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是夜,一輪滿月掛在枝頭,姜小豆哼着小曲,拎着幾壇酒搖搖晃晃走進後院。

“肥肥!阿桑!”

女媧廟中無人迴應,姜小豆打了個嗝,空中瞬間瀰漫着刺鼻的酒氣,她拍了拍有些發脹酸楚的胸口,踉踉蹌蹌跌坐在古樹下。

一縷月光透過樹蔭落在她面前,她攤開手掌,看着手心那縷慘白的月光,醉眼朦朧順着月色看去。

“今兒竟是滿月!這麼快又到了..........每年這個時候肥肥都去城外閉關,今兒也不會例外,它靈力低微,連化形都不能,阿桑怕是也隨它一同去了.......呃嗯......可惜了我打回來這麼多好酒......他們可真沒口福.....”

“嘩嘩!”

姜小豆隨手撈來一罈酒,輕輕一晃,空中瞬間瀰漫着醉人的酒香,連帶着月色也有些恍惚,似它也一同醉了般。

“嗯......這傳了幾輩的鎮店之寶果真比平日賣的強些,總算有些酒味了!”

“砰!”

“嗯?”

一酒罈被人從空中扔下,一聲輕脆巨響,閃爍着寒光的碎片滾落她腳邊,姜小豆看着腳邊微微打顫的碎片愣了半晌。

“酒.....壇?”

她揉了揉眼睛,伸手將那碎片輕輕拾起,指下那冰涼透心的觸感清晰的告訴她,眼前發生的一切是真實的,不是她喝醉了產生的幻覺。

她擡眸去瞧,只見那斑斕樹影中隱隱透出一絲紅色,那紅色並不真切,在茂密的枝葉中時隱時現,好似她看花了眼,產生的錯覺般。

“還真是你!”

姜小豆捋着袖子搖搖晃晃爬上樹,終於在樹頂上與那雙妖治紅瞳撞了正着。

夜煬斜倚在巨大的樹枝上,眉間微顰,領口微敞,周身散發着疲倦的氣息,他雖低垂着眼眸,但眉眼之中卻透着令人窒息的邪魅。

姜小豆打了個酒嗝,搖搖晃晃轉身坐在他身旁,她伸手捏了捏夜煬面具兩旁毛茸茸,尖銳的狐狸耳朵,又湊上前瞧了瞧那雙亮晶晶的紅瞳。

“咦!今兒怎麼這麼好的興致,絲毫不嚴實你的妖態,不怕被人瞧見,被人惦記上?”

那雙狐狸耳朵毛茸茸,軟乎乎的,姜小豆又捏又揉,玩的好不開心,直到夜煬吃痛一聲,她才迅速收回手,生怕眼前人猛一翻臉,冷不丁一手刀劈過來。

“白日那個浮音是你故人?”

醉意朦朧的姜小豆周身一僵,似被臘月冰水劈頭一澆,瞬間清醒過來。

“浮音?就那個彈琴的?雖然我沒有印象,不過他是買賣人,我也是買賣人,保不齊幾萬年前打過照面,只是相互沒了印象,冷不丁一瞧並不陌生罷!”

那通紅血眸落在她身上,眸中閃過一絲隱晦,夜煬沉默一瞬,擺了擺手,眉間略有些疲憊。

“本座今兒沒心情聽你編故事,滾下去喝你的酒去,少擋着本座曬月亮!”

“嗯.......”

姜小豆搖搖晃晃支起身子,突然輕咦一聲又坐了回去,醉眼朦朧看向夜煬,眼底閃過一絲疑惑。

“爲什麼我總覺得今天的你跟往常相比似乎......似乎有些不對........”

“你........”

夜煬話剛出口便沒了聲音,眉間隱隱閃過一絲痛苦,正當姜小豆疑惑時只聽一陣細細索索的聲響,她探頭一瞧,突然笑出聲來。

月光下,夜煬身後冒出了十條毛茸茸的尾巴,那尾巴毛色暗淡,萎靡凌亂,似被風霜摧殘過般,懨懨的耷在一旁。

“我說你今天怎麼這麼老實,原不是你轉了性,看你這麼狼狽,定是修爲受了大損!說說吧!你又跟誰過不去了,對方几個人?怎麼就把你打成了這樣?”

“滾!”

“嘖嘖嘖嘖嘖!瞧瞧這小脾氣!”

姜小豆笑眯着眼睛湊到夜煬跟前“我這個人無利不起早,施恩必求報!吃虧的買賣不做,趁火打劫,落井下石的事兒常幹。你看看,如今你都這樣嬌弱可欺了,我連一指頭都沒碰過你,你是不是該有所表示呢?”

夜煬斜眼看了她一眼,淡然開口“你想要什麼?”

“我體內蠱毒的解藥,進入青丘的密令。”

“密令?”

夜煬微微一側身,看向她,勾脣一笑“九莨與你說的?好好的去青丘作甚?是去做生意?還是去偷東西?”

“這話說的,我姜小豆是雞鳴狗盜之徒嗎?”

纖細的狐狸眼靜靜的落在她身上,姜小豆老臉微微一熱,摸了摸鼻子,燦燦一笑“就算是,這不也沒坑過青丘的狐狸,嗎?”

夜煬輕輕一哼,喃喃自語“誰說沒有,青丘最聰明的狐狸都被你坑慘了..............”

“什麼?”

“本座是說,你!乖乖去喝你的酒去,少在本座面前轉悠,轉的本座頭疼!”

姜小豆不氣不惱,一臉和藹可親看着滿身疲憊的夜煬。

“那蠱毒的解藥和密令呢?”

“解藥之事好說,得看你是否討的本座歡心,至於密令........你連想都不要想了!”

姜小豆點點頭,陰陽怪氣的哦了一聲,眉眼間的笑意逐漸僵硬。

“也就是說,只要狐王殿下不開恩,小人的一條殘命就會一直攥在您的手中是嗎?”

“嗯!”

“這樣啊........................”

蕭冷的寒風中,那和藹可親的笑容逐漸變得扭曲,夜空中隱隱傳來屍鴆老鴞刺耳的叫聲,月光下姜小豆的臉,如同鬼魅一般令人驚悚。

沒有任何徵兆,姜小豆突然出手,一針紮在夜煬身上,夜煬覷了覷針頭上暗紫色的粉末,不屑冷哼。

“呵!下毒還是下蠱?本座死了,你也得給本座陪葬!”

姜小豆笑容陰毒可怖,她伸手捏了捏那對毛茸茸的長耳朵,鋒利尖銳的指甲在柔嫩的耳尖上留下了月牙般的印記。

掐了人不算,姜小豆還特意將自兒那髒兮兮的指甲縫捧到他面前,見他黑着臉絲毫沒有收斂的意思,大搖大擺在那充滿殺意的目光中將魔爪伸向那因爲憤怒而發顫的狐狸耳朵。

夜煬欲伸手去擋,剛一擡手,身形微晃,瞬間癱軟在枝葉間。

“放......你!你對本座做了什麼!”

姜小豆一雙眼睛笑彎成月牙,她把玩着夜煬散在肩上的長髮,輕輕伏在他耳邊聞言細語的輕聲說道“一點點萬桃花的花粉,困住你手腳而已,不然,依着你的性子,我呀!不死既傷!”

萬桃花是有名的無骨花,無論是花汁還是花粉,連帶着花香都有着迷藥的作用。

雙方交戰,一方只要捂住口鼻,將萬桃花花粉,往空中一撒,對方便會全身癱軟,半點力氣都使不出來,那方自是不戰而勝。

如此卑鄙的手段,向來只有沒皮沒臉的流氓混混能用的如此心安理得。

普通人用不着,有名有威望的不屑用,所以萬桃花一直輾轉在市井流氓混混手中,是他們打架鬥毆時慣用的伎倆。

作爲一名元老級別的老混混,姜小豆手中自然有,用起來也相當嫺熟。

“卑鄙至極!”

“哎呀!這面具也太礙事了!”

姜小豆摸了摸那火紅的飛燕面具,砸了咂嘴,剛伸手,耳畔便傳來一道陰冷的呵斥。

“放肆!”

頭一次姜小豆在那雙狐狸眼中看到了陰冷的殺意和兇殘,這突如其來的殺意與以往的嬉笑怒罵截然相反,清晰的讓人感到自己心中的膽顫,她心裡清楚,若此時夜煬沒有受傷,她一定會死在他的手中。

“呀!好嚇人吶!”

姜小豆壓制心底正在蔓延的怯意,拉着長音嬉笑一身,伸手在半空中晃了晃,那道滿是殺意的目光落在姜小豆身上,陰冷兇殘的背後隱隱閃過一絲不可察覺的緊張。

姜小豆突然收回手,扯住了夜煬的尾巴。

“別這麼兇嘛!我對你面具下的臉可沒這麼大的興趣。”

她扯着夜煬的尾巴,把那尾巴一條條的纏在自己的脖子上,做了一條色彩鮮亮的“圍脖”,爲了美觀,還特意把那“圍脖”上繫了很多顏色鮮豔的綢緞。

好看是好看,但她下手沒輕沒重的,疼的夜煬額頭青筋暴跳,冷汗涔出。

“我就喜歡你們這些毛茸茸的傢伙,摸起來真舒服,肥肥那傢伙全身上下除了鱗片就是羽毛,夏日手感倒是不錯,不過話說回來,若是它沒有那四對翅膀,我還真不會白養它那麼多年。 ”

“本座並未受傷!”

姜小豆摸着脖子上那油光水滑的狐狸毛,滿意的掏出一面小鏡,對鏡自賞。

“嗯嗯嗯,沒受傷.......”

“今兒是千年一輪的雙圓夜,雙圓夜寒氣重,壓制了本座體內的火靈石,火靈石受損需本座體內靈力來維持運轉,此時本座只是靈力弱了些而已。”

“是是是!弱的原形都顯現出來了。”

姜小豆隨口嗆了夜煬一句,夜煬黑着臉沉默半晌,扭頭冷哼,眉間一片倨傲“本座願意!今兒滿月,本座樂的現原形曬月亮!有本事你現一個去!”

“話說回來,狐王殿下,您到底給不給?”

“本座方纔說過了,解藥看心情,密令沒可能!”

“你!這青丘的狐狸都是一根筋,夠犟!不給是吧!不給的話我就........我就”

姜小豆看了看夜煬滿頭大汗和脖子上的“圍脖”,威脅了半天就是沒下話,憋了半天,扯着他的九條尾巴,威脅道“你要是不給,我就讓你成爲青丘第一個沒尾巴的狐狸。”

“你想砍本座的尾巴?呵!那得先看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

“天下神兵利器皆抵不過上我的鐵齒銅牙!”

姜小豆指了指自己的大白牙,“咔咔!”空咬了兩聲,得意道“你可別小瞧了我,我自小牙口就好,你再是九條尾巴,與我也就是一口的事兒,到時候你可就是真成了斷尾狐狸,後悔也來不及的!”

“若真如此,那就棄尾與你拼死一戰,本座就不信你有吞山飲海,毀天滅地的本事,就你還能一口廢本座?”

姜小豆搖頭一嘆,無奈開口“關於這件事上,你還是選擇相信我的好,對於吃,我從來不開玩笑。怎樣,給不給?”

“給不給?”

“給不給?”

“好!夜煬算你狠!我姜小豆混世多年,這世上就沒有我辦不成的事兒!”

她搖搖晃晃站起身來,袖子一捋,抓着夜煬的腳就往樹下拖“天下的酒我都喝了個遍,唯獨這狐狸酒我沒喝過,縱使你是青丘狐王,將你泡在罈子裡......照樣是釀酒....的..好料子........呼......你這狐狸平日沒見吃多少.....怎的這樣重........跟豬一.....啊!”

夜煬躺在那裡沒被拖動分毫,她自兒倒是腳下一滑跌下樹去,幸而那樹上還有舊藤纏着,她瞄準時機,滿懷欣喜的伸手一抓。

關鍵時刻一道銀光憑空射來,不偏不倚正中她伸出去的手,她手一抖,自是與那救命藤蔓擦手而過。

與此同時,一聲氣急敗壞的怒吼響徹雲霄。

“死狐狸你使詐!”

月光下,姜小豆手上扎着一根細小的銀針,針頭上沾滿了暗紫色的粉末。

這針她熟悉無比,針頭上的粉末她也不陌生,至於爲什麼會扎到自己身上,不用想,肯定是那狡猾的狐狸使詐了!

“怎麼?怕了?”

那聲音略帶沙啞卻透着令人窒息的妖媚,令人心絃一緊,不禁遐想。

“只要你肯求本座,本座立馬救你。”

“哼!”

姜小豆咬緊牙關,緊閉雙眼,一副即將要慷慨赴死的模樣。

“呵!倔強的小東西!”

一聲輕笑傳來,姜小豆腰間一緊,跌入一個溫軟炙熱的懷抱。

她猛然睜眼,只見夜煬身後那火紅的九尾在夜空中舒展開來。

月光下那豔麗火紅的九尾隱隱透着一絲溫柔。

兩人即將落地之時環在姜小豆腰間的手猛地一緊,那一瞬間,她只覺眼前天旋地轉,隨着一聲悶響,兩人險險避開地上凸出的磐石,一路滾到了草叢中。

“唔................”

姜小豆捂着發脹的腦袋,只覺眼前依舊暈眩,不過慶幸的是,除了頭暈噁心之外,她身上沒有一處受傷的。

姜小豆長舒一口氣,緊繃的心絃緩緩放下,她一擡眸與那雙妖治血眸撞個正着,還未徹底放下的心絃錚的一下又緊繃起來。

姜小豆看了看被自己壓在身下的夜煬,有些心虛的錯過那灼熱的血瞳。

雖不是有意的,但她確實拿人家當了肉墊,這個人情還真是欠下了................

“狐王.........”

話音未落眼前又是一陣天旋地轉,雖然眼前依舊暈眩,但她知道自己現在“人在狐下,大事不妙!”

“姜小豆!”

“嗯?”

炙熱的呼吸落在她臉上,似一個輕柔的吻隨着微風幽幽而來,姜小豆怔怔的看着那雙妖治的血瞳,不言不語,難得的乖巧。

夜煬勾脣一笑,血瞳中閃爍着妖異的光芒,似一個狡猾的獵人,溫柔耐心的誘惑着獵物一步一步走進自己的陷阱。

“小東西...............”

他妖媚輕笑,在她脣畔落下一吻,姜小豆周身一顫,呆滯的眸中隱隱閃過一絲掙扎,夜煬邪魅一笑,妖異的血瞳中幽光閃爍。

姜小豆又深陷其中,原本要推他的手無力滑落,眸中透出一抹從未有過的順從。

那纖細的狐狸眼微微一笑,眉間騰起一絲得意,他低眸吻向那微微發顫脣角,溫柔安撫,輕柔誘導..................

空中突然傳來一聲破空聲,夜煬迅速躲閃,一柄鋒利的木劍追擊而上直逼他咽喉。

夜煬擡眸一笑,漫不經心的看向眼前突然出現持劍抵喉的阿桑。

“你可知道你在做什麼?”

阿桑冷冷的看着夜煬,緊攥在握着木劍的手因過於用力蒼白的幾近透明,向來淡然從容的清瞳此刻殺氣騰騰,蕭寒成冰。

“這話應當我來問纔是,敢問狐王殿下,你可知道你在做什麼!”

鋒利的木劍抵在夜煬喉間,殷紅的血珠從劍下緩緩滲出。

夜煬眉間一冷,沉聲道“此話何意?”

“小豆與天下女子不同,你不該勾引她!”

“你怕本座給不了她名分,委屈了她?青丘與本座而言確實有力不從心的時候,但狐後之事,本座還做的了主。”

木劍微動,一絲鮮血順着劍鋒緩緩滑落。

“狐王此言,當年的九莨也曾說過,可結局呢?似乎有些不盡人意吧!”

“嗯.....”

阿桑覷了覷逐漸清醒的姜小豆,慢慢收回木劍,沉聲道“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求之不得,無可奈何,狐王殿下還是離她遠些好。”

此時姜小豆已經清醒過來,看着站在面前的兩人,幽幽站起身來,一言不發拿過阿桑手中的木劍,劈頭向夜煬砍去。

“死狐狸你竟敢對我施魅術!”

“施魅術!耍流氓!妖狐!”

“我姜小豆是混混不假,惡事做盡,好事不碰,但.....但我從未耍過流氓!”

“白瞎了九莨那麼好的品性,你還是他同根同脈的親侄兒,怎麼就沒學他一點好!”

夜煬躲閃不及,一身紅裳被她砍的襤褸不堪,滿是狼狽。

姜小豆砍累了,撐着木劍怒目相視,她喘着粗氣,質問夜煬“說!方纔你施展魅術到底是何用意!只是佔了我的便宜,還是誘惑我應下你什麼事情了?還是說......你從我這探出了什麼秘密?”

夜煬捋了捋斷了一半直漏風的衣袖,無奈一嘆“你自己去看看,究竟是你佔了本座的便宜還是本座佔了你的便宜。”

“哼!”

姜小豆盤腿坐在地上,閉眼調息,周身散發着瑩瑩光芒,待光芒散去,她緩緩睜開眼睛,斜眼看向夜煬,冷冷一哼。

“你給我下了新蠱!”

“是,不過你放心,本座並不是想要害你,只是借你幾日時間養着它,幾日後在歸還本座。”

“你口中所謂的便宜事,就是給我下了新蠱!”

“別動氣,這可是蠱王,有它在,你會百毒不侵,靈力大漲,天下蠱毒以你爲尊,拜你爲王。”

姜小豆翻了個大白眼,譏笑道“不得了!這可是蠱王呢!你這小氣吧啦的狐王會輕易給了我?不敢信!也不敢勸自己信!

“是給你的,不過是借給你的,過幾日你再還給本座。”

“就知道!”

姜小豆唰的一下站起身來,學街頭潑婦罵街的架勢,叉着腰瞪着眼,怒氣衝衝“別打量誰是傻子!雖說巫陽一脈在三界隱居多年沒有露面,當年那些驚天動地,駭人聽聞的事兒也隨着滄海桑田過去了,你認定如今年輕一輩大多不知往年舊事,索性拿我來當傻子哄,是不是!”

“你別忘了,我姜小豆可跟他們不一樣,我做的就是小道消息的買賣,天地之間,六族內外,大事小事,多多少少我都知道一些,巫陽又是何等的存在,我會傻的連他們的事兒都不知道!”

“巫陽一脈祖祖輩輩精於蠱蟲毒獸,蠱王是蠱毒之尊,萬蠱之首,相傳是當年巫陽王的護身寶,也就是仗着它的威力,不然一個不足萬人的部落,哪來的膽子敢與神農叫囂。聽聞當年巫陽王在大戰中受傷身死,這蠱也跟着消失了,大家都說這蠱喝了巫陽王的血,主人身死,它也跟着一同死了。”

“你說我體內的這蠱是蠱王,我信你。但我知道,蠱是有代價的。這蠱被尊爲王,震懾天下蠱毒,如此威力不俗,相對應的,它所要的代價,也不是一般蠱能比的吧!”

“如你方纔所說,有了這蠱能靈力大漲,今兒是雙圓夜,你體內火靈石受制,靈力受損,有了這蠱你可以增些靈力,勉強渡過今夜,爲何要急匆匆的給我,爲了怕我拒絕,還不惜用了魅術,這蠱怎麼了?你到底瞞了什麼沒說?”

“呵!還挺聰明!”

夜煬輕輕一笑,沉聲道“既是蠱王自是與其他蠱不同,它不飲寄主的血,不吸寄主靈力,萬般好處,只要它能給的,都會保無保留的給寄主。但,前提是,主人自身的靈力得比它高,得讓它心甘情願的服從你。若它察覺主人靈力微弱,覺得自身受辱的蠱王會將寄主反噬。”

夜煬突然一頓,幽幽一笑“還是死無全屍,魂魄消散的那種!”

“它在本座體內一直很乖巧溫順,本座也很喜歡它,只是在本座靈力流失之時,它突然變的躁動不安,大有要反噬的徵兆。火靈石之事,已經夠讓本座頭疼的了,本座實在沒有足夠的靈力去壓制它,所以”

“所以你就將它給了我!若我壓制的了它也就罷!若是我壓制不住,我會成爲大餐,被這蠱王吃的連骨頭都不剩。你這狐狸還真是聰明!”

姜小豆轉念一想,覺得有些不對,擰眉道“它是蠱王,自是能壓制天下蠱毒,之前你體內的胭脂蠱是怎麼回事?你有蠱王在身,除去胭脂蠱易如反掌,爲何要我來動手?說!你是不是在我不知道的情況下又陰了我!”

“胭脂蠱和蠱王是別人一同託付給本座的,那人說若本座想當寄主就一同吞下胭脂蠱,以防本座出爾反爾。胭脂蠱好動,如蝨子一般不安生,本座實在厭煩它厭煩的緊,想盡辦法除它不去,好幾次還惹怒了它,使得它更加放肆。”

“蠱王應當被上一任寄主下了密令,遲遲肯不出手,本座實在無奈。幸好遇見了你,幫本座除了它。”

姜小豆沉默一瞬,開口道“給你蠱王的是什麼人?”

“一個瘋瘋癲癲的老乞丐,成日裡在街上晃盪,哼着不成調的曲子,唱着人聽不懂的歌,他泡的藥酒很不錯,本座喝了他的酒,與他相談,他神秘兮兮的說自兒有蠱王,問本座要不要,本座沒當真隨口說要,他一聽這話捋着袖子就割脈,跟瘋子一樣,誰知他身上還真有蠱王,他說這蠱王他是幫他兄弟留着的,總有一天,他兄弟一定會回來,等他兄弟回來讓本座將蠱王交給他兄弟。清醒之後雖然有些後悔,但從未想過反悔。”

“所以,到如今你也不知道那乞丐是什麼人?”

夜煬點點頭“他跟本座促膝交談過,他說的最多的就是兄弟,至於宗族身世沒有提過一句。喝完酒,他就睡着了,醒來後依舊瘋癲,只是再見本座如陌路一般,蠱王什麼也絲毫不記半分。”

姜小豆與阿桑互看一眼,阿桑從地上將劍拔起,默默的遞到她面前,姜小豆一劍橫到夜煬脖間,怒目冷叱。

“你又在誑我!你一個連路邊粥都嫌腌臢的人,怎麼會喝乞丐的酒!還跟人家促膝長談?我認識你這麼久,別說長談了,一句好聽的話你都沒對我說過。我比乞丐乾淨多了吧!他求你的事你張口就應,我求你給解藥,求的快跪下了,你連鬆口的機會都沒有,編瞎話能不能編的像模像樣些!這話傻子纔會信!”

夜煬伸手起誓,一本正經“本座可以起誓此言不假!”

姜小豆果斷搖頭“不信!”

“本座以青丘狐王的身份向你保證。”

姜小豆冷冷一呵,眉間滿是堅定“不信!”

“唰!”

夜煬甩出一張碩大的銀票,還未開口,手中驟然一空,再擡眼只見姜小豆正疊着銀票往懷裡揣。

“小豆!”

姜小豆拿銀票的動作過於嫺熟,驚的阿桑目瞪口呆。

她看着懷中的銀票傻了眼,這該死的賊手!這該死的本性!

“咳......我信了......但這銀票只夠信三天的,三天後,要麼給銀票,要麼說出青丘密令,到時候你自兒選吧!”

夜煬周身熒光閃爍,光芒大現後,原地只剩下一隻皮毛凌亂,滿身疲倦的紅狐,那紅狐仰起脖子突然口吐人語。

“本座累了,要好好睡一覺,你就別想着趁人之危,落井下石了,蠱王體內還有本座的靈力束着,他的寄主依舊是本座,本座要是死了,你也別想活。”

說完兩眼一閉,十條毛茸茸的尾巴一卷,呼呼睡起了大覺。

阿桑敲了敲手中的木劍,眉間微鎖,凝眸看向姜小豆,眸中閃過一絲探究“小豆,真的就這麼放過他?”

“放過他?”

姜小豆將手掰的啪啪直響,慢悠悠走到紅狐身邊,輕柔的撫摸着那油光水滑的皮毛,在阿桑的注目下,她緩緩回眸,一臉陰笑似鬼魅。

“小狐狸初入塵世,不懂人世險惡,咱們要好好的教教他,讓他知道知道,趁人之危,落井下石這兩個詞不能隨便說,有時可是會一語成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