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喜雨,太后在壽康宮裡閉目養神。
兩個小宮女正在替太后推拿。
淮秀進來稟報道:“太后,祥貴妃來請安了。”
太后緩緩睜開雙眼,說道:“讓她進來吧,你們都下去。”
兩個小宮女退了下去。..
少頃,祥貴妃進殿跪拜道:“臣妾叩見太后娘娘,太后娘娘萬福金安,千歲千歲千千歲。”
太后道:“起來吧。”
祥貴妃道:“謝太后娘娘。”
太后緩緩地說道:“寧嬪的胎有多久了?”
祥貴妃道:“算起來已過了三個月了。”
太后道:“三個月,差不多了。這些日子她因這龍胎已經得了不少的恩寵,哀家已經對得起她了,再拖下去只怕不好辦了。”
祥貴妃道:“太后放心,臣妾知道怎麼做。”
太后道:“那就好了,歲月不饒人,哀家年紀大了,是該享享清福了。”
祥貴妃道:“請太后靜候佳音。”
太后笑道:“好,好,你越來越像個太后的樣子了。不枉哀家這些年不遺餘力地栽培你。”
祥貴妃道:“臣妾定會竭盡全力,不辜負太后的重託。”
祥貴妃突然站起身來,走到太后腿邊跪下,靜靜地爲太后推拿起來。
太后很是受用,慢慢合上雙眼繼續閉目養神。
又過了半月有餘,寧嬪好端端地在宮裡安養竟突然血流不止,秦太醫趕到之時龍胎已然小產。
毓慶宮的宮女太監不敢怠慢,趕緊稟報了皇上和皇后。
祥貴妃曾經奉旨看顧寧嬪腹中龍胎,靜貴妃亦有協理六宮之責,因此一併趕了過來。
而齊楚身爲太醫院之首也帶着幾個當值的太醫趕到了毓慶宮。
寧嬪小產之後體虛血弱,服下了安神的湯藥便昏睡過去。
皇上在毓慶宮正殿之上端坐,皇后與二位貴妃則坐在兩旁。
皇上道:“寧嬪貼身的宮女何在?”
兩個小丫頭走上前來跪下道:“奴婢素雯、碧月,叩見皇上。”
皇上道:“你們可是寧嬪的陪嫁丫鬟?”
二人道:“奴婢正是。”
皇上道:“寧嬪平日裡的一飲一食可都是你們兩個貼身服侍的?”
二人對望一眼,說道:“回皇上,是。”
皇上道:“去把寧嬪這幾個月愛用的東西都一一拿來請太醫驗看。”
素雯、碧月連忙收揀了一堆東西,請諸位太醫過目。
無外乎一些胭脂水粉、金玉釵環之類。
秦太醫拾起一個鎏金八仙過海紋手爐,拿在手裡仔細驗看良久。
皇上問道:“秦太醫,這手爐有什麼不妥麼?”
秦太醫道:“這手爐所散發的梅花香氣中隱隱含着麝香的氣味,雖然已經用花香極力遮掩,但是仔細聞起來仍然能聞得到。”
皇上道:“齊太醫,你看看。”
秦太醫將香爐遞給了齊楚。
齊楚回稟道:“啓稟皇上,的確如秦太醫所言,這香爐沾染過麝香。”
皇上重重地向扶手拍打了一記,怒喝道:“好大的膽子!”
衆人嚇得紛紛跪下。
皇上怒目圓睜,說道:“朕方纔就覺得寧嬪滑胎一事甚是蹊蹺,如今看來果然是遭人暗害。來人,把這兩個宮女,以及內務府從上到下所有能接觸到寧嬪香爐香餅的人一併關押到慎刑司受審!審不出個子醜寅卯來,高成你這個大總管就別當了!”
高成嚇破了膽,連忙跪下,說道:“奴才罪該萬死,奴才這就去!”
皇上道:“還不快滾?”
高成連忙退了出去。
皇上的眼神在皇后、祥貴妃、靜貴妃臉上身上游走了一會兒。
半晌,皇上道:“皇后,你身爲後宮之主,出了這麼大的事難辭其咎,事情沒有水落石出之前,朕就罰你在自己宮裡閉門思過吧!”
皇后道:“臣妾遵旨。”
皇上又對祥貴妃和靜貴妃道:“你們一個奉旨協理六宮,一個奉旨照看寧嬪腹中龍胎,你們就是這樣替朕做事的?也回去閉門思過吧,沒有朕的旨意,不要外出了。”
祥貴妃和靜貴妃也說道:“臣妾遵旨。”
皇上道:“你們都跪安吧。”
皇后,祥貴妃,靜貴妃行了大禮,一併退了下去。
殿外,皇后與靜貴妃不自覺地對望了一眼,卻因此沒有留意到祥貴妃一閃而過的得意神色,只看到她匆匆離去的背影。
宮中人多眼雜,皇后與靜貴妃都沒敢開口對彼此說些什麼就各自回宮去了。
皇上此番相當於僅僅因寧嬪滑胎一事就一舉幽禁了後宮之中位分最高的三個人,狠戾的程度可謂是前所未有。
一時間宮中人心惶惶,難以揣測到聖意。
毓慶宮,傍晚。
皇上一直獨自坐在正殿,眼看着夕陽西下。
突然,一個聲音響起。
“皇上,娘娘醒了,您可要去看看?”
皇上緩緩擡起頭,模模糊糊地看到一個穿着翠綠色衣衫的宮女站在不遠處。
定睛一看,那衣衫的緞面有若隱若現的印花,鑲着淡紫色的滾邊,圖案雖然尋常,倒也簡單清麗。
皇上道:“你是誰?”
那人行了個禮,說道:“奴婢乃是毓慶宮的宮女喚雲。”
皇上起身道:“帶路吧。”
說罷跟着喚雲走進了寧嬪的寢殿。
寧嬪醒來後因滑胎之事已是哭得肝腸寸斷,皇上遠遠地便聽到哀嚎之聲。
皇上走近寧嬪,坐在牀沿上,雙手握住她的手說道:“寧依,你還年輕,孩子一定還會有的。”
寧嬪哭着道:“皇上,有人害臣妾,皇上您可一定要給臣妾做主啊!”
皇上幫她拭去淚痕,說道:“你放心,朕已經將與此事有關之人統統押入慎刑司受審,還禁足了皇后、祥貴妃和靜貴妃,朕一定會把事情查個水落石出,給你一個交待。”
寧嬪道:“臣妾知道,一定是皇后和靜貴妃謀害臣妾腹中之子!”
皇上鬆了手,臉色驟變,說道:“無憑無據,可不要信口開河,你以妾妃之身誣告皇后可是大罪!”
寧嬪被皇上的慍容嚇了一跳,改口道:“即便此事與皇后無關,臣妾敢斷定,靜貴妃也必定脫不了干係!皇上您想,協理六宮是何等大的權力!後宮之事都在她們把持之中,要想把手伸到別的宮裡,除了她們誰還能有此便利?”
皇上道:“絕不會是靜貴妃,你入宮晚有些事不清楚,靜貴妃爲朕所生的二阿哥和三阿哥都被人害死。若這宮裡如今誰最能體會你喪子之痛,那必是靜貴妃。寧依,你剛剛傷了身子,不要胡思亂想,先好好安養幾日再說。”
寧嬪道:“皇上,她深知喪子之痛對人打擊之巨大,因此纔將此痛加諸在臣妾身上,以報復臣妾奪寵之恨。”
皇上道:“寧嬪,你剛沒了孩子,即便是瘋言瘋語,朕也不會與你計較,但有些話不要說得太過了!”
寧嬪道:“皇上,臣妾……”
皇上道:“你累了,喝過藥早點歇着吧,朕改日再來瞧你。”
皇上說完起身頭也不回地走了,全然不顧寧嬪在他身後撕心裂肺地喊出一聲“皇上!”
寢殿外,喚雲快走幾步跟上了皇上的腳步說道:“奴婢送皇上。”
皇上停住腳步,回頭看了她一眼,說道:“好好照顧你家小主吧。”
說罷與御前的侍從一起消失在了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