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文婧,希望你一輩子都不要回揚州來了!等我大哥高中,或者等我賺足了銀兩,一定儘早還了你的恩典。我們徐家不欠你的。
可是怎麼才能賺足那麼多銀子呢?
徐彩有些魔怔的想,自己去做繡女?可自己的刺繡跟娘相比,差的不是一星半點兒。
自己去做小買賣,可現在揚州物價這麼昂貴,普通人根本不敢去店鋪買賣,揚州許多小店鋪都關了門。
幸虧自家之前買了不少家用跟糧食,不然自家的日子也將艱難無比,誒,謝文婧,我對你可真是又恨又感激啊!
此時的謝文婧好巧不巧的連打了三個噴嚏。
“小姐,是不是受涼了?”杜媽擔心的看着小姐。
“杜媽,天熱的很,還能受涼?”謝文婧笑笑,杜媽就是喜歡緊張自己,自己好着呢。
“小姐,可別大意了,這些天,你忙前忙後的累的很,再稍微受點涼,容易生病的,大熱天也不能馬虎,我先給你熬點薑湯喝上看看?”
杜媽寧願自己小題大做,也不願小姐真的病倒。
謝文婧無力,喝吧,不就一碗薑湯?到底誰念着我,害的我連打三個噴嚏?
三叔帶着謝文峰,不得不返回杭州,雖然覺得自己信誓旦旦的說要考中,結果卻落榜,真覺得沒臉見文婧。
但文婧退婚一事,自己還是要跟文婧說清楚明白的,不知道文婧知道後,心裡會不會生氣,會不會難過?大哥大嫂知道後,會不會也生氣難過?
儘管文婧一直表示,不想嫁給趙家,但一個女子被退婚,名譽怎麼說還是會受到一點損失的。
但自己真的盡力了,讀書考試盡力了,爲文婧退婚,也盡力了。
三嬸這些天,天天會對着運河,翹首以盼,希望看到相公跟兒子的身影。
這一天,村民們遠遠看到謝承進跟謝文峰,都嚷嚷着叫了起來。
“謝家三老爺回來啦!”
“謝家三少爺也回來啦!”
村民們也都知道,謝家三老爺跟謝家三少爺是去揚州考試的,也都盼着他們能考中,這對村裡來說也是大事,喜事。
更何況,村民們都對謝家極爲信賴和友好,特別是謝家大小姐,要不是有她,村裡的日子過的更爲艱難。
看到考試歸來的謝家老爺跟少爺,不由自主的就扯着喉嚨叫喊起來,語氣裡帶着熱情和興奮。
三叔有些羞愧,這麼多田地裡的村民,都笑呵呵的看着自己,陸續跟自己打招呼,讓自己有些微妙的歸屬感,也有些歉意的羞愧,自己可沒考中,辜負村民的熱情跟期盼了。
謝文婧一家人,還有三嬸跟謝文婷,都聽到了村民的熱情叫聲,都不約而同的跑出來迎接歸來的家人。
三叔跟兒子謝文峰在田間小路上,遠遠看到家裡人都站了出來,看向自己。心裡不知道是什麼滋味。
失落有之,羞愧有之,暖暖的溫情,更是有之。
三嬸第一次跟相公兒子分開這麼久,在這些日日夜夜的等待中,從極度盼望他們考中,到只盼望他們平安回來。
如今,相公跟兒子兩個雖然有些疲憊之色,但卻都好好的回來了,突兀的,三嬸就壓抑不住的掩面哭泣起來。
“弟妹,別哭,這麼多人看着你呢!”杜鵑拿出手絹,一邊替三嬸擦眼淚,一邊柔聲勸着。
“嗯嗯,不哭,不哭。我這是高興的,他們都好好回來了!”
三嬸雖然這麼說,但還是不斷哽咽着,顯然是無法控制自己激動的心情。
一邊的謝文婷,也陪着自己娘,落下眼淚。謝文婷一向安靜,內秀,但這不妨礙她思念遠行的家人。
謝文寶也跑出來看着,這三叔一臉垂頭喪氣的,肯定沒考中。三哥滿臉喜色,肯定考中了,謝文寶在心裡猜測着。
謝文婧從漸漸清晰的兩人神色間,也有了跟謝文寶一樣的猜測。但謝文婧不打算一見面就問這些,還有這麼多村民在圍觀呢。
“三叔,你們回來啦!快進來,天這麼熱,先喝杯涼茶,解解渴。”謝文婧趕在其他人開口問之前,先熱情的過去就讓三叔堂弟進家門,喝杯涼茶,坐下來,一家人關起門來慢慢說。
謝承進感激的看了侄女一眼,侄女的心思如此細膩,似乎看到自己羞愧的心裡一樣。
謝文婧的爹孃也沒打算開口先問,考試這件事,不僅僅有勤奮,有天賦,還要有運氣。
三叔坐下來,好好喝了杯涼茶,謝文峰也跟着喝杯涼茶,但爹沒開口之前,謝文峰就是想告訴家人,自己考過了,也不敢講,爹這一次可沒考中呢!
堂間留下的全是家人,嬤嬤丫鬟都很有眼色的退了出去。
“大哥,大嫂,我,我沒用!辜負你們期盼了!”三叔臉色難堪的,終究還是要面對的。
“三弟,別灰心,大哥比你大幾歲,到現在還不如你,不但不能陪着你一起考試,還不得已在家養着身體,那大哥不是比你更無用?
別灰心,再過兩年,大哥陪你一起再去考試,兩年不過,我們接着再考,再不中,就再考!就不信,我們兩兄弟幾次下來,一個也考不中?”
謝承玉不但寬慰弟弟,鼓勵弟弟,還鏗鏘有力的表現了自己的決心,兩兄弟齊上考場,總會有中的一天。
呃?爹要跟功名死磕到底?
謝文婧傻眼!爹的長處不在讀書上,卻是在書畫上啊?
這要自己怎麼勸?爹如此的堅定,如此的有信心,自己能打擊爹嗎?
“嗯!大哥說的對,只要我們兄弟齊心,一定有高中的一天!就不信,這一輩子,我們兩兄弟出不了一個舉人?”
三叔被他大哥鏗鏘有力的語氣感染了,也果斷拋棄之前的頹敗,頓時鬥志昂揚起來。
呃?三叔也要跟功名死磕到底?
謝文婧要哭了!家裡的兩個最親的長輩,難道真的要一輩子跟功名杆上?不覺得太,太那個沒必要了嗎?
謝文婧左看看鬥志昂揚的爹,又看看信心十足的三叔,嘴角抽搐,無語。
“大哥,這一次,我兒子還是爭氣的,考過了童試,明年還可以接着考秀才了!”
回過神來的三叔,這時候纔將兒子考過童試的事,開慰的說了出來,這一次揚州之行,還是有收穫的。
謝文峰咧嘴笑的很高興,還對着自己娘跟妹妹眨眨眼。
“好樣的,明年再給我們考出一個秀才來!這一次,大伯就獎勵你一套筆墨。
文寶,看到了吧,你堂哥比你大一歲,就已經是童生了,你也要好好學,爭取明年考過童試!到時候,爹也獎勵你!”
謝承玉高興的摸摸侄子的頭,也不忘激勵自己兒子好好讀書。
“噢!”謝文寶簡潔乾脆的答應一聲,心裡卻沒有一點把握,自己看書哪比得上堂哥?怎麼跟他比?
謝文婧看了弟弟一眼:這個弟弟只要別紈絝,就是考不中自己也知足了。
只要弟弟懂事,即使沒有功名在身上,但可以叫他經商掙錢,一個男子,只要可以在世間立足,養活一家人,不一定非得走功名這一條路。
一家人,總共才四個男子,如果沒有考中舉人的話,難道一生都要跟功名死磕到底?
謝文婧想想,都不寒而慄。
謝文婧還是以前的想法,少年人讀書不僅僅可以考功名,還可以明事理,懂律法,會做人。
但過了而立之年,沒有功名的,實在是沒那個必要一門心思考功名!可以乾點別的,最多考試的時候去撞撞運氣,也就行了嘛!
算了,暫時也不急着勸說鬥志昂揚的爹他們。
“大哥,大嫂,我在揚州還替文婧辦了一件事,我也是不得不替文婧辦了。
這趙家人實在是欺人太甚,可能是他們知道了我們謝家賣院子賣田地,跟分家的事,知道我們謝家不如以前了,嫌棄我們家,想退婚了。
可你就是想退婚,也不能如此欺負人啊!那個趙夫人,簡直一個不要臉的潑婦,爲了她的目的,竟然有臉理直氣壯的誣陷文婧的名譽。
文婧之前在揚州,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是真正的世家嫡女,就是現在到了杭州,也是爲大哥祈福來的,竟然被她以此爲藉口,說文婧不端,
當時我非常氣憤,發狠的要跟他撕破臉打官司。讓世人都知道,趙家人的狠毒跟無恥。
他們敢爲了遮掩他們家見利忘義的無恥行爲,敢狠毒的糟踐一個女子一輩子的名譽?我也敢撕了他們家的遮羞布,不怕去府衙轟轟烈烈打一場官司。
後來,趙秋聲說只退婚,也承認我說的這些真正理由,我才答應跟他們毀了兩份婚書。
大哥,大嫂,文婧說的對,這樣的世家,是不能嫁!幸虧文婧還沒嫁給趙家,不然的話,還不知道被他們趙家欺負成什麼樣子!”
三叔一路上也不斷想着自己替文婧悔婚的事,大哥大嫂會不會難過,但這件事大哥大嫂必須知道,自己也不得不早些跟他們講清楚。
要自己現在看的話,這個婚事,自然是毀了的好!
“三叔!你真的親手撕了那兩張婚書?”
謝文婧一臉的喜出望外,只要是真的,自己就不再有任何束縛,可以一心一意的愛念徐寅了,可以堂堂正正的喜歡他了。
“是的,三叔親手撕得粉碎!”三叔看到了文婧眼裡的驚喜,心裡頭,纔是真正的鬆了口氣。
“三弟,撕得好!這不要臉的趙家,要是敢如此誣陷我女兒,我就是跟他們拼命,也要跟他們家討回公道!咳咳咳!”
謝承玉當即氣得滿臉通紅,呼吸忽然急促起來,顯然謝承玉的身體,還是不能受這樣的刺激。
“老爺,彆着急,這是好事,是好事,文婧不是一直看不上趙家的嗎?現在總算不要嫁給趙家了,應該是好事啊!”
杜鵑原本也是氣憤難當的,可忽然看到相公的臉色,頓時急忙安撫相公。
“爹,喝口水,緩一口氣,我今天最是高興的。我自從知道趙家是什麼樣的人家之後,一心只想解除這門婚事。
現在能如此順利退婚,對我來說,是喜從天降,從今以後,我再也沒有了擔憂。
擔憂自己會不得不嫁入趙家,不得不過一輩子孤苦無依的生活,現在多好,我可以高高興興的承歡在爹孃膝下。
再也不會睡不安穩,擔心受怕了,說不定,我還會找到真正對我好的人家,我恢復自由身了!
爹,你可不能再生氣了,你要是被趙家氣壞了身體,難過的是我們,高興的可是他們啊!”
謝文婧歡喜的表達出自己的極度開心,也是開導爹,不能生氣。
被謝文婧這麼一說,謝承玉粗喘的氣,漸漸平穩下來。
“呵呵,還是我女兒說的對,是不能生氣,多少人都盼着我生氣,氣死了呢!我偏偏好好活着,氣死他們纔對!”
謝承玉控制自己情緒之後,弱弱的說出這番話來。
“就是就是,爹,我先送你回去好好休息一會,再請個大夫過來看看。”謝文婧有些擔心,爹這樣的表現,還是請個大夫看看比較放心。
“沒事,文婧,爹睡一覺就好了,不要請大夫了!”
謝承玉虛弱的聲音,謝承玉實在是恨自己的身體,太過累贅。
自己作爲兒女的爹,不但不能給兒女家人撐起一片天,卻還累的家人時時操心自己。
今天的事,自己是太激動了,害的文婧他們着急擔心了。
謝文婧不急着反駁爹,請大夫是一定要的,先哄着爹好好休息,等大夫來了再說。
三叔看着大哥如此,忽然有些懊惱,這番話,自己是不是應該揹着大哥說?先告訴文婧跟大嫂就行了?
等大哥徹底好了,再知道就好了,剛剛大哥忽然喘不過氣來,嚇了自己一大跳,要是大哥真有事,自己就害死大哥了。
三叔懊惱的神情,被謝文婧看在眼裡,也不急着勸他。
謝承玉很快疲憊的睡着,大夫過來後,看了謝承玉的面色,搭了脈,仔細的想了一下,便開了藥方。
“這個藥,一天一包,一天煎兩份,早上一份,晚上一份,連吃十天,十天之後,老夫再看看他。
這段時間,你們要給他靜養,不宜太過高興,也不宜太過盛怒,喜傷心,怒傷肺!切記!”
“大夫,我大哥身體到底有沒有事啊?”謝承進忐忑不安的追問要走的大夫。
“原本就是虛弱的身體,就是靜心調養,少不得也得一兩年的時間纔會好,這期間要是再受到什麼刺激,恢復就更難了。
好在現在看來,不是太差,恢復的機會很大,別太擔心,尤其是在你大哥面前,更是要自然,平和,對他恢復有好處!”
大夫也算脾氣好,耐心的回答三叔的話之後,才離開。
“三叔,爹已經明白了,他以後會控制好他自己的情緒,再也不會輕易動怒的,你放心吧!爹以前病的連站都站不起來,如今能恢復成這樣,就一定可以完全恢復!
再說這件事,爹本該就知道的。”
謝文婧此時纔有空擋出來,安慰正在自責的三叔。
按道理,三叔替自家解決這樣的事,回來之後,確實應該跟爹說。
不過要是三叔先跟自己說的話,自己會簡單跟爹說一句話就足夠了:謝家跟趙家的婚約取消了。
爹要是再追問原因,就跟他說,趙家要悔婚,自家就答應了。
其中具體細節不說也罷,三叔自己說的就義憤填膺的,爹自然也受到影響,不生氣纔怪。
好在爹很快就明白過來,努力剋制了自己的情緒,也許反而是好事,畢竟生活裡不可預見的事還是有的,爹的身體,關鍵是爹自己的心態。
爹通過這次能很快明白,剋制情緒的重要,將來要是還遇上別的事,爹會更加有自制的能力,也好。
三叔被謝文婧這麼一安撫,心裡的難受好過點。
大哥身體沒好之前,以後不論是大喜的事,還是氣憤的事,都不能直接跟大哥說了。
最好先跟文婧說,跟大嫂說,再想辦法,平和的跟大哥說,不能再這麼魯莽了。三叔暗自這麼告訴自己。
經過這一次的刺激,謝承玉真正重視起來控制情緒的重要,想想,便再次提起筆,每天只寫幾個字,練出心態平和。
謝文婧看到,既感到放心多了,果然,事情好壞都有兩面性。
經過一段時間好好休養,謝承玉再次恢復到沒有受到刺激之前的身體狀態。
而這時候,謝文婧也看到了自家一百畝的秧苗長勢喜人。豐收的那些大豆,都被謝文婧儲存起來,等着大豆成爲金豆子。就快了。
村民們因爲家中缺糧,現在又不是大忙的時候,謝家總不能再白白做那些米麪給全村人吃吧?
那就用大豆當糧食吃吧!村裡人家家戶戶都是這麼想的,也是這麼做的。
謝文婧本想用自家儲存的米麪跟他們換一些大豆儲存着,但想想還是算了,豆子將來會成爲金豆子的,還是順其自然吧,免得將來村民有想法。
再說謝承舉前去金陵赴考會試,滿懷信心而來,卻是落榜的結果。
想到自家的落魄,想到揚州知府對自己的冷漠,想到揚州那些曾經仰望自己的儒生學子,會在私底下說自家敗家了。
謝承舉心情極爲糟糕,同樣一起糟糕的還有陸戰屢敗的其他學子。
這些人,三五成羣,各自找地方發泄,最通常的發泄做法,就是去秦淮河畔。
金陵的秦淮河畔,什麼樣的妓女,各種層次的妓女都有,自然還有很對儒生追捧的名妓。
而這些名妓也極爲高傲,一般客人不會接見。這些天放榜,該中進士的學子也已經出爐,這秦淮河畔上的妓女,哪一個不想跟中榜的進士,春風一度?
而這些中榜的進士,心情極好之下,也會領略秦淮風光,不枉千里迢迢到了繁華的金陵一場。
謝承舉喝醉了,站在花船上,兩眼癡迷的看着花船舞臺上的名妓,一個以歌舞稱霸藝妓界的名妓。蔓兒。
蔓兒今天特意盛裝演繹一場熱辣的歌舞,那是爲鎮守金陵的成國公的世子跳的。
成國公的嫡長子,成廣,這一次會試,高中金陵考場的狀元,他本人雖然沒有到秦淮河畔來,但這不妨礙衆人對狀元的愛慕之情。
這不,難得在公衆面前歌舞的名妓,今天特地用成琨的名譽跳了一支火熱的歌舞,全場氣氛熱鬧到了極點。
謝承舉便是在這個熱辣的場景中,迷失了自己。
竟然借酒裝瘋,跑上去當衆就撕扯名妓的衣服,竟要當衆行那事。
老鴇氣急,蔓兒可是自家的搖錢樹,結果卻沒想到會出這麼一個大亂子,老鴇就是再使人將他綁了起來,蔓兒今天也出盡醜了。
今後蔓兒也無法再走藝妓路線了,一旦接客,身價立降。都是這個男人害的。
蔓兒爲自家掙錢這麼多年,老鴇雖然認錢,但也不想寒了其他藝妓的心。便決定,讓這個男人出巨資給蔓兒贖身,不然的話,就告得他身敗名裂。
“蔓兒,你別哭了,媽媽已經給你做主了,要他爲你贖身,他能過來應考,起碼也是一地舉人,跟着他,說不定哪一天,他也高中,你不也有了依靠了嗎?”
其餘藝妓過來安撫哭的不成樣的蔓兒。
“是啊,這個人聽說是揚州謝家的,是個世家呢。再說,像我們這樣的人,現在看着是有這麼多人追捧,可一旦失去身價,下場還不是孤苦無依的?
縱然掙足了銀子,而沒有一個男人做依靠,將來一樣會淪落到接客的地步,媽媽心疼你,不願你接客,正逼那個人爲你贖身。
要是他聽話的爲你贖身,你自己帶的銀票,千萬不要拿出來哄他高興,到最後連個吃喝的保障都沒有。
要是那個人不同意爲你贖身,媽媽會爲你討回公道,告的那個人身敗名裂爲止,妹妹,你就別哭了吧?”
蔓兒苦澀的心,撕裂般的疼痛,雖然是藝妓,雖然也會給人歌舞,可從來沒有受到過這樣的侮辱。
可自己還不得不跟了他,這要自己情何以堪?
此時謝承舉已經被醒了酒,也知道自己幹了什麼蠢事。
“十萬兩,這還是我心疼蔓兒,給你的最低價。你要知道,那些有錢的賈商甚至爲了蔓兒的一個初夜,都願意花十萬兩。你已經賺了,蔓兒如今還是清白的身子。
要是願意就簽了這個,蔓兒從此就是你的人了,做妻做妾都可以。不願意給蔓兒贖身的話,我們就去府衙,打一場官司。
我們金陵這麼多年,還沒出現過你這樣無狀的舉人,竟然如此侮辱斯文,眼裡還有沒有王法了?
給你兜個底,這件事鬧大了,蔓兒肯定是被你毀了,但你也會跟着一起毀,世人要是知道你堂堂一個來金陵參加科舉的舉人,會如此下流,你的功名都難保,還會被天下儒生學子,恥笑唾棄。
你自己選吧?要麼給蔓兒贖身,要麼我們就去打官司!你考慮一個時辰,一個時辰你要是不做決定,那我們就去打官司,對了,狀詞已經有中榜的進士爲我們蔓兒寫好了!你要不要先看看?”
老鴇也是氣憤的要死,要不是這個男人,蔓兒起碼還能爲自己掙幾年銀子,少不得要掙十幾二十幾萬兩,金陵癡迷蔓兒歌舞的人,多的去了。
可現在事已至此,爲了安撫其他藝妓,自己不得不忍痛低價賣了蔓兒,就是不賣,蔓兒的身價也是一落千丈了。
都是自己疏忽了啊!以後還得加強這方面的防範啊!老鴇心如割肉。
謝承舉此時哪還不知道自己醉酒幹下的蠢事?
對於藝妓的身價,謝承玉絕不會陌生,他每一年花在揚州藝妓的身上,少則幾千兩,多則上萬兩。
一般藝妓不遇到極富之人,都不會輕易贖身的,藝妓有她們的高傲。
十萬兩,要是自家有那個銀子,謝承舉會毫不猶豫的就答應贖身了,但,現在自己就剩下空殼子了。
除非把祖宅全賣了,把家裡的家當都當了,勉強能湊出十萬兩,但要是那樣,自己實在是心不甘情不願。
而如果不答應給那個藝妓贖身,自己的功名路不僅到頭了,還極有可能被剝奪功名。
一旦剝奪功名,自己這一世便徹底的毀了。
而如果功名還在,雖然家產沒了,但還可以去北方偏遠的地方做個縣丞,也算是步入仕途,儘管要想步步高昇,沒有進士功名,可就太難了,除非有貴人相助。
對了,既然那個藝妓這麼火熱,她的私房錢絕不會少,揚州那些藝妓,可以說,個個都是富裕的很。
她跟了自己,她的銀子還不是一樣的跟了自己?萬一遇到喜歡熱辣歌舞的貴人,她不就可以替自己俘獲貴人的心了嗎?
這麼一想,謝承舉豁然開朗,便痛快答應了,但十萬兩的銀子,他身邊沒有,表示還需要回揚州籌集。
另外,謝承舉還提出要見那個蔓兒一面,老鴇答應了。
“蔓兒,對不起,我喝醉了,我褻瀆了你,能做的只能是給你贖身了,可惜的是,從金陵回到揚州籌集十萬兩,起碼需要半個多月時間。
路上一來一回,還有可能出現其他情況,蔓兒,從現在起,你也是我的人了,不如爲夫先跟娘子借些銀子,等回到揚州,爲夫一定還你!
這樣,我們兩還可以早點啓程,回到揚州,早點給你一個洞房花燭,好不好?”
決定之後的謝承舉,便開始哄蔓兒,把她手裡的銀子哄出來再說。這樣知名的藝妓,手裡的私房絕不會少。
蔓兒原先還有些期盼,昨晚這個男子撲上來的時候,卻是是帶着濃濃的酒味。
可他今天,卻是清醒的很,還沒替自己贖身呢,就打起自己的錢財來了,這樣的男人,豬狗不如。
只要自己前腳把銀子給了他,他後腳還能再賣自己一次。
“我們算是見過了,你走吧,有事就跟媽媽說,翠兒,我累了!”
蔓兒心如刀割,自己的命怎麼就這麼苦,從小就在媽媽身邊長大,吃了那麼多苦,學了這麼多詩詞歌舞,做了這些年的藝妓,本以爲自己有一天也會遇到能做自己依靠的男人。
可自己還沒來得及挑選,就被這個男人給侮辱了,害的自己在金陵擡不起頭來,不得不委身於他。
可看看他?如此迫不及待的就要自己的私房錢?這樣的男人,如此不可靠,叫自己如何是好?
翠兒狠狠的拉出謝承舉,小姐被這個狗男人當衆侮辱的沒辦法,纔不得不委身於他,媽媽給的價格已經格外低了,這個男人竟然有臉過來跟小姐要私房錢?呸!不要臉! щшш▪ ttκā n▪ ℃o
謝承舉被翠兒粗魯的拉扯,氣得要死,不就一個臭婊子,敢跟自己裝清高,等自己贖了你,要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你,還敢跟我擺譜?還當我是那些追捧你的金陵人?呸!
媽媽可不會隨意放謝承舉離開,而是讓他寫下欠條,再派出一個龜公陪着他,一起去揚州籌錢。
“翠兒,把我所有值錢的東西,都換成銀票,留下兩套首飾即可。”蔓兒傷心之後,還得爲自己打算將來。
這個男人靠不住,自己又不得不跟着他走,這些看着扎眼的首飾,都換成銀子,免得被人惦記,聽媽媽說,他還是有妻妾的人。不得不防啊!
蔓兒對要離開這裡,忽然充滿不安。但是不離開,自己委實也擡不起頭來做人。
當謝承舉返回揚州,當謝承舉爹孃,妻妾得知他欠下十萬鉅款的時候,頓時感到天旋地轉。末日來臨。
要想籌集十萬鉅款,把全部祖宅賣了都湊不齊,還得當了家裡能當的,包括女人的首飾。
一番雞飛狗跳,暈倒的暈倒,哭鬧的哭鬧,還有那高高舉着棍子要打死這個孽畜的祖父。
連一旁的裴葉珠母女,也感到了絕望。謝家如果完了,她們便失去了庇護。縱然裴葉珠知道趙大哥會心疼她,但自己畢竟還小,要想進入趙家,現在還差好幾年啊!
爲何,天要亡我?
這是裴葉珠母女的絕望!
謝承舉的娘氣憤過度,當場氣得腦溢血,癱了。
謝承舉的爹氣得頓時花白了頭髮,全身哆嗦着,不停的抖動嘴脣:“謝家完了!”
謝承舉的妻妾兒女,不得不哭喪着臉,回去收拾東西,該賣的要賣啊!
“爹,你聽我說,藝妓跟妓女不一樣,尤其是金陵的藝妓,手裡的私房錢,少說也有十幾萬,多的幾十萬都會有。
雖然我醉酒誤事,但能以十萬低價贖回一個懷揣十幾萬,幾十萬兩的藝妓,還是賺了。
等她成了我的女人,她的心還不是我的,她的錢也得是我的,那時候,我們家不就又有錢了?
可要是我不肯贖了那個藝妓,她們就要跟我打官司,惹上這樣的官司,毀了名聲是一定的,還極有可能丟了功名。
爹,我酒醒之後,想來想去,還是不能丟了功名,沒了功名,就真的什麼都完了。
有了功名,不但還有機會東山再起,還能擁有一個身揣十幾萬兩銀子的藝妓,還是值得的。
爹,你就別生氣了?娘已經病倒了,你可不能再病倒了啊?”
謝承舉勸服着自己氣憤的爹,將利弊分析給爹聽。
謝承舉的爹,慢慢迴歸正常,聽兒子這麼說,也是,舉人的功名,多少人幾輩子也考不中,兒子的舉人功名不會毀。
對於金陵的藝妓,謝老爺並不陌生,三四十歲的時候,自己每次去金陵赴考,沒少去追捧秦淮河畔的藝妓,那些藝妓不但容貌極佳,詩詞歌舞都是萬里挑一的。
身價個個在十幾萬兩以上。多的甚至能到幾十萬兩。
自然,藝妓自己手裡的私房錢,也絕不會少。
謝老爺這麼一想,也想通了,只要能把藝妓的銀子哄到手,就能在把倒下的楊家再撐起來。
“也只能如此了!”謝老爺頹然一聲,默許了自己最在意的舉人兒子賣祖宅的意思。
謝家徹底的敗落了!
謝家的祖宅全賣了!
謝家倒了!
這幾天,揚州的大街小巷都在議論紛紛,這一次謝家的敗落更爲徹底,謝家辭去了所有丫鬟小廝,聽說只留下了一個照顧癱瘓老夫人身邊的李嬤嬤。
趙夫人得知此事之後,極爲自得,看,自己的決定多麼民智。
要是不早早跟謝家解除婚約,拖到現在才解除婚約,自家少不得被人說三道四,現在多好,被人說三道四,被人恥笑的只有謝家。
而自家相公如今深得上司看重,明天還要負責運輸太子從別國買來的甘薯,將這些甘薯送去江南各地,相公說,等這次事情辦好,自己既有可能會頂替上司的位置,因爲上司也高升了。
能爲太子辦事,自然是極有臉面的。趙夫人笑意盈盈。在家坐等相公高升。另外派人給自己的秀才兒子找點事,暫時瞞他一段時日,免得他又去找那個謝家小表妹。
揚州的宅子賣的還是很快的,一天的時間,就籌集好了這些銀子,自然,全家人現在除了這些銀子,算是一貧如洗了。
而這些銀子還是要給人的,不再是自家的了。
買了楊家祖宅的富人,還算厚道,給了他們幾天時間準備,沒有急着攆他們走。
“爹,我打算去北方偏僻地做一個縣丞,不但有個仕途,可以安置一家人。
將來若是有機會,遇上貴人,說不得還可以高升,只是我擔心,北邊路途遙遠,孃的身體怕跟不上。
若是有個萬一,兒子便萬死難辭其咎!”
謝承舉想說的是,萬一娘死在途中,自己起碼兩年不能入仕,但這個話不能明說,不過,爹會明白自己意思的。
“你打算從金陵那便直接去北方就任?”
謝承舉的爹自然明白兒子之前的話,知道兒子在如此重要的時候,兒子的娘不能輕易死了。尤其是死在就任的途中。
大夫來看過了,說她中風,大多數是不會再站起來了,不過,要是照顧的好,幾年,十幾年還是不會有事的,但需要精心的照顧,還需要時常的喂藥。
想來想去,還是把她丟在杭州,給大兒子,三兒子他們照顧最好,既不耽誤二兒子就任,也算給他們機會盡孝。
尤其是大兒子,被她花了那麼多銀子保下的命,現在也該輪到他們回報他們繼母的時候了。
此時的謝老爺,想的可是自己會跟隨二兒子一起就任。這之前,得先把癱瘓的妻子安排好。照自己的想法安排,還是妥當的。
“是的爹,這裡的院子,沒幾天就得交付給人了,我會帶着家人一起就任,可惜唯獨娘不好辦!”
謝承舉再次提醒爹,其實謝承舉在自己娘暈倒,大夫說少有機會站起來的時候,就想到了要把娘丟給大哥他們贍養。
可惜這話自己不好開口,最好是由爹來說。
“這事不難,我們一家人先杭州,將你娘他們交給你大哥就是。
不過,你這一去北方,路途遙遠,你四妹母女,你也想帶着?若不然,也將他們留在杭州,也好順便照顧你娘。”
謝老爺到了這個時候,還在替這個敗家子考慮減負,能不帶的就不帶了,出門在外,什麼不要用度?
全留在杭州,對她們母女也好,免得他們路途顛簸。
謝文婧還不知道,楊家是徹底的敗落了,可就是徹底的敗落了,那極度自私的祖父依舊在算計他們一家。
裴葉珠母女得知可以跟着病倒的母親留在杭州,住在兄長家,自然是高興的,尤其是裴葉珠。
裴葉珠想的是,杭州畢竟離揚州不遠,自己還有機會再見到心疼她的趙大哥,等自己長大,自然可以嫁給他。
而裴葉珠的母親想的是,只要娘能活着一天,自己母女就有一天的依靠。
原本也怕娘跟着二哥去北邊就任,怕路上顛簸,娘撐不住,那時候,誰還會可憐自己這一對母女?
二哥二嫂從不多看自己一眼,就是爹,也很少過問自己,除了娘,沒有人再在意自己母女了。
只要娘能活着一天,自己母女就能有一天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