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荒而逃

縣城的賓館條件有限,市長也沒有搞特殊化,住的房間就是和他們一樣普通的標間,所以喬安安走完短短的過道後就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的市長。

他靠在椅子裡,長腿交疊,身上只穿着白色的襯衫,領帶也已經解了,一副隨性愜意的樣子。讓喬安安驚訝的是,市長的手裡還夾着一支菸,此時他正把煙含在脣上吸了一口,猩紅的火光閃爍了一下,很快又暗淡下去。

果然之前是做表面功夫啊,不抽菸不喝酒誰信!

不過喬安安此時沒有功夫去想那些,因爲市長大人的眼睛正看着她。

喬安安當即扯出一個笑:“市、市長。”

市長嗯了一聲算是給喬安安的迴應,稍後白色的煙霧從市長的鼻子裡逸出來,看來他不僅是會吸菸,還是個極會吸菸的。喬安安不記得聽誰說過的,不會吸菸的人是用嘴吐氣,會吸菸的是用鼻子吐。

市長把還有一半的煙摁滅在菸灰缸裡,“有個問題我想請教你一下。”

喬安安緊張得就像小學的時候忘了做作業被老師拎去辦公室訓話一樣,兩手不斷地交握着,背後還冒冷汗,“周市長,您問吧,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嗯。”市長撐着扶手站起身,往喬安安跟前走了兩步,強大的氣場讓喬安安沒來由地心慌,自然往後退了小半步。

市長看着她,表情極爲認真地問:“什麼是攻?什麼是受?”

喬安安的腦子嗡了一下,彷彿被人打了一拳,她覺得有點暈,話說她還真想就這麼暈過去算了。

但是看到市長那張表情認真的,真誠的,好像真的只是一味求教的臉,喬安安又清醒了些。以市長的年紀和喜好應該不會涉及到這個領域,所以他也許真的只是想請教。

可是,這個該怎麼跟市長解釋啊,還有,這個能跟市長解釋嗎?

“爲什麼不說話?”市長問。

喬安安呵呵了兩下,“這個……我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解釋。”

市長走近一步,“很複雜?”

喬安安退後着點頭:“嗯,複雜。”

市長又走近一步,給她提了個建議:“那就打個比方說。”

喬安安又退後一步:“比方……也不好說。”

市長繼續逼近:“我的領悟力很好的。”

喬安安繼續後退:“這個跟領悟力沒有……啊嗷……”

喬安安想說這個跟領悟力沒有關係,結果她一下子跌倒在身後的大牀上了,她、她、她、竟然跌進了市長的牀上?

真是……太丟臉了。

喬安安掙扎着要以最快的速度爬起來挽回自己的顏面,但悲催的是她竟發現她爬不起來了。

市長大人高大的身軀正籠罩在她身體上方,頎長的胳膊撐在她身體兩側,雖然他的胳膊撐得筆直,他們之間也還有很大一段距離,可是喬安安竟然就是一動也不能動。

這感覺太特麼詭異了。

接下來市長說的話把詭異直接上升到了驚悚的境界:“這樣子是不是比較容易解釋了?”

喬安安的腦子已經不會思考了,真的不會思考了,如果說以前她雖然不算特別聰明,但好歹說話也是有條不紊,然而現在她真的已經徹底變成了傻子。

“你現在告訴我,我是攻呢……還是受?”

喬安安這回汗如雨下,抖着嘴巴哆哆嗦嗦的說:“攻,是攻。”

必須的攻啊!

喬安安欲哭無淚,雖然她現在又害怕又羞愧,但還不足以影響她的心智,什麼有問題請教,根本就是在耍她。根據她多年看小言的經驗,越是外表看上去正經嚴肅的男人越是悶騷腹黑的,果不其然,市長他就是個腹黑攻啊。

市長大人的俊臉現在就懸在她上方,可是她無心欣賞,她甚至連眼睛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放。

就在喬安安羞愧難當的時候,市長忽然直起身,轉身走了,喬安安立馬爬了起來,這纔看到市長背對着她,站在她前面幾步遠的地方。

雖然市長大人看不到她,可是喬安安還是站的很直,她在等候市長髮落,她絕不認爲市長現在會讓她走。

果然,不出幾秒鐘,市長就開口了:“你們新聞工作者最基本的工作準則是什麼?”

喬安安這回答得很快:“用事實說話。”

“很好,”市長說,然後問,“那麼你中午說的話有事實根據嗎?”

拐了這麼大一個彎,現在纔是重點吧?喬安安現在不只羞愧,她還有點想哭了,被大領導訓,被一個比自己大十多歲領導訓,她想哭這是很正常的表現,所以再開口的時候她的聲音就有點不對勁了:“對不起……市長……”

市長忽然轉過身,不過喬安安沒看到,因爲她此時正低着腦袋,一副俯首認罪的樣子,直到視線下方出現一雙黑色的皮鞋,喬安安才意識到市長已經走到她面前。

“擡起頭來。”市長說。

不要,喬安安搖頭,她已經夠丟臉了,纔不要紅的跟兔子一樣的眼睛再給他看見。

“羞愧了?”市長的聲音一直就那麼沉穩淡定,好像聽不出情緒,就連剛剛他質問她時的口吻都是這樣。

明知故問。

時間好像靜止在這裡,市長不開口,喬安安不敢擡頭。

過了一會兒市長才說:“下次不要這樣了,回去吧。”

喬安安立刻如蒙大赦,頂着一雙跟兔子一樣紅的眼睛,跑得比兔子還快。

對面的房間內,秘書李海心裡也有些不平靜,他是不是真的弄巧成拙了?市長會怎麼訓斥她呢?

說起來這丫頭還真能折騰啊,第一次見面她扯着市長的領帶,第二次見面更荒誕,她竟然說市長是gay?簡直是膽子大的沒邊了。

根據家裡那個小他八歲的小言迷老婆傳授給他的經驗,這種情況以後只會出現兩種可能:要麼市長愛上她,要麼市長整死她。

但是市長會愛上她呢還是整死她?李秘書頗爲糾結。

陷在糾結裡的李秘書此時並不知道,在他對面房間裡的市長看着人家落荒而逃的背影,忽然嗤的一聲笑出來,笑了一下止住了,過了會兒又笑起來,最後把食指曲起頂在額頭上,笑得有些不可收拾。

——

喬安安從市長的房間出來後並沒有回自己房間,心情低落的她走出酒店沿着馬路走到了前面不遠處的公園。

賓館的位置在縣城外圍,中午來的時候她在車上就看到有個公園,好像還是新修的。

夜晚的空氣有點涼,加上天色並不是很好,頭頂上看不到星星和月亮,只有墨黑色的天空黑黢黢地籠罩着大地,路上行人不多,偶爾碰到幾個也是行色匆匆。

公園裡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人,腳底下的草坪燈淡藍色的光晦澀地映射在路面上,喬安安就着那光亮不知不覺走進了公園深處。

想想這段時間,自己是有多倒黴,自從生日那天摔爛蛋糕後她的黴運就沒有停止過。特別是今晚,市長那樣教育人的方式讓人覺得無地自容,這比直接罵一頓打一頓還讓人覺得羞愧。整個過程裡市長無論是聲音還是表情都不顯得有多聲嚴色厲,可就是能讓她產生羞愧得想死的感覺,想想都覺得丟人。

如果市長真的就此作罷了那也就算了,如果他不想那麼她以後的日子會不會很難過?

唉,喬安安擡頭望天,老天爺,你可別再耍我了,我已經hold不住了。

喬安安剛嘆完氣,一滴水就落到了她臉上。

這是旁邊樹葉上的露水還是……

下一刻,成片的雨滴就落了下來,嗷,喬安安抱着頭往回跑,跑到公園門口的時候眼前已經是連成一片的雨簾。

我勒個去,喬安安心裡罵了句粗話,人一旦倒黴起來真是事事不順,連老天爺都跟她作對。

喬安安站在大門口的屋檐下,原想等雨小點再走,可是那雨居然還越下越大,不一會兒地面上都冒起一片水霧。

喬安安身上本來就淋了雨,頭髮上的雨水順着領口流進脖子裡,溼氣,夜間的寒氣讓喬安安渾身直冒雞皮疙瘩。

喬安安小時候有個毛病就是不能受寒,一受寒就是要發燒的。與其站在這裡等死不如衝回酒店去,到了酒店泡個熱水澡說不定就沒事了。

於是喬安安看一眼兩三百米遠的酒店,咬咬牙衝進了雨裡。

一鼓作氣跑到房門口卻苦逼地發現她竟然沒有帶門卡,老天你要不要這麼耍我啊?喬安安一邊哀嚎一邊抱着抖得篩糠似的身體跑到樓下大堂,正要跟值班的服務員說,餘霞就回來了。

“安安,你這是怎麼了?”餘霞看着嘴脣發紫,渾身跟個落水狗似的喬安安頓時花容失色。

“別……別說了,快……上去開……開門……”喬安安哆哆嗦嗦地說,上下牙都在嘴裡顫抖。

回到房間,喬安安泡了個熱水澡,冷熱差異讓她打了無數個噴嚏。

餘霞很貼心地打電話跟廚房要了碗薑湯,喬安安喝完薑湯,悶上被子準備發發汗,期望着能逃過這一劫。

但是身體和心靈飽受摧殘的她結果睡到半夜就開始發燒了,哼哼唧唧的直說胡話,嚇得餘霞立刻跑到對面拍開王偉的房門,兩個人連夜把喬安安送進了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