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竹影不覺嗔怪道:“你又急什麼,今夜就別忙活了,好好休息,我就在外間,有事你再叫我。”
我忙拉住她的衣袖,輕咳了聲,“你先等等嘛,我現在睡不着,你留下來和我說說話。”
歐陽竹影還想說什麼,我趕在她開口之前繼續道:“你不是說給我偷些監控回來嗎?正好讓我瞧瞧。”
她無奈的坐了回來,“你可當真是操勞的命。”
我朝她吐了吐舌,自顧笑着看她,她也沒轍了,只是搖了搖頭,爾後自包中拿出手機遞了給我,一併道:“重案組那邊的同事正在連夜測查,我好容易在那待了大半個小時,也就只錄到這些,你先看看……”
我輕唔了一聲,點開視頻,從頭看起來。
之前歐陽竹影通過屍體的特徵,大致判斷出了死亡時間,可因爲獄警的說辭,所以調出來的監控是從凌晨一直到發現屍體時候的午後,這時間跨度有些大,歐陽竹影錄製下來的又只是其中的一段,根本看不出什麼頭緒來。
看來要通過監控查出貓膩,委實有些費功夫。
“他們都快瘋了,那麼多時間段,那麼多個監控,恐怕沒個十天八天的是看不完的,況且,天天盯着鏡頭看,眼睛都快產生幻覺了,遺漏掉一些也不可避免。你且不必太勞心,我在那邊看了半天,也沒看出什麼來。”歐陽竹影邊說邊替我的杯子斟滿了茶,又給自己倒了杯,滿口喝下。
我嘆了口氣,將手機放下,復又問道:“那屍檢報告呢?可是百草枯嗎?”
“屍檢那邊的兄弟也是累的慌,說是最早明天才能出結果。”歐陽竹影說着又疑惑起來,“只是我後來想了想,若果真是百草枯的毒,那此人一定不是單用百草枯這麼簡單。”
“師姐是什麼意思?”
“我查過百草枯的毒性,主要是對臟器功能的損害,只需要5ML就會要了人的性命,且此毒無藥可解,便是沒有口服,只通過皮膚傷口滲入,亦會引起紅斑、潰瘍及灼傷等,不過時日差別,最後都會窒息而亡。”
我有些不解,歐陽竹影便取過紙筆來,唰唰寫了幾個化學名,繼續道,“它的成份其實很簡單,其中的聯吡啶陽離子能極快地被植物的綠色組織吸收,還原成聯吡啶遊離基,經自氧化後,使綠色組織的水與氧形成過氧化氫和過氧遊離基。這類強氧化劑對植物細胞的脂膜,尤其是葉綠體的層膜的破壞力極強,能很快中斷光合作用……”
“等等……”我被她這一連串的化學術語給繞糊塗了,也怪自己自上了大學後便早將那些化學公式給忘到了爪哇國,哪裡知道她在說什麼,只不過尚還能理解最後的光合作用……
我理了理頭緒,總結道:“所以師姐的意思是,這百草枯原理是中斷光合作用,也就是阻礙綠色植物的新陳代謝,從而使其無法繼續生長,是這樣嗎?”
我雖比不得歐陽竹影是學霸,可至少還能知道光合作用是新陳代謝的一部分。
歐陽竹影給我投來一個讚許的目光,點頭道:“沒錯,原理是這樣。”
“你說的這些我明白了,可這與你說的對方可能不單單使用百草枯又有什麼關係?”
歐陽竹影敲着紙面,娓娓道來,“我是想,或許對方只是看中了百草枯能阻礙新陳代謝這個作用,提取其中的有毒成分,再加以與其他藥物混合,來達到阻礙人體新陳代謝的目的……”
我遲疑道,“這倒是能解釋爲何沒有那麼重的味道,可……既然都是死,何必又要這麼麻煩呢?”
人體一旦停止新陳代謝,不就也等於生命終結嗎?
歐陽竹影擰眉思索了片刻,突然眼眸一閃,看向我,說道:“那如果對方是在做試驗,他想要的並不是讓人死,而是讓人即便新陳代謝停止也依舊能活下去呢?”
“這怎麼可能……”有違人體生存法則的實驗,怎麼會成功?
歐陽竹影收起紙筆,搖了搖頭,一副苦惱的樣子,“這也不過是我的揣測,具體還是得看檢測報告怎麼說……”
我一時也說不出話來,冥凰沒有承認,我也無法肯定的說這事跟鬼界有關,可當日我親眼所見葉朝辭的母親死去的樣子,不得不讓我有所疑心,只是想不明白他們的目的又是什麼?
“你也別煩心,還是先想想七日後如何應付殿下吧。”苦思冥想之際,歐陽竹影轉了話題,“守靈珠,既然不在墓穴內,那你想想,會落在何處?這麼些時間過去,已經排除了在冷文羽手中的可能,不然他怎麼還耐心等着,恐怕早就讓自己復活了。”
我皺了皺眉,點頭道:“不在冷文羽手中倒有可能,只在不在墓穴,我還得親自走一趟才能肯定……”
歐陽竹影一聽這話,來勁了,“怎麼?你懷疑還在穴內嗎?不是說,之前已經有一幫盜墓的去過了嗎?怎麼還會……”
我擡眼看向她,默嘆了一口氣,將之前趙哥告訴我的事原封不動的轉述給了她聽,她聽後只是低眉思索,半天后方纔拍着大腿跳起來,“好啊,那我們明日就去,說不定真能查到些許蛛絲馬跡,只是……”她復又憂心的看向我,“只是此事可不能讓琉桑知道,雖說並無大礙,只到底是關乎我陰陽司的東西,還是謹慎些的好。”
她不說我自也是這麼想的,看來還得想辦法避開龍閻山莊的人。
我與歐陽竹影又詳細討論了下之後的細節,果然夜間十來點鐘的時候琉桑獨自過來了,看他風塵僕僕疲憊的模樣,倒不像是直接從龍閻山莊趕過來的,復又想起一早他與葉晞的怪異行徑,我總覺得他似乎在揹着我做什麼勾當。
翌日一早醒來,天氣出乎意料的暖和,我還未起來,朦朦朧朧的聽見屋外有說話的聲音,起身過去一看,原是葉晞來了。
他站在屋前圍欄邊,正與琉桑低聲說這話,遠處,歐陽竹影正抱着一個酒罈子從竹屋那走過來,他們兩個見此忙止了交談。
我趁便走了出去,琉桑看見我,一面命葉晞離去,一面道着:“今日你與你師姐可有事要做嗎?”
我今日本是打算和歐陽竹影去一趟墓地的,只是未免琉桑多疑,我便只是搖頭,又假裝虛弱的樣子,扶着額頭道:“昨夜受了點風寒,今日得在這裡休息一日,怕是沒法出門了。”
“那……要不回山莊吧,也有人照顧你。”他聽見我生了病,頓時緊張了起來。
我忙打斷道:“來回也折騰,這裡有師姐照顧我,睡一日就好。”
他努了努嘴,想要繼續勸服我,我見歐陽竹影已經往這邊走近了,便忙轉了話題,“誒,方纔葉晞過來,可是有急事嗎?”
他不置可否,只是從他緊皺的眉頭以及葉晞離去之時那樣肅然的表情可看出,大約是真的事出緊急,他不過是不放心我,這纔不走。
我卻有些許高興,越快的將他打發走,我便能越快去查墓地守靈珠的去向了。
“你若有急事,就忙你的吧,有我在這,阿顏不會有事。”歐陽竹影已經到了我身邊,顯然是看見了葉晞,也聽見了我的話。
她抱着酒罈站在我身側,一面給我使眼色要我進去,一面又朝了琉桑說道:“再怎麼說,這陵樂山內設了結界,那林中也有陣法,連你都進不來,旁的那些就更難破了。你且去吧,我今日會一直守在這,不讓阿顏出去半步就是了。”
我已轉身進了屋,歐陽竹影的話漸漸模糊在耳後,再之後,只能聽見輕微的說話聲,卻是聽不清又說了什麼。
直至五分鐘後,門簾又被掀開,歐陽竹影端着笑臉入了內,也不與我說什麼,只是用力扒開酒罈的塞子,徑直給自己斟了一杯,滿口喝下。
“真好喝!”說罷,還意猶未盡的舔了舔脣。
我瞧了瞧她身後門口的地方,見沒有動靜,便試探問道:“琉桑……走了嗎?”
歐陽竹影也不看我,只是低頭喝酒,順帶輕唔了一聲,“是啊。”
我不覺鬆了口氣,這才發現她一連喝了三杯,也不知是屋內暖氣薰的還是酒氣上頭,居然連臉都微微有些紅了。
我忙一把搶過她手裡的酒杯,又將酒罈拿塞子堵上,嗔怪道,“你也太好酒了,這梅花酒雖然爽口香糯,那也禁不得你這樣大口大口的喝啊,別一會醉倒了。”
她自顧往沙發裡一仰,笑看着我,“我惦記着這梅花酒多日了,今日好不容易趁你睡着搬了一罈子出來,你還不讓我喝?”
我重新沏了一杯茶遞給她,正經道:“不跟你開玩笑,今日我們還有事要做,等回來了你想怎麼喝我都不攔你,就連竹屋那邊的酒窖裡存放的梅花酒全都給你,你看好不好?”
經我這麼一提醒,她方纔清醒了過來,一個鯉魚打挺,立時站了起來,一股腦的收拾着桌上的東西,然後背起包看着我道:“走啊。”
她可真是一驚一乍的,活了兩世了,我怎麼就還沒習慣呢?
這樣收拾了一下,按照之前趙哥給我的地址,驅車趕了一個多小時纔到達目的地。
這裡也算是城郊,只是與王家村的方向不同,一路而來,應該是城西方向。
此處顯然不是什麼孤山老林,起碼方圓十里就能看見有人家,且生活氣息濃重,還未靠近就能看到炊煙裊裊的景象,走近了更是熱鬧非凡。
況今日也是湊巧,正趕上山下一戶人家辦喜事,迎親的隊伍將山路都給堵了,我們的車開不進去,只好停在了路邊徒步前進。
山中百姓好客,也不知是不是因爲擋了我們的路有些過意不去,硬拉着我們一道去喝杯喜酒。
又有年歲較長的老人家看我大腹便便的樣子,不禁感嘆道,“村中女子已多時未見受孕,今日事倒湊巧,你們的到來也是添了幾分喜氣,可要多喝幾杯纔好啊。”說罷,閉了眼,雙手合十在胸前,默唸着,“但願真是鬼神顯靈了,顯靈了……”
她這麼說的時候,同座的年輕女子皆不說話,只是埋頭吃東西,面上的表情都有些不自在。
我與歐陽竹影皆有些疑惑,一時之間也不太明白老人家話中之意,只是再看周圍,總覺得有些許違和。
山中人家娶親,雖不及城中那般豪華,可人也不少,鄰里鄉親幾乎都來了,加上唱唸做打樣樣齊備的鼓樂司禮聲,高掛着的略有些刺目的大紅綵球彩結,院中擺滿了的流水賓客席……場面倒也是喜氣熱鬧,可就是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勁。
除了,人們的面上沒有本該有的喜悅神色外,這裡,似乎沒有成年的男人,這滿院坐着的不是年輕的少女,便是年長的老人或年幼的孩子,年輕氣盛的小青年卻是不見一個。
這就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