得生生折斷了一根髮簪:她們以爲她們是誰?也配來威脅自己?不管自己,要任自己自生自滅?好啊,那咱們就試試看啊,看誰會自生自滅?
在我面前說什麼姐妹情誼?哼,當我不知道你們的那些齷齪心思?不就是嫁的比自己好麼?不就是夫婿比自己家的更會疼人麼?不就是夫家交際比自家多麼?說來說去,其實不就是想着在自己面前炫耀,讓自己難堪,看自己丟臉出醜麼?有什麼了不得的?只要奉承好了老祖宗,你們一個個的,都得乖乖的爲我所用!幫襯着我起來!
湘雲對着鏡子裡的自己,嘴角扯出一抹冷笑:二嫂子,我還得謝謝你,教我怎麼對付他們,也謝謝你,讓我找到了對付你們的法子。讓你們再在我跟前炫耀,你們炫耀的越厲害,就越要做我的手段,讓這羣泥腿子都得敬着我供着我。橫豎你們都願意幫我了,那就幫到底吧,身份、權勢、銀錢,樣樣都得幫!等將來你們把我幫起來了,我比你們都厲害的時候,你們總有來求我的機會,那時,我必定會將當日你們給我的羞辱,一一加倍奉還回去!
想到這,湘雲又對翠縷道:“林家給的那些東西,你好好收着,那幾件好的,按我說的,收到我陪嫁莊子的庫房裡去,其餘的全部換成金子收起來。再有,我讓你打聽的錢莊打聽好了麼?要戶部經營的,其他亂七八糟的都不要。”
翠縷忙道:“打聽好了,和戶部關係最深的錢莊是雙木銀行,據說是天下第一的錢莊。只是要繳的利金貴了些,比私營的貴了一釐。”
湘雲皺皺眉道:“罷了,貴一釐就一釐,戶部的到底穩妥些。”又道:“你去收拾收拾,過幾日,我們就去城外的白雲寺祈子。”
翠縷低聲答應了。
卻說鳳姐回去之後,便將今日發生的事情寫信告訴了黛玉,而黛玉正好給林昭寫信,便隨手將此事寫進了信裡。
此時松江大治,林昭每日忙得腳不沾地,但因爲寶釵孕期將近,所以依舊抽時間和寶釵親近說話,所以林昭收到信之後,便和寶釵說了,可巧寶釵也收到了寶琴的書信,兩相對比,不禁感到搞笑。
林昭對寶釵道:“我和史湘雲接觸不多,不過如今看來,卻是升米恩,鬥米仇。看來你們姐妹是是枉做好人了。”
見寶釵不解,林昭細細對她解釋道:“娘子,史大姑娘如今心裡是不平衡。她過去樣樣比你們衆姐妹出挑,只有她同情衆姐妹的份。可這才幾年,不僅日子倒了個,還讓昔日她瞧不上的衆姐妹同情她了,她心裡難免就不平衡起來,又見你們如今的日子過的好,她心裡大約就嫉妒起來了。
你當初在京城的時候,也和二嫂子沒少幫她。
一直到現在,二嫂子帶着衆姐妹,都一心想着她好。可是你們越幫她,就是越提醒她,她過的有多不如意。因着感同身受,她一時半會可能會想通,但過後日子若依然還那麼着,沒一下子就變好,她就容易再怨恨起來,只是此時她不會從自己身上反省的,更多得是要找你們這些外人的茬:你們不是說幫我麼?怎麼幫了我還讓我過的如此難過?可見說幫我都是哄我的,不僅不誠心,還沒幫個完整,顧頭就不顧尾,忒可恨了。”
寶釵也是明白事理的,也願意和林昭互動,當下連連點頭,已經明白過來,搖頭道:“這人哪,只要偏激了起來,你不論做什麼事,在她眼裡,都是別有用心的。現在這時候,二嫂子也好,黛玉也好,無論和她說什麼道理,她都聽不進去罷。”
林昭道:“不錯,這史湘雲如今是隻一味的沉浸在自己的怨恨中。因爲只有這樣,她心裡才能好過些,她在那個家裡受的委屈,才能找到發泄的出口。”
寶釵道:“難怪相公和我說過,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原來是這個道理。”
林昭道:“這件事你不用管了,我會給玉兒寫信,將我們的分析告訴她,由她告訴二嫂子。”
寶釵道:“玉兒這時候只怕也沒精神氣了,產期將至呢。”
林昭點點頭道:“不錯,我把這茬給忘了。”
於是他寫信給了大理寺左少卿孫紹宗,請迎春將此事告訴衆姐妹,讓大家長個心眼,量力而行。
等到書信抵達京城的時候,卻是黛玉產期到了。
因爲有林昭的仙術,黛玉生產穩穩當當,卻是生了一個白白胖胖的大小子。
孝德帝聞言,滿意的一笑,當天便下旨,封此子爲恆親王世子。
因爲此時,林如海更加感恩戴德,辦起差事來用了十二分心力。
當然,前後不差幾天,寶釵也生了一子。
因爲孩子的爺爺是“海”,父親有“木”有“日”,母親身上有金鎖護身,所以取名林坤,如此五行俱全,這是後話。
卻說鳳姐受到迎春的轉信之後,和賈璉分析了一番,又和李嬤嬤探討,方纔恍然大悟:“合着她是柿子挑軟的捏,因我們幫着她,她便打蛇上棍,拿喬起來了?不思回報,反倒還索取的有理了?索取不得,還怨恨上了?”
又冷笑道:“她自己沒腦子,日子過的不如意,憑什麼還要怪我們?這世間的事情,別人再好,也只能在節骨眼上幫個頭,具體怎樣,本來就得靠自己的本事走下去。她倒好,還指望着我們把路鋪好,請她躺上去滾麼?也忒不要臉了。”
賈璉嘆道:“她如今也不算沒腦子,知道奉承老太太,讓老太太拿着你們過去的情分要挾奶奶,要奶奶替她出頭。奶奶,別怪我說句難聽的話,如今的史大姑娘,可能會在日後給咱們找麻煩。你也給二姑娘、四姑娘她們去個信,讓她們心裡有個防備纔好,史大姑娘可不像是會安分的人。”
鳳姐冷笑一聲,隨即備了四樣新鮮果子出來,打發平兒等人送給迎春、黛玉、邢岫煙、妙玉、英蓮,又讓賈璉給人在外地的馮紫英、衛若蘭送信,請他們將今日之事分別告訴惜春、寶琴。
衆女收到信後,反應不一。
迎春、寶琴只是一陣嘆息:她們如今有太多的事情要忙了,哪裡有空想東想西。
迎春的夫君今年要科考,兩個孩子又年幼,她不僅要照顧夫君,還要照顧兩個孩子,每日忙的跟個陀螺似得,連懷孕的事都不得不和夫君商量,暫且停了。
寶琴如今有了身孕,要防着家裡的丫鬟做夭,要盯着外頭柳湘蓮的同僚不要亂送姬妾,要與女眷們交好,還要管家理事,着實忙的很。史湘雲?隨她去吧,橫豎自己也不在京城。
惜春收到到消息後一陣暴怒,給黛玉的信上說:“我們過去都錯看她了,還以爲她是個多聰明的人。如今才知道,她就是一個傻葫蘆!不僅心是空的,連腦袋都是空的!”
邢岫煙則是默默的聽完平兒的話,呆呆坐了許久,隨即備了厚禮回給鳳姐,並讓豐兒親自帶話道:二嫂子,我真的知道了。還請嫂子放心,岫煙從不敢忘記大觀園中姐妹相守相幫的情誼。
妙玉和英蓮是一起收到的消息的。封氏帶英蓮過來看妙玉,聽完吳媽媽的話,封氏便對她們道:“你們如今明白我當初說的話了罷?”
妙玉和英蓮俱點頭道:“母親說的對。自己能做的事情自己做,哪怕多耗費銀錢精力時間,能自己辦成的,絕不能輕易開口求人。這樣將來事情辦不成時,開口求人,纔有那個臉面。否則就是生生耗費掉兩家人之間的情分,白白斷送一門親戚。”
封氏見她們姐妹通透,欣慰的點頭道:“你們明白就好。”又嘆息道:“史大姑娘,她這是作死啊。”
妙玉和英蓮對視一眼,同時轉過眼,對湘雲的遭遇並不十分同情,橫豎她們不會落井下石,她從此是好是歹,就靠她自己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