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一起吃飯。”
看着手機短信, 安意乾脆利落地回了兩字過去——“不去”。
把手機放一邊,繼續埋頭幹活,不一會手機又響了, 這次是電話。
剛接通那人就問:“爲什麼不去?”
“要陪我媽。”她嘆着氣說。或許真是應了那句“做賊心虛”, 在辦公室裡接個電話, 安意居然會有心跳加速的感覺, 說起話來聲音也壓得很低。
程方宇遲遲不說話, 她剛準備掛掉的時候,他突然開口:“那中午一起。”
“不要。”
“真的不要,嗯?”尾音拖得很長, 低醇的嗓音很是魅惑,像貓兒的爪子在心裡撓。
安意沒出息地鬆動一下, 擡眼瞅見屏幕裡反射出葉西西不斷往自己瞟來的目光, 把剛要出口的話又給咽回來:“不了。要沒事的話, 我就先掛了。”
她也就是客氣地這麼一說,大拇指都已經爬着找到掛機鍵, 只等那頭的人一說就掛斷。
結果程方宇隔了一秒突然說:“我想你了。”
低低的聲音,漫不經心地一句讓安意忽然心跳緩了半拍,只聽大BOSS輕聲笑着誘哄道:“說,你也想我。”
“我也想……”就這麼不受控制地被他牽引着,等她反應過來差點咬到舌頭, 順手敲了自己一下, 安意板正臉孔, 一本正經地說, “想你應該也是這樣的。好了, 不說了,掛啦。”她匆匆掛斷電話。
“嘖嘖嘖, 我說今天怎麼這麼開心,原來這是春情盪漾啊!”
葉西西的手攀過來,衝她擠眉弄眼。
安意一扭身子脫開她魔掌,嘴裡反駁:“哪有。”
“怎麼沒有,看你臉這麼紅,還有啊,剛剛那句‘我也想’柔得都能掐出水來了。”葉西西模仿着她剛剛的語氣,成功地引發起安意一身的雞皮疙瘩。
“拜託,不要斷章取義,後面還有呢!不帶你這麼斷句的。”她急忙糾正,心裡暗惱自己怎麼就敗在美男計前面了,還只是光聽聲音連人都沒見着。
“還說沒有,看你現在這樣子,活脫脫就是一副小媳婦的樣子。”葉西西推了推她,笑得好不戲謔,“還不老實。”葉西西聲音不算大,不過還是將辦公室裡一羣人的視線多多少少吸引過來,就算有沒擡頭看的,耳朵也都一隻只豎着。
“交代?哦,交代。”安意拿起桌上的一個文件夾拍到葉西西懷裡,語速飛快,“東西都整理好了,交代完畢,我泡茶去。”說完端起杯子三十六計走爲上。
一口氣衝到茶水間,背靠着牆壁長長舒口氣。
回想昨天,她居然點頭說了好,現在想起來一切都像是個夢。美好是美好,就是虛幻得不真切,總覺得像肥皂泡,經不得碰觸。
要不是今天一早程方宇來了電話說他來接她,適時地提醒了她,她一定會把這一切當做是一場夢。
側頭瞧着玻璃櫃門上反射出來的人影,傻呆呆的表情,臉紅彤彤,像煮熟的蝦子,安意不自禁摸了摸,果然灼熱得有些燙手。
心裡想着下次該告訴某人上班時間絕對不能再給她打電話了。
某人這個時候正被人上上下下盯着打量得煩了,撂下撥了一半的電話,不悅地出聲:“東西放下,出去關門。”
“嘖嘖,看不出,咱們的冰山冷麪男要轉型了?”敢這麼說話的人全公司上下恐怕只有不怕死的戚威了,在程方宇冷冽的視線下他不受影響地抽出椅子面對面坐下,近距離觀察着。
戚威哈哈笑着,樂不可支:“昨天我都看到了,你和媒介部的安意,在電梯裡抱在一起。”
誰說男人不八卦,戚威便是一個活生生的反例。
對上他探尋的目光,程方宇不動聲色。
沒能從他臉上看出端倪,戚威笑容收了些,用手指着他說:“別告訴我你這次真的載到一個小姑娘手裡了?那我可要笑死了。”
他說的是玩笑話,可語氣裡的確實隱含關懷。
齊伊絡跟程家兄弟的事情他一直是知道的,兜兜轉轉這麼些年,周圍朋友一個個成家,嬌妻懷抱,兒女承歡,唯有他孑然一身,滿心都撲在工作上像臺機器一樣不知疲倦。程方宇會動心,證明人還活着,是好事,但身爲朋友兄弟,戚威不想看着他再受一次傷。況且這個女人還是盧默的前女友,只能說這世界太小了。
戚威一面想着,一面唾棄自己什麼時候居然跟女人一樣婆婆媽媽起來。
程方宇久久不回答他的話,戚威擡頭一看,發現他居然在笑,嘴角向上勾,噙着淺淡的笑,手裡握着手機,拇指來回移動像是在發短信,壓根就沒有聽自己說話。
“喂,你有沒有聽我說啊。”戚威氣不過,伸手要搶手機。
程方宇側過身子,用轉椅擋住他的手,打完最後一個字發出去,再轉過來時,臉上又變回往常的撲克臉。公事公辦地開口:“要是沒有其他事情的話,戚經理可以出去了。”
“你……”戚威的段數明顯不如程方宇,□□勢上就輸了一大截,悻悻地擺手,“算了,懶得管你的事情。”
“戚威。”走到門口的時候,後面忽然傳來程方宇的聲音,“我是認真的。”
簡簡單單五個字,聲音也不見得多重,但戚威知道這一次程方宇真的一頭栽下去了。沒有回頭,他衝後面擺擺手,嘟囔着:“管你認真不認真,到時請我當伴郎吧!”說完,拉開門就出去了。
程方宇看着摯友的背影,臉上浮出笑意,手機這時震動了下,沒有一個字,單單就一個呲牙咧嘴的笑臉。
陽光一點點從陰沉的密雲裡透出,絲絲縷縷的光線一寸寸延伸,透過整面的落地窗照射裡面,明亮光潔。卻不及大辦公桌後那個男人嘴角的一抹笑意燦爛而溫暖。
安意端着花果茶回來,葉西西告訴她說有未接電話,一看果然是程方宇的來電。
安意不大喜歡用外號什麼的,一般都是直接連名帶姓,程方宇的號碼亦不例外。不過經過上午的事情,安意左看右看都覺得不安全,大筆一揮,重新改爲“BOSS”。
嗯,這下順眼多了。笑着,這纔想起要不要回個電話過去,手上一震短信就來了。
“午餐多吃點。”
安意咬着腮幫子嘴角含着隱隱笑意,按了個“好”出來又給刪掉,反覆折騰了一會,索性發了個笑臉過去。
中午訂了盒飯吃過,看着外面放晴,安意抽了本書慢悠悠地爬樓梯到天台去。
等她走到平時慣常待的遮陽棚,發現程方宇居然也在。
長腿交疊着,閒適地靠在木製長椅上,深灰色的風衣敞開着露出裡面V領的羊絨套頭毛衣,隨意地往那一坐,感覺不像商人,反倒像平面模特。
看他闔眼小憩,安意忽然來了惡作劇的興致,躡手躡腳地走過去,順手從旁邊的花盆裡揪了跟不知名的野草。
長得好的人,不管是遠看近看都很好,尤其是在安意發現程方宇的皮膚居然比自己還要好的時候,小小的嫉妒了一把。
捏着野草往他耳朵裡撓,撓了幾下沒見他反應,難道不癢?安意懷疑地去撓自己的掌心,柔軟的草尖在掌心裡刮擦着,才兩三下她就忍不住縮手。一隻大手無聲無息地拉住她用力一扯,下一秒她就落到一個溫暖的懷抱裡。安意掙了下,男人用力箍着她,還可惡地在她耳邊吹氣。
“別……不要啦,好癢啊……我認輸,認輸……”耳朵是安意身上的敏感部位,一邊叫着笑着喊停,一邊又不住瑟縮,倒是和某人的距離越貼越近。等她緩過氣來時,發現自己半躺在長椅上,大半個身子貼在他身上,手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攀到他肩膀上的。
雖然已經答應了他,但在安意內心深處,他們還是才認識不到兩個月的人,意識一回來,她就急着要躲開。程方宇哪裡肯如她意,一雙手早就扣住她的腰,讓她平躺在自己腿上。
安意不肯,扭着身子跳下去,動作太急,差點崴到腳。
程方宇看着她皺眉,招手要她過去。記着前面的事情,安意搖頭,不進反退。
“過來,我跟你看看。”
“沒事的,嘶……”她剛要證明自己的腳沒事,用力一跺,結果踩到碎石頭這下倒真的扭到了。
程方宇伸手把齜牙咧嘴的她撈去放在椅子上,擡起她剛受傷的左腳搭在自己膝蓋上。
“不用了,真的。”看他還準備要幫自己把靴子脫了,安意忙出聲阻止,瞟見他略帶責備的眼神後,訕訕地笑放開手。
動作輕柔地給她把靴襪脫了,安意的腳很秀氣,腳踝纖細,皮膚過於薄透,皮下縱橫交錯的青紫血管看得一清二楚。程方宇託着她的腳仔細看了下,腳踝沒腫,也沒有異樣,再輕捏了下踝關節:“痛不痛?”
“不痛。”甩下頭,見他還是一臉凝重,安意不自在地撐起來,一隻腳還握在他手裡,這種感覺彆扭極了。用還能活動的那隻腳踢了踢他,“都說了沒事了,你還不信。快鬆手。”殊不知這樣的動作更顯親暱。
在她瞪視下,男人鬆開手,她趕緊手腳麻利的套上鞋襪。
太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人也變得懶散起來,沒幾分鐘安意忍不住眯眼打瞌睡,頭一搭一搭跟小雞啄米似的。
程方宇看得好笑,長臂一伸,攬過她的肩:“靠着吧。”
“那你到時候記得叫醒我。”天氣太舒服了,瞌睡蟲強勢侵襲,安意順着力道靠過去,抓着他袖子叮囑,得到肯定後才蹭了蹭,尋了處舒服的地方沒多久就睡着了。
陽光落在她臉上,兩個人的散發糾纏在一起,落在臉頰上微癢,她就哼哼唧唧地把頭埋進去一些,扯住他袖子的手也不見放鬆。
側頭看着靠在肩膀上的小女人,程方宇無聲地笑着。
歲月靜好,現世安穩。是否便是如此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