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離在四周逛了一下,其他家田裡也是這副光景,儘管沒有家長來,參加雙米節的都是年輕人,但大家對這些拜祭流程都很熟練,看來在山邊長大的他們,骨子裡早已深埋着對山對土地的敬畏之情。
拜祭完畢後,大夥就會聚到一起,一起做中午飯吃。按照上鹿村的習俗,每年雙米節聚會的地點,都會安排在最頂層的梯田裡,而今年,恰好選在了黃妍麗家的梯田裡面。
在這裡,孩子到了上初中的年紀,就代表已經成年,可以來參加雙米節,像黃妍麗今年纔剛上高中,但之前就已經參加過三次雙米節了。整個上鹿村,適齡的年輕人大概有四十來個,不少還是初高中生,其中有好幾個都曾是雲離班上的學生。
“雲老師,怎麼一早上都沒看見你,剛纔我們還在說你是不是不喜歡這些鄉下習俗,不來了呢?”雲離他們來到聚會地點的時候,這裡已經聚集了一大羣人,都是些熟悉的面孔。看到雲離到來,人羣中一個帶着鴨舌帽的年輕小夥跳了出來,笑着跟雲離說道。?
“我覺得挺好的,倒是你這小子,又蹦又跳的,看來已經好得七七八八了吧?”看到來人後,雲離下意識的低頭看了看對方的腿,笑着迴應道。
“呵呵,我感覺是沒什麼大礙,現在檢查也不用去了,醫生叫我別做劇烈運動就行。”小夥撓了撓頭,憨笑道。他正是許銳,那個掉下山崖摔斷腿的學生,現在看來已經痊癒了,看到他,讓雲離不自覺的想起了山崖下那股神秘能量。
那次幸好衆人及時把許銳送到醫院,不然他現在很可能就沒有蹦躂的機會了。事後,許銳的父母和他爺爺許伯親自到小鹿山來感謝雲離,還塞給了他一筆感謝金,不過被他拒絕了,說這是他當老師的職責,一個子兒都不能收。
農家人對恩情都十分看重,所謂滴水之恩,涌泉相報,他們家本來就不太富裕,加上許銳那不菲的醫療費用,多年來攢下的積蓄都已經花去十之八九。幸運的是,雲離這裡經常招工,可以讓他們賺些補貼,既然雲離不收錢,他們就格外努力工作,每次到小鹿山,都是來得最早,走得最晚,讓雲離感觸很深,十分欣賞他們這種樸實的觀念。
“好了沒好,等下去跳個竹竿舞不就清楚了?”這時黃妍麗和其他幾個學生也圍了過來,打趣說道。黃妍麗到縣上去讀高中後,雲離就很少能看到她了,不過她父母時常會來小鹿山看雲離,不論是打工還是拉家常,算是十分熟悉了。
一段時間沒見,她似乎又長了個頭,在學生們的中間,就數她個頭最高了,比大多男生都要高,而且還有很到的上升空間。
“好啦,人也來得差不多了,大夥先弄午飯,相親的事,等吃飽後再慢慢談,我看過天氣預報了,今日多雲晴朗,微風,不會下雨,等下有是時間給你們談。”人羣中,一個年紀較大的男子,對衆人喊道,惹得大家噓笑聲一片。
不過他的話還是很奏效,大夥笑後便各自去拿自己帶來的包裹,掏出各種食材來,就地生火開始做午餐。在雙米節裡,大家是一定要吃竹筒飯的,製作步驟也很簡單,盛米的竹筒早就預備好了,大夥只要把帶來的糯米和配料裝填進去,加上適量的水,放在火堆上烘烤,就能做出十分地道的竹筒飯來。
雲離跟徐家姐弟,以及黃妍麗他們幾個相熟的人一起,升起火堆開弄了起來。雖然步驟簡單,但要做好一個竹筒飯,還是很有講究的。
首先竹筒要選大小適中的,毛竹綠竹都可以,太大的燒出來容易夾生,太小又易糊,竹節要長而且肉厚,這樣才能經受得住長時間火烤。新鮮砍下來的竹子不能直接用,要破開來用熱水浸泡一下,晾曬上兩三天,不能曬太久,目的是把竹子內的水分蒸發掉一部分,這樣做的好處是,能去除掉部分竹子裡含有的澀味,把竹香味提上來,使竹筒飯吃起來更加清新。
竹筒飯的配料沒什麼講究,喜歡吃什麼就放什麼,任君選擇。雲離看了一下,大家最喜歡放的是小蝦米、臘肉、香菇這些,也有口味偏重,放很多辣椒、花椒的。
起初的時候,雲離還真不太習慣吃這裡的糯米,口感口味跟他從小吃的米飯都有很大差別。後來他想了個辦法,就是把糯米和普通香米混着來煮,這樣就容易接受許多。漸漸的,他總結出來,三成糯米加七成香米所出來效果,最符合他的口味,軟硬適中,香糯可口。
當初發現這個奧秘後,雲離便馬上分享了給方姨,還給她郵寄去了一大袋這裡產的糯米,方姨試過後也讚口不絕,直誇雲離有美食家的潛質。陸慈嘗過這種混合米飯,也給他豎起了大拇指,讓雲離覺得這種成就感,不亞於以往任何一種成就。
雲離做的這個竹筒飯,也是採用這種混合的方式,配料方面,只加了一小撮蝦米和幾塊香菇片,合上竹筒,就放到烤架上去烘烤。
除了竹筒飯,大家還會做一些自己拿手的菜,但受環境限制,做的多是些烘啊烤啊之類的食物。雲離帶來了一大袋土豆,還有些在試驗田裡摘來的果蔬,都分給了大家,而他也收到了很多人給來的食材。在這種相互分享交流的氣氛下,讓他回想起了小時候去野炊的情景,想不到多年之後,自己還能重溫兒時這段難忘的經歷。
大家在弄午餐的同時,之前那位發話的男子,帶着人在梯田中間挖了個淺坑,還弄來了許多芭蕉葉子,圍着淺坑鋪設出一個大綠環。從黃妍麗口中,雲離知道他們在佈置午餐場地,那個淺坑待會會點上篝火,讓大夥圍着來做活動,這也是傳統項目之一。
這個領頭的這位男子,是黃妍麗的堂哥,叫黃立,二十七八的樣子,由於年紀較大,自然成了領頭人,給衆人分配工作和主持這次活動。他的父母就是黃大民的堂哥堂嫂,那次許銳落崖的事件中,他父母就是那對喊幫手的夫婦,跟許銳他們是鄰居。
沒多久,各種焦香撲鼻的食物就陸續做好,被送到了芭蕉葉子那裡。等竹筒飯做好,大家都圍上去坐着,這時黃立才搬來木堆和秸稈幹,用木頭架起一個三角堆,鋪上秸稈幹,點上火,篝火就出來了。
篝火點起來後,大家紛紛把竹筒飯打開來,趁着熱去抓一小把米飯,快速扔進火堆裡面,來回幾下後,衆人便歡呼起來,開始三三兩兩的聚在一塊,享用起午餐來。
除了竹筒飯和就地烤的食物,大家還帶來了很多之前準備好的食物,多是些糕點小吃,各具特色,當然還少不了各家自釀的米酒,無論是祭祀還是聚會,都少不了它。
這午餐就跟吃自助餐一樣,大家可以隨便走動,除了自己的竹筒飯,其他食物都是共享的,看到什麼想吃的,直接過去拿就是。雲離十分喜歡這種氛圍,在人羣中不停穿梭,去嘗試各種美食,樂不此疲。
“陸慈的男朋友,怎麼沒見陸慈來呢?”雲離“收刮”來了很多食物,包在芭蕉葉子裡,正準備坐下來一一品嚐,耳邊突然傳來了一個低沉的女聲。
“我們見過面,在那家冷飲批發店裡,你是叫沈紅對吧?”雲離從容的回身,看見一個扎着長馬尾的女子,在笑吟吟的看着自己。
見雲離一眼就認出自己,沈紅多少也有些意外,驚訝道:“我們好像就見過一次吧,沒想到你還認得我,真是大大的榮幸啊,我剛纔是開玩笑的,別放在心上。”
“沒關係,我也很喜歡開玩笑,不過每次效果都不怎麼好,結果成冷笑話了。”雲離自嘲笑道。
這馬尾女子叫沈紅,是那家鹿鎮冷飲批發部的員工,陸慈的工友,上次去找陸慈時,跟她有過一面之緣,記得那回她也是這麼跟自己開玩笑的。
陸慈基本沒什麼朋友,這個沈紅,可能是爲數不多的一個,她平常也比較照顧陸慈,雖然她長得普普通通,沒什麼特點,但云離還是一眼把她給認出來了。
“你這人真有意思,怪不得阿慈這傢伙最近都不怎麼願意回店裡了,我還在想誰有這個本事能把她給拐走。”看到雲離並不生氣,沈紅便繼續扯談道。
“坐下來說話吧,你也是上鹿村的人嗎,好像沒怎麼見過你呢。”雲離招呼着沈紅坐下,並把那些美食攤在兩人之間,讓她一起來吃。
沈紅也不客氣,大咧咧的坐在對面,拿起一個烤土豆,放在鼻前聞了聞,然後解釋道:“以前是,後來搬到鎮上去了,不過每年雙米節,我都會回來參加的,目的很明確,就是找對象來的,但都參加這麼多次了,唉!”
雲離分不清她這是開玩笑的,還是認真的,不過看她性格這麼豪爽,便忍不住打趣道:“緣分嘛,遇不到就追,追不上就砸,古人不都喜歡拋繡球麼,你就砸土豆,扔出去砸到誰就是誰,簡單明瞭,我給你作證。”
“哈哈,不愧是當過老師的,能想出這種好主意,就這麼定了,你先轉過身去。”沈紅被雲離的這番話給逗笑了,作勢拿着土豆要砸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