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重來, 他一定會緊緊握住她的手。
和安意的相識在他看來是一命中註定的緣,即便在後來這緣變成了劫。 шшш▪T Tκan▪CΟ
從小體育不錯他在好友幾番勸說下,終於答應加入校籃球隊, 代表學校跟省裡面其他學校代表進行比賽。
球賽進行到一般, 結果已經呼之欲出, 實力懸殊太大, 造成比分一面倒的現象。遙遙領先的他們徹底放鬆下來, 接下來的比賽近似於玩鬧。
阿肯有意秀上一番,在他搶下球后大呼他的名字:“阿墨。”他默契的傳球過去,阿肯飛身上躍接住, 在單手託球拍出。籃球滴溜溜轉折,卻未如他們期待的進籃, 而是偏離了方向朝觀衆席奔去。只聽“啊”地一道女聲慘叫。
事出突然, 以示衆人都傻了眼, 他最先反應過來朝本校的觀衆席奔去。只看到一個女生低着頭單手捂住額頭不停地慢慢揉着。旁邊一個短頭髮的女生在瞧見他後,吹了聲口哨:“意意, 罪魁禍首來了。”
“不好意思,我……你沒事吧?”從來都是在老師眼裡品學兼優的好學生,第一次給個陌生女孩叫做罪魁禍首,他很不自在,但看着那個女生心裡確實有些小小歉疚。
“你說呢?要讓你被砸一下試試, 看到底痛不痛。”女生猛地擡頭, 一臉怨怒, 眼睛都泛紅了, 許是真的被砸得很痛了。
“抱歉,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這個時候他也忘記了這球不是他投的,說到底罪魁禍首應該是阿肯。
“哼!誰信你, 名字真沒取錯,果然是一肚子墨汁。”她皺着眉,齜牙咧嘴的摸樣居然讓他覺得有幾分可愛。
之後的事情便如同最尋常的故事,他打聽到她的名字系部,開始追求。而她對於那些讓一般女生都歡欣不已的鮮花禮物並不在意,他不斷地送,她不斷拒絕。
阿肯翹着二郎腿吞雲吐霧地說:“那女生肯定是在裝。”
他卻不信,禮物鮮花照送不誤,即便一次次被退回,也不放棄。
阿肯說他是腦子進水了,他也不否認。夜裡躺在牀上,一遍又一遍默唸着她的名字,“安意,安意”。嘴脣一開一合,牙齒微微咬合間兩個音節從脣齒間溢出,他樂此不疲。
兩個人之間的轉變是在一個下雨天,六月的天孩子的臉,說變就變。
明明剛剛還是晴空萬里,瞬間就烏雲密佈,雷鳴陣陣。
從圖書館裡出來,他在門口看到那抹熟悉的纖細身影。腳步不由自主地上前,打招呼:“這麼巧,你也在這。”
安意瞄了他一眼,不說話,眼裡滿是警惕。
被當做壞人的感覺並不好受,尤其是對象還是她。安意不肯說話,他就陪着她站在臺階上等。暴雨驟降,嘩啦啦一片,他伸手把她從臺階邊緣拉進來一些。她的反應很大,一甩手掙脫了他,後又小聲道了聲謝。
他摸摸鼻子正準備開口說些什麼,她的手機就響了。
“喂,莫莫,你什麼時候過來啊……什麼?你現在在外面……好好好,我自己想辦法吧!”
她的聲音由一開始的欣喜到最後的失落,掛了電話,擡頭看看外面瀑布一樣的暴雨,邁出去的腳又收了回來,躊躇不已。
“我這有傘,你先回去吧。”他說着跺了跺手上提的彎鉤傘,木質的把手,深色格子傘布,有種沉穩的味道。
在看到傘的時候她眼睛亮了下,但又轉瞬復原,搖頭:“不必了,我再等等,雨停了就好。”
“這雨悶了好幾天,只怕最少也得好幾個小時。現在都四點多了,再晚的話估計食堂就沒飯菜了。”他故意說得漫不經心,實則密切注意着她的表情變化。
果然她猶豫了:“你的傘要借給我,那你呢?”
“要不我先送你回寢室,反正我的寢室要遠一些。”他脫口而出,瞧見她狐疑地目光,又笑了笑,正待還解釋兩句,就聽她鬆了口:“好吧。那……麻煩你了。”
傘下漫步,本是件浪漫的事情,但前提是要三月霏霏細雨,而不是這六月的暴雨。
安意刻意跟他維持着一段適當的距離,好在傘夠大,能容納下兩個人,但即便如此,斜織的暴雨也將褲腿給打溼了,米色休閒褲上面一大片深色的水漬,溼漉漉貼在肌膚上,轉頭看她,淺藍的牛仔褲也成了深藍色。
兩個人俱是沉默不語,她是不願開口說話,他則是想要說卻又不知道該挑什麼話題說的好。從圖書館到女生寢室說遠不遠說近也不近,就幾分鐘的時間,他私心裡期盼着這條路能夠一直這麼延續下去,可路再長也終是要走到頭的。
“謝謝你。”站在女生宿舍樓下,她拍着身上的水客氣而生疏地道歉。
面對她刻意的客氣,他心裡怪不舒服的,任誰面對喜歡了這麼久的女生還對自己客客氣氣,想必都會不開心的。
“你……”她猶豫着,還是開了口,“你以後不要送那些東西了,免得別人說閒話。”
“哦?說什麼閒話?”
“就是,就是……”她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最後一跺腳,“反正你別送了就是了。”
“可以啊!”他點頭,看她悄悄鬆口氣,又接上一句,“你答應做我女朋友了,我就不送了。”
“你……”她瞪大了眼睛,彷彿是從沒有見過他這樣無賴的人。
欣賞着她窘迫氣惱的樣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應了那句老話“情人眼裡出西施”,反正他就是覺得無論她什麼表情都格外好看可愛。
安意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我們不合適的。”
“你不試試看,又怎麼能知道合不合適呢?”
他的一句話說得她語塞,半天都答不上來。
她不算是伶牙俐齒的女生,很多時候答不上來就用沉默來抵抗。而她低頭沉默的時候,總是喜歡咬住下脣,倔強得讓人有些心疼。
爲了不讓她繼續這樣的自虐,他開口道:“別咬了,我只是追你,又不是要你的命。和我在一起難道真的很不好受?”
“……”
問出來的時候他小心翼翼,生怕聽到她說是,可是等了一會見她仍然沉默不語,心裡蔓起一絲小小的喜悅,趕忙說:“你不說話,我就當你答應了啊。明天我來接你上課。”
“什麼答應了?我答應什麼了?”她聽得莫名其妙。
“就是你要答應當我女朋友了。”他無賴地笑,遮掩着心裡的慌亂,語速很快,“你剛剛不說話,我就當你默認了。行了,你上去吧,把衣服換換彆着涼了。我明天來接你一起上課去。”說完,他急急跑着離開,傘抓在手裡都忘了撐開,心裡頭滿是竊喜和慶幸。
第二天他來接她,在所有人的目光中拉住了她的手,她掙扎着要抽揮手,他逐漸加大力氣。對上她氣惱的神色,卻只是一味的笑。
兩個人之間就這麼定了下來。
自習的時候他會早早去佔了位置等她來了就大力揮手招呼她過來。她喜歡吃徳園的灌湯包,他每天都跑出去騎好十幾站的路程給她買回來,送到她手上的時候還是熱乎乎的。她喜歡玩拼圖,他就耐着煩陪她在上千片的小方塊裡挑挑揀揀,磨時間……
他對她的好,讓所有的人都嘖嘖不已,阿肯拍着他的肩說:“兄弟,我服了。”
和她一起相處過程中,他漸漸發現她總是有些惴惴不安,幾次三番勸說他不要對自己太好。
他好奇地追問,她才說:“你現在對我這麼好,把我寵上了天,我好怕有一天你不再寵我了,我會適應不過來。”
“小傻子。”他抱着她,頭在她修長的脖子上蹭蹭,輕輕地咬了口,以示懲罰,“以後不許想這些了,我會一直一直都喜歡你,對你這麼好的。”
“一直一直麼?”
“嗯,一直一直。”他笑,如同陽光普照,“笨蛋,你忘了當初是我追你的,好不容易纔追到你,我怎麼可能放手呢!放心好了。”
暑假前,設計系組織去鳳凰寫生。臨行前一天,他拉着她依依不捨,囉囉嗦嗦說了好多要注意的事項,從穿衣服到吃飯,從出門要記得擦防曬霜到回來要記得洗手,整個就一老媽子了。
注意到安意似笑非笑的目光,他敲了下她的頭:“笑什麼笑?”
“你比我老媽還囉嗦。”她也跟着笑,眼睛彎成月芽。
對她的評價他不置一詞只是抓了她的手認真的說:“我真放心不下你。”
“放心不下?”她笑得狡黠,明明知道不可能還故意逗他,“那你跟着一起去好了。”
她不過是說笑,可是第二天他真的就出現在她的面前,帶着鴨舌帽,手裡拎着個旅行包。看她一臉吃驚的樣子,他笑得燦爛:“回去想了一夜,覺得你說得還挺有道理,既然放心不下就跟着你一起去好了。”他說得輕鬆簡單,其實這一晚上他打了很多電話,最後跟設計系系主任一再保證,加上他答應自費這才勉強答應下來。
可是這些他都不會對她說,他要給她的只是快樂。就像他說過的,他會好好寵她,讓她無憂無慮。
只是這個世上又有誰真的能夠無憂無慮呢?這個道理直到最後的最後他才明白過來。
可當時,他確實不懂的,因爲不懂,所以從來都覺得這便是理所應當,再正確不過的。
在鳳凰的幾天,大家心知肚明地給他們兩人讓出空間來。鳳凰清新宜人,每日裡揹着畫板走街串巷,遇到喜歡的景緻就坐下來隨手勾勒。
脫離了束縛的腳穿着夾板拖鞋,在青石磚的路面上行進,發出“沙沙”的摩擦聲。他一手替她提着畫板,一手牽着她。安意長長的頭髮被一根桃木寶瓶式樣的簪子挽在腦後,穿着寬鬆的藍白色花布棉裙,乍一看有點像是舊時老街上行走的姑娘。
街上一家薑糖店門口小夥子正在拉薑糖,金燦燦的薑糖散發出甜甜的氣息,一絲一絲在陽光下閃耀,看到他們手牽手經過,笑嘻嘻地扯了一把遞過來。習慣了這裡當地人的淳樸,安意也不客氣地接過,她薑糖還是熱的,她試着像那小夥子一樣去扯,結果扯不斷,惹得小夥子一個勁衝她笑。
他不悅地看着,忽地一伸手拉着她快步向前。
“怎麼了?”察覺到他的情緒,她歪頭問着,口裡含着薑糖有些微的吐詞不清。
他悶頭不語,安意“咯咯”笑着,趁他不注意塞了一大片薑糖到他口裡,濃膩的糖漿加上生薑微辣的味道,很是好吃。
她笑得張狂,眉眼都完成一道縫了。心神一動他拉着她轉過一條巷子,將她壓在一面青石牆上。
她的笑凝滯,呆呆地看着他,臉上無辜的表情格外惹人憐,粉嘟嘟的嘴脣像嬌豔的花瓣。一時忍不住,他俯身貼了上去,輕輕噬咬,撬開她的脣齒,汲取着她的甜蜜,口腔裡還存留着薑糖的甜蜜和微辣。她眼睛緊緊閉着,長而翹的睫毛如同蝴蝶的翅膀微微撲扇,臉上是羞澀和期待共同組成的矛盾。
那一個夏初的傍晚時分,帶着薑糖甜蜜和微辣滋味的吻成了他這一輩子都無法忘記的美好。
寫生最後兩天,幾個帶隊的老師一商量,決定帶他們去附近的一個苗寨以及天龍峽玩玩轉轉。
苗寨裡面熱情苗族女子站在寨門口捧着淺口陶碗唱着他們聽不懂的苗族歌曲,完了捧了碗來。一個苗族女子紅着臉把裝有甜米酒的陶碗遞到他面前,他接過爽快地喝過,回頭就見她鼓起腮幫子。
“怎麼,生氣了?還是嫉妒了?”
“纔沒有呢!”被猜中心思的她失口否認,一張小臉憋得紅紅的,像極了她最愛吃的紅富士。
他攬住她的肩,絲毫不怕給周圍的人笑話,貼着她耳朵說:“嫉妒也沒關係,反正我家口味都重,尤其喜歡陳醋。”
“你……”看她氣鼓鼓的樣子,他就心情特別好。
城市裡長大的孩子對於大自然其實並不是那麼熟悉的,尤其是看到天然的山水,一個個都興奮起來。
安意尤其開心,拿着相機不停地拍,她專注着鏡頭裡的風景,爲了一個較好的角度不斷移動。他小心翼翼地護在邊上,生怕邊上的嶙峋的石頭讓她磕着碰着了。
一路走走停停,很快他們就落在隊伍後面,好在手頭的票有地圖,之前也說過了要走的路線,即便不跟着隊伍,他們還是能追得上,不至迷路的。
享受着兩個人單獨相處的時光,看着她嬌俏的小臉,他的嘴角含着心滿意足地笑。
天龍峽裡有大大小小的瀑布,其中一座大瀑布蔚爲壯觀,要通過只有一條由木板鋼筋鋪搭在半空的簡易長橋。
她都是半點都不怕,甚至還有幾分興奮,在長橋上蹦蹦跳跳的,幾次引得他差點呼出聲來,得到的卻是她連串清脆的笑聲。
“阿默,你看這水好清澈啊。”她喊着他,手裡還頻頻舉着相機回頭。
“小心點。”他們走的正是一段下去的樓梯,又高又陡,寬不過兩尺,腳下的每一塊木板才半尺長。看她危危險險的舉動,他忍不住出聲提醒。
她滿不在乎地揮揮手,渾不在意,依然故我,彷彿已經全然沉浸到水色山光間。
看她絲毫不聽,他有點着急,想要抓着她的手,牽着她。卻突然聽到她“啊”地一聲,始料未及地她整個人從樓梯上往下滑,掛在手臂上的黑色相機不斷揚起。
那一刻他心都提到嗓子眼裡,急急忙忙扶着一旁的扶手往下趕。好不容易趕到她面前,她正坐在臺階上揉着手腕,看到他不好意思地笑:“剛剛沒看到那裡覆了層薄冰滑了下,就……”她越說越沒底氣,到最後已經幾不可聞。
他沒好氣地蹲坐下來,拉過她的手臂,看到手腕上一圈被相機掛繩勒紅的印子,翻過來,白嫩的掌心有幾處細小的破口,上面還有泛黃的鏽跡。
從包裡取了水給她把手掌上的鏽跡清理乾淨,再仔細擦乾了。
整個過程中他一聲不吭,臉繃得緊緊地。看得她都有幾分膽怯了,細聲細氣地問:“生氣了?”
“沒有。”看她小心翼翼的樣子,他偏偏捨不得,緩和了語氣回答。
她卻撅了嘴,用沒有受傷的手戳他:“還說沒有,明明就生氣了。”
“我這是心痛。”他無奈地嘆氣,“都說了要你小心點,還不聽。知不知道我剛剛嚇得半死。”
“嗯嗯嗯。”她點頭,語氣裡終於有了一絲後怕,“剛剛我也嚇到了,腦子裡一片空,不過幸好還是拉住了欄杆,要不然就的直接滑下去了。”她說着吐吐舌頭,孩子氣十足。不等他說話,她突然叫了聲,急急忙忙拽過相機,哭喪着臉,“你看,相機劃壞了。”
爲了這次寫生特意買的相機邊角上被劃出一道口子,外面的鋼琴烤漆給擦破,摸上去凹凸不平。
看她明顯對相機比對自己還擔心,他認命地嘆氣,拉着她起來:“還是我扶着你一起走吧,免得你又出什麼意外。”
“哪有!”她否認着,皺起眉來。
“怎麼了?”她細小的動作引起他的注意。
“沒什麼。”她搖頭,試圖掩蓋過去,“我們走吧。都落隊這麼長時間了,還是得跟上去。”
“讓我看看。”他一手壓住她肩膀,她不及阻攔,他已經低頭撩起她的長裙,左腳腳踝已經腫了起來。他伸手碰了下,就聽她“嘶”地倒吸口氣。
“這還叫沒什麼。是不是我沒發現你就一直不會告訴我。”這一次他真的生氣了。
她低垂着頭,不吭聲,半天才蚊子樣的開口:“我是怕你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