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州城龍門客棧。
話鋒回到林沖這兒,扯了一些閒話,敘了半天往事,差點兒把林沖這毛頭小子給忘了。且說這林沖和天王等灰頭土臉一路辛苦好不容易捱到孟州城,在這寸草不生的大漠中見到點兒人氣還真是困難。林沖隨着公孫勝進了城便投路一家客棧,便是龍門客棧。
入城前公孫勝一再交代林沖不要亂說話,孟州城魚龍混雜,來往都是江湖老手,切不可胡言亂語讓人探知底細或是言語不當得罪道上英雄。林沖吃過虧,知道厲害,便滿口爽快答應一定聽話。雖然公孫勝還是不太放心大大咧咧的林沖,不過有穩重的晁天王一旁監護外加老練的顧大嫂並行,公孫勝心中還是有兩分安慰。若不是人困馬乏,方圓幾百裡沒有其他地方可以補給,公孫勝說死也是不願可這些江湖油條滑頭打交道。孟州城就是一賊窩,這裡的人非賊即盜,沒有一個善類。
入了客棧,公孫勝引領衆人到角落昏暗處以矮桌坐下,不一會兒就有一夥計肩上搭條毛巾提着茶壺滿臉堆笑過來了,那夥計到了跟前一個趔趄就要倒,還好及時穩住身體,倒嚇了衆人一跳。林沖看夥計肩頭的毛巾掉了,便要幫他拾起,卻被公孫勝攔下,公孫勝用刀將毛巾挑起遞給夥計,夥計一看果真是道上人便肅然起敬道:“真不好意思,客官。小的笨手笨腳,還請客官恕罪。”
公孫勝立直腰板聲音洪亮道:“無妨,你且招待。”
夥計拿過茶杯就要倒茶,公孫勝將茶杯卻往桌上一扣,夥計一愣,馬上又賠笑道:“客官稍等,我馬上給你換好茶。”
不一會兒,夥計雙手端來一套茶具便煮茶,邊煮邊問道:“敢問客官從哪裡來,到哪裡去?”
公孫勝微微一笑道:“我從東海來,到火焰山去。”
這是黑話,夥計聽得明白:“原來客官是做白活的。”
公孫勝點頭,甩給夥計一錠大銀道:“你只管好酒好菜上來,再準備兩間上等客房,剩下的便打賞你了。”
夥計連忙道謝:“多謝大爺,爺,您等着,我這就去給你辦好嘍。”
夥計拍拍手歡喜的去了,等他走遠,在一旁一頭霧水的林沖終於憋不住問起來:“我說公孫先生,你們說的都是什麼玩意兒啊,搞得我雲裡霧裡。”
公孫勝哈哈一笑道:“這便是江湖套路,這小子從一進門就開始試探我們,看我們是不是道上人。我進門不做主位坐在角落是說我們是外來客商,做矮凳不做高凳是說我們不想惹事,只是路過此地自降身份還請貴地英雄高擡貴手行個方便。我將茶杯倒扣,是說我們雖是走江湖的商人,但也是有*的人,不喝隔夜茶,就是不想他們瞧不起我們,以爲我們做矮凳好欺負……”
“哦?!”林沖似有所悟。
顧大嫂補充道:“剛纔公孫先生和客棧夥計說的是黑話,意思是說我們是走私私鹽的鹽商,意在指我們來大漠是倒騰私鹽買賣的。”
公孫勝道:“顧大嫂所言極對,所謂的白活泛指粗白活和細白活,粗白活就是私鹽,細白活便是指毒品。”
“啊呀!”林沖驚呼道:“原來還有這麼多學問哩。”
晁天王瞧瞧林沖腦殼道:“你呀,是不知道江湖的水有多深,要學的東西多着呢。”
談話間,一漢子入店來,識得的住客便與其拱手打招呼,客棧夥計連忙迎上去恭恭敬敬道一聲:“大當家、二當家辛苦!”夥計口中大當家便是龍門客棧掌櫃,人稱井木犴郝思文。郝思文一頭精神抖擻金色碎髮,窄邊方形眼鏡,上身灰白相間衛衣,下身黑白條紋長褲。腰間懸一把腰刀,腳蹬白色運動鞋。
二當家便是聞名大漠的跳澗虎陳達,陳達金色波波頭,髮梢齊齊往外打卷,往左斜劉海。臉頰兩旁自下眼皮至兩腮有三角形臉繪,尖下巴,多嬉笑面皮。陳達赤**上半身,一身練就似鐵的筋骨全是結實肌肉,腰桿纖細看上去卻並不強壯,倒有些瘦弱。穿一條揹帶修身灰色長褲,總有一根揹帶沒有背在肩上散落在腰間,腳穿黑色尖頭皮鞋。背上背一把闊刀,人瘦刀闊不成比例。
六扇門監管房。
宋公明正在和孫立、孫新叔侄交談,不知是誰大叫一聲:“不知宋公明哥哥是否願意帶我等一塊兒走?”宋公明吃了一驚,這才發現監牢中還有人,便尋聲望去。
說話的人從陰影處探出臉來向宋公明施禮道:“在下是鬼臉兒杜興,是羅真人跟前學生。”
宋公明將信將疑,便問道:“你即是羅真人學生,爲何在這裡?”
這時從杜興身後又探出一人搶着回答道:“我們奉命護送上仙大人回宮,折返途中卻被方臘給捉到這裡。”
宋公明又問道:“你也是羅真人學生?”
那人道:“羅真人桃李滿天下,門下弟子何止三千,在下卑微,便是其中之一,喚作小霸王周通。”
宋公明嘲笑道:“你既然自稱小霸王,卻浪得虛名被鼠輩所擒,身陷囹圄。看來這羅真人還真是不行了,教出來的學生如此不中用。”
周通一聽這話急了:“汝不得誹謗我老師,只是那方臘奸詐,我二人正直被方臘僥倖得逞才落難至此。是我等才疏學淺技不如人,丟了老師臉面,這絕對與真人無關。”
宋公明嗤之以鼻:“哼!”
杜興便反駁道:“公明哥哥不也是和我們一樣淪爲階下囚了麼,十步笑百步。此刻方臘是我們共同的敵人,都是被陷害袍澤。再者我聽說宋公明你也受過羅真人恩情,你我更是同德同道。我們也想早點出去,尋回被方臘偷去的東西,否則無顏面對老師的委託。既然宋公明有脫身之法,還懇請宋公明一同將我等也救出。現在我尊稱你一聲公明哥哥,獲救之後必定誓死報答恩情。”
宋公明賠禮道:“兄弟恕罪,剛纔宋公明是有些言語過激,冒犯了諸位,還請見諒!”
杜興和周通也是讀過聖賢書之人,自然通情達理:“哪裡哪裡,不怪不怪。”
宋公明道:“不知方臘那廝偷了兩位什麼東西,到時我也好幫你們找回。”
杜興有些顧慮:“這個……”
周通不以爲然道:“無妨,宋公明是大義之人,告訴他無妨。不知公明哥哥有沒有聽說過九子青銅符?”
“啊?!”衆人皆驚。宋公明當然知道,他就有一枚狴犴。下意識往懷裡一摸,心中一個咯噔,自己脖子上的青銅符早已不知蹤影,宋公明嘆道:“我是聽說集齊這九枚青銅符便可開啓一扇寶藏之門,我原以爲這只是傳說而已,沒想到居然是真的。敢問周通、杜興兩位兄弟,你們手上的兩枚青銅符可是羅真人給你們的囚牛和蒲牢?”
二人驚道:“公明哥哥怎會知道?”
宋公明擺擺頭道:“不瞞諸位,我的確與羅真人有過舊交,我原也有一枚青銅符狴犴,就是羅真人送給我護身符。我被方臘擒獲後,這枚青銅符便丟了。”
周通罵道:“可惡方臘竊賊,他定是在收集青銅符,看來已經是找到寶藏秘密所在。”
其他人都是羣情激奮,而宋公明卻沉默不語。他回想起方臘對他說過的話,“你我二人聯手,掃清世間污濁,成就功名大義,你若試圖阻止我,必然是螳臂當車死不留名。”方臘造反之意昭然若揭,經過幾十年的準備,方臘手中有一支精銳的水軍。這些被阿瑞斯詛咒的‘滸’病毒攜帶者,無一不是厲害角色。若是方臘當真得到價值連城的寶藏,用這些寶藏作爲軍費開銷,方臘何愁舉事不成?方臘大勢已定,僅憑宋公明巴掌大的水泊梁山要想和方臘大軍抗衡,只有自尋死路。自古成王敗寇,歷史都是成功者書寫的,若是方臘得志,而宋公明繼續愚忠於昏庸腐敗大的朝廷便是賊。若是保住大宋滅了方臘,宋廷言而無信過河拆橋的一貫做法誰還能相信?若是都不幫坐觀其變,豈不是錯過一個成就功名的好機會。人生在世,男子漢大丈夫只求青命留史,我宋公明無所謂,倒是不要愧對那些如此相信他追隨於他的梁山衆兄弟們。一輩子窩在梁山,不會有大出息,在世人眼裡頂多是俠盜義盜,說到頭還是賊,若不能轟轟烈烈幹一番事業,枉爲人世。宋公明此時心亂如麻,如何做決定將確定梁山今後聲望名譽。宋公明左思右想,難斷其策。
預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