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倆是在這兒打了一架嗎?”
連盼搖了搖頭,垂下腦袋沒說話。
她現在滿心內疚,也無暇理會嚴青這半是關心半是責備半是無語的話語。
沒等多久,救護車就來了,醫護人員將嚴易擡上了擔架,連盼緊緊抓着他的手坐在救護車裡,嚴青則開車跟在後面。
檢查結果很快就出來了,的確是因爲劇烈頭疼導致的昏迷。
嚴易曾經出過車禍,當時撞傷過腦袋,雖然沒什麼大礙,但還是留下了一些後遺症。
如果劇烈運動或者遭受強烈的情緒刺激便會出現頭疼的情況,嚴重的時候還會導致昏迷。
醫生給他拍了片子,連盼看不大懂,頭顱的X片很複雜,黑漆漆的幾大張,他們是VIP房,醫生不是坐診的,親自來病房裡跟她說明情況。
連盼拿着大X光片左看右看,生怕錯過醫生的任何一個詞語。
因爲也沒什麼大的問題,所以對方其實說的很簡單,“不要緊的,休息一陣子就好了。”
“那他怎麼還不醒啊?”
她眼神裡有顯而易見的焦急,醫生只得又耐心地安慰她,“病人需要休息,我們給他注射了一定劑量的止疼劑和安眠劑,預計明早他纔會醒來。”
連盼哦了一聲,她把那幾張大X片都收到了醫用袋裡,對着醫生說了聲謝謝——雖然他說沒事,可是看見嚴易這樣躺在那裡,她還是覺得很害怕。
因爲送醫的是躺在病牀上的男病人,所以大家的重點便都放在了嚴易身上,主治醫生進來給連盼說病情,這才發現連盼兩手手腕處都磨破皮了,膝蓋上也是。
她的樣子看上去有些狼狽,身上穿的衣服都是半溼不幹的,頭髮也是亂糟糟地垂在耳側,腿上穿着連褲襪,膝蓋處也破了,露出裡面帶着血痕的皮膚。
“連小姐,我建議你處理一下傷口,不然很容易感染的。”
尤其是她膝蓋處的傷口,明顯看得到污漬,估計是在哪裡擦傷的,皮膚上還沾着一些黑色的小沙粒,醫生在一旁看着都替她難受。
連盼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其實這會兒手上幾乎都已經結了一層薄薄的痂了,和嚴易的情況比起來,她實在不覺得自己這點傷有什麼。
但是醫生很堅持,連盼最後只能點了點頭。
病房裡就有酒精,醫生給她用鑷子夾着酒精棉花清洗了一下傷口,接着便用紗布簡單打了個補丁,連盼兩手都被包住了,手腕那裡鼓出一片,看起來像個熊掌似的。
處理好這一切之後,醫生不再停留在病房,連盼便靜悄悄地坐在嚴易的病牀旁邊,握着他的手,看他睡覺。
等嚴青辦理好了住院手續過來時,就只看見連盼呆愣愣地坐在嚴易旁邊,兩手緊緊抓着他的手,不知情的,還以爲兩人在這兒拍什麼偶像劇,男主角得了絕症呢!
她真是又好氣又好笑,一進門就伸手在連盼後腦勺稍稍用力上點了點,帶得連盼的頭跟小雞啄米似的往下垂。
“你呀你!別搞得緊張兮兮的,我告訴你,這小子命大的很!”
醫生的報告她也都看了,數據其實都挺正常的,就是頭痛引發的昏迷。
之前嚴家那場事故剛剛發生的時候,嚴易經常會出現這種狀況,後面看了心理醫生後就好了很多,其實多半是心理引發的頭痛,好多年都沒犯過了,估計連盼也不知道。
嚴青猜想嚴易應該也沒跟她提過這一點。畢竟這人又喜歡逞強又愛裝,這種小事他多半是不會告訴連盼的。
“你們倆又吵架了吧?”
嚴青隨手走到病牀旁的小沙發坐下,擡頭看了一眼呈望夫石狀的連盼。
這兩人,一個昏迷不醒,一個渾身是傷,嚴青看着又是心疼,又是無語,簡直不知道說這兩人什麼好。
多大的人了,怎麼一個個都跟小孩子似的,半點也不省心!
病房裡擺放着水果,大晚上出來折騰半天,嚴青也累了,她順手拿了個桔子剝着吃,一看連盼那樣子,心裡頭那些訓斥的話也說不出來了,“算了,我也不想管你們倆的事,你也別太自責了,他這個是老毛病,之前車禍落下的病根,好多年都沒發過了,這回剛好被你碰上。”
連盼聞言,這才終於有了一絲動靜,接着又搖了搖頭,她還是無法不去自責,“醫生剛剛跟我說了,說劇烈運動和強烈的情緒波動都可能是引發頭痛的原因,他是因爲我才昏迷的……”她低下頭,眼淚啪嗒一下從眼眶中滾落,滴在了嚴易的手上,“我對他說了一些很過分的話……”
嚴青一個桔子剝完,看連盼又哭了,她手上還拿着兩瓣撕了白色經絡的桔子片,真是不知是該繼續吃,還是要過去安慰她。
她一個做姑媽的,在旁邊跟沒事兒人似的,任由連盼在這邊哭成淚人好像也不太好。
不過說實在的,她的確見過嚴易發頭疼很多次了,一般就是休息個幾天就好,所以還真不覺得這是件什麼大事。
何況兩個人相處,哪有什麼對與錯?而且和駱明遠天人相隔比起來,嚴青甚至都不覺得他們這些問題算是什麼問題。
也就是因爲年輕,都還有精力,纔可勁折騰,某種程度上,這也算是一種幸福吧。
“你也甭給他開脫了,他什麼性格我還不知道?”嚴青塞了一瓣桔子到嘴裡,冰涼涼甜絲絲的感覺讓她頓時感覺精神一震,她斜着眼懶懶瞥了嚴易一眼,“要我說,他這樣八成就是活該!”
病牀上的人聞言眼球輕微滾動了一下,似乎對嚴青這句話有些不滿,然而他動作幅度實在太小,連盼也沒發覺。
連盼在這裡都只說是自己的錯,然而一個巴掌也拍不響,嚴青身爲嚴易的姑姑,兩人年歲相差並不大,她看着他長大的,這人心肝有多黑,佔有慾有多強她深有體會,所以孰對孰錯還真不好說。
而且嚴青也覺得計較這些實在沒意思。兩人在一起本來就是這樣的,要真相敬如賓,日子也過的忒沒意思了。
而且越是感情深,才越容易斤斤計較吧。
從前她也怪過駱明遠很多事,有時候兩人吵起架來一頭牛也拉不住她,她發瘋的時候,什麼東西都往他身上招呼,最嚴重的時候,一米高的花瓶都搬起來朝他砸過——當時的確是氣的不輕,現在想起來,這種如同車禍現場一般的記憶竟然都變成美好的回憶了。
兩人閒聊了一下,時間也不早了,因爲嚴易情況平穩,嚴青也不打算再留在病房裡,叮囑了連盼兩句便開車回去了,只留連盼一個在病房裡陪嚴易。
房間裡的加溼器開得很大,白色的霧氣從病牀旁的小桌上噴發出來,像火山一樣,緩緩衝向空中,又都緩緩消散,在嚴易臉龐上方大概半米處消失不見。
連盼站起身來,拿了一塊乾毛巾給他擦頭髮,聽說溼着頭髮睡覺,早上起來會頭痛的。
半夜裡醫院安靜地有些過分,她擦完了頭髮,又繼續握着嚴易的手,發呆地看着牆壁上的掛鐘。
連盼此刻毫無睡意,當然也不敢睡。
睡覺似乎好像成了她記憶裡的一個魔咒一樣,生怕一閉眼,最在意的人就在夜晚消失不見了。
“你知道嗎?”
她抓了抓嚴易的手,在他手背上搓了搓,“我覺得我真的是個好幸運的人。”
房間裡安靜地過分,只有靜音的加溼器傳來一點點幾不可聞的輕微震動聲,夜深了,VIP病房外格外靜謐。
連盼也不知該如何打發這漫漫長夜的時間,只能拉着他的手,絮絮叨叨,說一些自己其實從未打算朝他說的話。
醫生說給他注射了安眠藥,嚴易這一晚應該睡得很沉,又聽姑姑這麼一說,連盼頓時放心不少。
“被拉到御膳房外頭的時候,我一看見師傅滿臉是淚,就知道事態不好了,再聽前來抓人的劉大人說皇后娘娘的族人造反了,所有與之有關聯的人全部要問斬,我想……這輩子大概就到頭了吧!”
她前半生孤苦無依,受盡白眼,以乞討爲生,後半生卻享盡榮華,成爲除了師傅連青之外,御膳房第二大紅人。她見過皇家威儀,也接待過外國使臣,天王貴胄,無一畏懼;她燒得一手好菜,連皇帝也贊她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半生落魄,半生榮寵,全部止於十九歲那一年。
其實連盼覺得挺滿足的,她上輩子過了很多人想過都過不上的生活,而老天待她何其幸運,不僅給了她上輩子,還又給了她下輩子。
還讓她遇到了嚴易。
“你知道嗎?我重新醒過來的時候,真的感覺好高興……同時又好害怕,總怕這一切不是真的,說不定哪天老天爺就把給我的這些東西又收回去了。我纔來到這個世界第一天,第一天就遇到了你。”
“你笑的真好看。”想起嚴易那個時候的樣子,連盼眼角噙着淚,臉上卻忍不住露出了一個微笑,她下意識用手背擦了擦淚,也沒留意到嚴易睫毛輕微顫動。
“你好瘦,爺爺跟我說你肯定沒吃過飽飯,我當時也沒有別的想法,就想讓你吃飽飯……當然,也想掙點錢讓爺爺過得好一點,沒有想到後來……”
十九歲,在現代,她還可以唸書,還被爺爺當做孩子一樣對待,但是在古代,她這個年紀,早都可以嫁人了。
連盼在情感方面的經歷接近空白,可是她在其他方面,無疑要比同齡人成熟很多——穩重、大方、善解人意。
對待同齡人,甚至比她年長的人,她都非常包容,在嚴易看來,她這個樣子,甚至有時候都把身邊人快給寵壞了。
她周圍那些人,哪個不是圍着她又是討好又是耍賴的?不就是爲了叫她下廚,叫她多做點好吃的嗎?有的甚至是因爲她男友是嚴易,因此產生了一些想法,哪怕是連盼認爲的好友張童,其實在嚴易看來,也不置可否。
人心總是很複雜,他習慣以最大的惡意去揣測人心,而連盼剛好相反。
他的確厭惡這個世界,但偏偏喜歡這個世界裡的她。
她就是跟不知道這些人的想法一樣,總是笑眯眯的,不辭勞苦,吭哧吭哧地做這些事,有時看得嚴易都有點惱火,覺得她身邊就跟圍了一羣蒼蠅似的,趕也趕不走。
然而他自己又何嘗不是這樣呢?
他也是圍在她周圍人羣中的一員。
大概沒有人不喜歡她吧。
她每天都在笑,笑起來的時候眼睛彎得跟月牙似的,看得人心都快化了,又貼心,又善解人意,跟在她身邊,好像天底下就沒有不開心的事似的。她就像個小太陽,不是六月天那種,是三月天的暖陽,又暖又舒服,你說不上具體她哪兒好,但就是喜歡她。
動物都有趨光性,更何況是人?
他特別喜歡看她笑,一張花瓣一樣的小嘴咧開,露出裡面潔白整齊的牙齒;又喜歡看她晚上被他折騰到哭,一邊哭一邊掐他,又是求饒又是嗔怪的樣子;喜歡看她做什麼都是認認真真,不慌不忙的樣子;喜歡看她早上起來給花澆水還要跟花花草草說話的樣子,也喜歡看她在廚房爲他洗手作羹湯的樣子,無一不喜歡。
這樣好的人,這樣暖的人,他只希望他一個人佔有,絕不能和人分享。
他也被她寵壞了。
一旦她的心不是全身心放在他身上,一旦她不夠愛他寵他,不夠注意他,他就不高興,他就會吃醋,會生氣,會忍不住發脾氣——其實他只是想讓她回來,盯着他一個人看罷了。
“我也不知道後面怎麼就讓你給……”連盼說着說着,竟自己有些臉紅起來,明明讀了那麼多女戒女訓,可是到嚴易面前,這些東西都不夠看他,他這人實在是太無賴,總有一百萬種方式讓她破戒,真是又羞又臊。
可是……她偏偏還挺享受的,他體力真的特別好……
“可你怎麼就總是看不明白呢?我……”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她不是一個特別堅決的人,若不是別人實在惹到了她,她絕不會和人鬧翻臉,也不會和人大吵大鬧,她和誰都處得來,這是她的性格,也是連盼爲人處世的原則。
以和爲貴。
讓她如同嚴易所希望的那樣,和所有他不喜歡的人斷絕來往,這不是連盼會做的事。人生活在這個世界上,就是要和人來往的。
喜歡的人就親密交往,不喜歡的人就淡淡交往,沒有絕對的好和不好,做人做事,凡事都給別人留三分情面,也是給自己留一分退路。連盼浸淫宮中十幾年,這種生活哲學已經沁入她的腦海,根深蒂固,難以改變。
而且——如果不是因爲她這種性格,她又怎麼會遇到嚴易呢?
聽林至說,嚴易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其實就壓根沒打算再吃她第二次做的飯,好像是因爲她是個學生,也沒往後想太多。
“旁人看不出來我心裡人是誰,你還看不出來嗎?”連盼一邊說,一邊氣得眼淚又出來了。
她一貫待人都是和和氣氣的,就算不是周辰,換了周辰的助理小劉,嚴易的秘書林至也都是一樣的,這種和氣最多止於朋友之間,何況周辰和她還有小時候的情誼在,也算是發小了。但她心底至始至終只有嚴易一人。
他剛開始吃醋,連盼還能理解,所以任憑他怎麼折騰,哪怕有時候在牀上玩些難以啓齒的小把戲,她也沒說什麼,只當是在安撫他了。可是越往後,連盼就越覺得累——譬如今天,嚴易的行爲已經不僅僅是在吃醋,他根本就是不信任她!
當然了,她心裡氣是有的,可是看見他躺在牀上那個樣子,她心裡又跟針扎似的,揪心地很。
這人怎麼這樣!
“說句不該在外頭說的話,他再怎麼想,那是他的事,我也是今天才頭一次聽他這樣說,原本我是以爲他和白悅欣有點不對勁纔跟着他去的,我原先的確是打算避開他的——你怎麼都不聽我說一句呢!他是朋友,是外人,而你,你纔是我的另一半啊!”
她越說越來氣,抓着他的手都恨不得打他幾下,然而看他脣色淺淡,靜靜躺在牀上一副慘淡安靜的樣子,又實在是下不去手,最後只能氣得將她握着的那隻手扔在了一邊——嚴易半擡起的胳膊被她這麼一扔,頓時順着反方向回落,手腕輕輕“框”的一下,撞到了病牀旁邊的護欄上,發出一陣聲響。
連盼嚇了一跳,連忙又把他的手重新抓起來,看到他手腕凸出的骨頭那裡好像被撞紅了一點,頓時心疼不已,在他這裡摸了摸,又吹了吹,重新把他的手握在了手裡。
病牀上“沉睡”的嚴易嘴角微微勾了勾,幾不可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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盼盼真情告白了,大魔王心裡樂開花~
PS:好基友果果的文今天PK,暖暖的古風寵文《重生縣丞家二小姐》,推薦哦~
一句話簡介:鹿鳴沒想到這世界上還真有叫呦呦的,呦呦鹿鳴,一看就是他的。
林呦重生了!
再活一世,她依舊學渣,但絕不包子!
再活一世,她要護全家人周全!
不求升官,只求發財。
遠離堂姐,不嫁渣男。
就在這小縣城裡悠悠閒閒地當個小村姑也挺好!
只是,這位京城來的公子哥兒,看着怎麼那麼眼熟?
媽呀,好像上一世的皇帝老爺啊!
鹿鳴有個當皇帝的哥哥,他的雙胞胎哥哥。
所以他找了個小縣城,離皇帝遠遠的,又找了個農村小媳婦兒,生兩個小崽子,人生圓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