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出公司大門,安意一眼就看到莫可凡那輛東風標緻307停靠在路邊,紅得像團火一樣,想不惹眼都不行。
莫可凡斜靠在車門上,手裡夾着根細長的女士香菸,有一口沒一口地抽着,燙成大波浪的長髮籠在腦後鬆鬆挽了個髻,V領白色毛衣,下身一條灰色羊毛呢子短裙,外面罩着一件黑色風衣,整個人看起來幹練又不失時尚。
不少路人紛紛回頭張望,當然更多是還是年輕的男人。可要是仔細看,不難發現她現在正一臉不耐煩即將發作。
“真是風騷的女人。”安意嘟囔一聲,踢踢踏踏往莫可凡那邊走。
“不好意思,我朋友來了。”安意剛走到莫可凡面前,就聽她這麼說着然後被扯了去,親密地挽着她的胳膊對面前的小青年說,“現在我得走了。”
小青年看也沒看安意,繼續對莫可凡進行糾纏:“美女,我真的看你挺眼熟的,說不定我們以前真的見過。要不咱們交換個電話。”他說着就要掏手機。
安意站在一旁看着,忍不住偷着樂,手臂隔着衣服給莫可凡擰了下,接着二話不說把她塞到車裡,轉身問:“你是說我像你同事的朋友?”
“是啊,是啊!”小青年忙不迭點頭。
莫可凡一撩頭髮,衝着他嫵媚一笑:“那既然這樣,你還是去問你那個朋友要電話號碼吧!”說完趁着小青年兀自回味那一笑的空隙,開門上車,駕車離開。
隔了五六秒,安意終於忍不住大笑。
莫可凡瞪她一眼,惱羞成怒:“笑什麼笑,看我丟臉很好笑嗎?”
“哪裡丟臉了,我家的莫莫最可愛了不是。萬人迷吶!”安意忍着笑色迷迷地探過身去拍她的臉。
“去去去,開車呢!我可不想明天上新聞頭條。”
“唔……”聞到她手上的氣味,安意皺了皺鼻子,安分坐好。
莫可凡飛快地瞥她一眼,這才注意到自己手上還夾着根快燒到頭的煙,彈開菸灰缸把菸屁股摁滅了丟進去。
“現在好些沒?”邊問邊把暖風調大,“覺得悶就自己把窗戶打開些,不過別開太大,你現在還能怎麼吹風。”
“是啦,是啦。”安意不耐煩地揮手,“你現在就成了我半個媽了。”
“呸!我就是當媽也不要你這樣的麻煩精做女兒。”莫可凡說完,立即後悔了,瞅着安意,看她臉色沒什麼變化,才略微放心。
“看什麼看?我沒事的。”安意扭着脖子,活動頸椎,邊笑,“你這點打擊我還沒放在眼裡。”
“得瑟。”莫可凡橫她一眼,想了想還是問了,“跟你媽還沒聯繫?”
一聽這話,安意頓時跟焉了的茄子,過了好久,才訥訥回答她:“沒。”
“你媽也沒來電話?”
“沒,估計她太后娘娘是準備讓我流放了。”安意用手提袋擋着臉,聲音悶悶地,活靈活現就一鴕鳥。
莫可凡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又給放棄了,安意的情況她再瞭解不過,安意九歲的時候安爸爸從施工大樓失足墜樓,是安媽媽一手把她拉扯大,這麼多年唸叨最多的還是安意的終生大事。好不容易盼着女兒結婚了,親戚朋友都通知到了,結果關鍵時刻掉鏈子,失婚不說肚子裡還多了個。說不氣是假,尤其安意還是個拗脾氣,於是乎安媽媽一氣之下把女兒給掃地出門了。
“我看你還是找個時間回去看看的好,你媽再生氣,氣過了就好。”
“嗯,我知道。過段時間再說,多給她點時間冷卻冷卻吧。”
“什麼口氣。老氣橫秋的,你別忘記你還沒到三十。”
“是是是,我錯了,我改。我改還不成麼!”她嬉皮笑臉,沒心沒肺。
莫可凡知道安意有意逃避,也不多說,把心思收回專心專意開她的車。
安意和莫可凡說的老地方是一家開在巷子裡面的飯館。這裡生意很好,好不容易找了個位置把車子停好。兩個人一進去,立即感受到室內外的巨大溫差,別的不說,單是這二氧化碳的含量都讓溫度往上升了不少。飯館是開在居民樓裡,一間間的房,只把前面幾張門給拆了,方便進出。
兩人一路往裡面走,好不容易在最裡面找了張桌子,讓服務員收拾了,就開始點菜。
“我要吃大份牛蛙。”安意急着報菜。
服務員正要往上面寫,被莫可凡叫住:“不要牛蛙,來份玉米筒子骨湯,還有清炒萵筍,孜然牛肉。飲料的話拿兩罐牛奶來,一罐稍微溫下。”
“真的不要牛蛙嗎?這是我們的招牌菜哦。”服務員知道安意不能做主,選擇直接忽略她,對着莫可凡推薦。
“不……”瞄到安意,她忽然改口,“算了,來個小份的。記得牛奶給溫一下。”
“好的,馬上就來。”服務員態度良好地離開,沒多久就端着一盆牛蛙來。
說是小份其實分量也很足了。滿滿一盆子,紅豔豔的辣椒和雪白的牛蛙肉交相輝映,光是看就食指大動,口水直流。安意笑眯了眼,瞄準一塊白嫩嫩的牛蛙腿舉着筷子就夾。
“我說了你能吃嗎?”莫可凡坐在一邊閒閒道。
安意擡頭:“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你現在還不能碰辣椒。”莫可凡笑得狡詐,心裡腹誹:誰讓你一見面就笑我的,活該。
莫可凡的心思安意算是明白了,盯着面前的美味抱着最後一絲希望:“就吃一塊有什麼關係?”
“不行。”莫可凡回答得斬釘截鐵,正好服務員送菜上來,笑眯眯地夾了片萵筍到她碗裡,“這是特意給你點的,多吃些啊。”
鬱悶!安意悶悶地低頭,把那片綠幽幽的萵筍當做是莫可凡狠狠咬下去。心裡雖然知道莫可凡這麼管着自己是爲了她好,可是……擡頭瞄了下正大快朵頤啃着牛蛙的女人,嗷唔,還是恨!
明明知道她無辣不歡,明明不打算給她吃,還點這個來氣她,臭莫莫,壞莫莫。
安意心裡不斷在心裡唸叨,拿起牛奶的時候,那種暖暖的感覺讓她氣一下子又消了。
聊了會今天工作遇到的事情,又說到早上被捉弄的事。莫可凡皺了下眉:“你就是太老實了。以後不要理。”
“知道了。”安意聳肩。
“我還以爲會把你安排到設計部。”莫可凡有些遺憾地說着,一開始她就是瞅準了時代廣告設計部去的,結果最後安意居然被安排到媒介部。
“現在也很好啊。”安意得過且過的個性展露無疑,一口一口喝着筒子骨玉米湯,含糊道,“其實現在感覺真的不錯,你看啊,第一天去就勾搭到了葉西西。唔……她和你的感覺挺像的。”
莫可凡抽空擡頭瞪她,沒好氣地說:“哪裡像了,我纔不是已婚婦女。”
“噗!”安意捂着嘴,望望四周,幸好沒有人注意到她。把嘴擦乾淨了,纔開口,“你說葉西西她結婚了?”
“我聽人說的,她一畢業就手抓兩證。”時代大樓的裝修設計師由莫可凡所在的丁煌裝飾一手包辦的,因此她對時代廣告公司內部人員認識的也多。
“一手畢業證,一手結婚證?”安意眨了眨眼,一笑,低下頭去,淡淡說了句,“真好。”
“喂,你沒事吧?”
“我能有什麼事,能吃能睡,身體倍棒!”
給她拿話一堵,莫可凡徹底沒得說了。
之後安意又跟她扯起別的事情來,一頓飯吃完都差不多九點了,莫可凡開車送她回家。
一路上安意一聲不吭,莫可凡不習慣地轉頭看她,笑:“怎麼?裝文靜,現在太遲了吧。”
“什麼叫裝,我本來就很文靜好不!”安意惱怒地瞪她,極力做出兇惡的樣子,可是眼睛裡透出的疲勞還是給莫可凡輕易捕捉到。
“累了?”
“唔。”
“最近還在吃藥?”
“一直都沒停過。”
“意意,不要想太多了,你既然都決定要重新開始好好生活,就不該再沉浸在以前的事情裡面。”想了又想,莫可凡實在是憋不住了。
安意疑惑地擡頭:“沒聽懂。”
“安小意。”
莫可凡一般都叫她“意意”,只有在極度生氣或者極度興奮地時候纔會叫她“安小意”。
一聽這個呼喚,安意連忙開口:“行了,行了,我都知道,你不用每天都跟老媽子一樣唸叨。有空你還是多爲自己想想吧,工作再好也只是個工作狂。女強人,找個男人過日子吧!”
“不用你操心。”
“我是替你着急。”安意撇嘴,不着痕跡地把之前那個話題帶過去。
回到家踢掉高跟鞋,她直接把自己扔到沙發上。
說起來這套房子也是莫可凡替她找到的,不!準確的來說,這套房子是莫可凡以前租的。
後來賺了錢,莫可凡在外面買了套小公寓,就從這裡搬出去。安意出了事情後無家可歸,莫可凡要她去新家住,被安意拒絕就想到這裡。因爲當初搬出去的時候,莫可凡考慮到東西太多沒地方放,就一直沒有去找房東退租金。所以安意住進來大部分用品還是齊全的。
身體很累,彷彿閉上眼睛就能睡着,可實際上她躺了五分鐘還是沒有任何要入眠的跡象。大腦深處一直迴響着在飯館裡莫可凡說過的話——“我聽人說的,她一畢業就手抓兩證”。
“小意,你說等畢業的時候我們也潮流一把吧!左手畢業證,右手結婚證怎麼樣?”
忽然一個不屬於莫可凡的男人的聲音冒出來,安意渾身一抖,驚出一身冷汗,下意識地往左右看,看到的只是粉橘色的牆和佈置簡潔的傢俱,哪裡有什麼人。
那就是自己的幻覺了。
安意伸手捂住眼睛,忽然間好想哭,明明那些甜言蜜語言猶在耳,可爲什麼偏偏物是人非?曾經的誓言是否真的就飄散無影,還是那個說話的人已經消失了?
滾燙的液體從指縫中溢出,她放縱自己用哭泣來發泄。
安意,就哭這一次,哭過之後把一切都放下吧!在心裡對自己說着,她要繼續做回那個快樂的安意。鴕鳥心態再次發揮,失婚就失婚吧!有什麼了不起的,何況她還沒正式嫁過去呢!頂多就算失戀吧!對!她只是失戀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