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裡的樓梯上,走下一位中年貴婦,她看上去也就三十出頭,也是穿着旗袍,只是不像老太太那樣優雅保守,而是溫婉爾雅,彷彿民國閨秀一般。一身藕粉素色長旗袍,裙襬邊角有幾朵白梅刺繡,頭髮簡單地挽在腦後,懷裡還抱着一隻雪白的波斯貓,笑容動人。
連盼腦子裡頓時‘哄——’的一聲,炸開了。
“師……師傅?”說話間,她圓圓的杏眼已不由自主蒙上一層水霧,幾步就走到了嚴青面前,一副很想抓住她,卻又不知該如何動作的樣子,只是無措地捏着自己的衣角,小心翼翼地看嚴青,“師傅你也到這裡來了嗎?”
波斯貓喵了一聲,從嚴青懷裡逃走,嚴青還來不及反應,連盼眼中淚珠已經大顆大顆滾落下來,她哭得悄無聲息,看上去卻格外令人心疼。
不知怎得,嚴青也覺得連盼格外面熟,好像在哪裡見過她似的,一看她哭成這樣,自己也跟着一起慌亂起來了。
“怎麼這是,好端端的……”嚴青連忙從一旁桌子上的手袋裡拿手絹遞給她,“怎麼就哭起來了呢?”
很顯然,嚴青並不認識她。連盼看在眼裡,自然以爲師傅不認她了,哭得更加傷心,一雙大眼只溼漉漉地望向她,神情格外委屈,“師傅你不認識我了嗎?”
她哇地一聲,突然由流淚轉爲了大哭,“師傅,我是盼盼啊!”
老實說,嚴易也沒料到連盼會突然產生這樣的反應,不管怎樣,安撫好她是先,他立刻上前,將連盼拉入自己懷中,衝嚴青道,“姑姑,盼盼應該是認錯人了。”
又輕拍連盼的後背解釋道,“這就是我姑姑,你是不是認錯了?她怎麼會是你師傅呢?你們才頭一次見面。”
嚴易的話提醒了連盼,連盼連忙止住了哭泣,只是方纔哭得厲害,人還是忍不住有些抽噎,她擡起頭來偷偷打量嚴青,發現她簡直是和自己的師傅連青長得一模一樣,就連耳朵上的那顆小痣都毫無分別。嚴易並不是一般人,嚴青若真是她的師傅連青,和她一樣從古代重生而來,那斷然是瞞不過他的,哪有親侄子認不出真姑姑的理。他說那是他的姑姑,應當就不會是旁人了,連盼忍不住有點慌,她好像不小心露餡了。
只是兩人實在是太相像,不僅是相貌,就連聲音、神態、語態都一模一樣,世界上絕難找到如此相似之人,除非——她們本來就是同一人。
連盼心中遲疑了一瞬,忽又釋然,這世上又有幾人像她這樣擁有兩輩子的記憶呢?說不定嚴青就是連青的今生,而連青就是嚴青的前世呢?畢竟連重生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情都發生了,還有什麼是不可能的呢?
“師……不,姑姑好,我……”再次見到最親近的人,連盼激動地連話都有些說不清了,手忙腳亂地拆開了禮袋,將上午剛坐的月餅鋪到了一旁的矮桌上,她眼裡還帶着淚,跟孩子似的把自己做的東西展現在親近的人面前,“姑姑吃月餅。”
大庭廣衆地哭,連盼有些不好意思,偷偷擦了擦眼淚,又衝老太太道,“讓您見笑了,是我一時認錯人,情難自禁,一時間就……您也吃月餅,吃這個豆沙的,軟一些。”
老實說,老太太和嚴青什麼東西沒吃過,連盼這幾個月餅雖然小巧可愛,但包裝簡陋,樣式普通,若是平常情況下,她們是絕不會吃的,然而看連盼……她大大的杏眼裡還盛着一點淚,睫毛被淚珠粘成一縷一縷的,面對這樣一雙眼,彷彿小奶狗一樣,溼漉漉的,滿是誠意,任是鐵石心腸,也難以拒絕了。
再者嚴青總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好像在哪裡見過連盼似的,一見她就覺得格外親切,彷彿自己的女兒一般。方纔若不是嚴易搶先,恐怕她早已將連盼摟入懷中哄了,人常說眼緣眼緣,想來她和連盼應當是十分有眼緣了。
上午做的月餅談不上熱,只是帶了一點溫度,讓人相信這確實是她親手所做,嚴易又在旁邊補充了一句,“我親手和的面。”
老太太拿了一個豆沙月餅,輕輕咬了一口,只是一口,她眼睛瞬間就睜大了。
嚴老太太一輩子養尊處優,儀態優雅,其實很少會有這麼大表情動作,無他,只因這月餅實在太好吃了——豆沙細軟香甜,外面的餅皮柔軟又富有彈性,豆沙不膩,既沒有紅豆常見的土苦味,又不像市面上常賣的豆沙月餅一股子甜膩的添加劑味道,很簡單的材料,很簡單的月餅,她也說不出別的花來,畢竟只是個豆沙月餅,然而卻讓人覺得異常好吃,她忍不住點了點頭。
嚴青拿的是個五仁月餅,老實說,她並不知道是五仁月餅,如果連盼告訴她這是五仁的,她是絕不會吃的。一連着吃了好幾口,嚴青才嘆道,“盼盼,這裡頭包的什麼?我看有好多東西吧?”
“有花生,瓜子,甜杏仁,芝麻,還有松子兒。”師傅從前也愛吃五仁月餅,總是說一個小月餅裡頭能吃到這麼多好吃的,特別划算。
“這不是五仁麼?”老太太頓時笑起來,“今兒我算是開了眼界,咱們嚴大姑娘居然破天荒吃了個五仁月餅!”
全嚴家上下都知道,嚴青最不喜歡吃五仁月餅,往年送往嚴宅的月餅,都避開了五仁。
嚴青楞了一瞬,難不成從她今天才算是吃到了正宗的五仁月餅?從前吃的都是假的?
------題外話------
西瓜:真·五仁·來襲,PS:瓜最喜歡吃草莓月餅(好像混入了什麼奇怪的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