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逐漸籠罩着這座被大山包圍的村莊,衆人心中忐忑不安,尤其是在知道已經死了的人突然消失之後,恐怕整個村的人今夜都難以入眠了。
沒有得到進一步的提示,我和歐陽竹影只能先留在族長家靜觀其變,族長帶着幾個男子自打太陽落山後便一直在焚香誦經,屋內充斥着檀香的味道,倒是也讓我們稍稍平靜了一些。
黃昏的時候,蘇浩天來過電話,問我們如何了,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跟他形容這裡的情況,只讓他再等一夜,明日一早到了時間我們一定回去。
蘇浩天心急如焚,大約也知道情況不妙,電話那頭的他近乎崩潰。
午夜十二點剛過,外頭突然颳起一陣大風,吹的大門‘哐當哐當’直響,族長和衆人誦經的聲音也越來越大聲,都在極力的讓自己保持鎮定。然而隨着門外一陣狗吠聲響起,族長他們終是忍不住了,紛紛拿着辟邪的符紙銅錢等從佛堂跑了出來,一臉驚慌。
大門被撞的叮噹響,只是先前我們便在這裡貼滿了符紙,況家裡還有觀音菩薩等坐陣,就算有女鬼也不敢肆意橫行。
我與歐陽竹影也分析過了,若當真是和當年蔣兵造的骨灰盒有關,那女鬼也只是害蔣家而已,這麼多年沒有波及到其他的村民,說明她還是很有目標性的,就算如今被別人利用,對方這次想要對付的是我,所以,只要村民不輕易踏出自家的屋子,應該也不會傷到他們。
如此想過後,我同歐陽竹影叮囑了族長和衆人幾句,爾後開門想要去會會到底是怎樣的女鬼。
大門一開,陰冷的氣息迎面撲來,我不禁打了一個寒顫,藉着清朗的月色,擡眼看向前方,族長家的狗在大門口不斷徘徊,也不出去,只是朝着外頭齜牙咧嘴的叫着,這一叫,引得方圓幾裡的狗全都叫了起來,吵吵鬧鬧,攪得本就焦慮的情緒更煩躁了。
漆黑的夜,一片霧茫茫,就好像冬日裡還未天亮的清晨,冷颼颼的風灌入空蕩蕩的脖頸,全身都在打顫。
我一面叮囑歐陽竹影小心,一面以血畫出一張符咒,就在越過大狗跨出院門的那刻,我用力甩出符紙,眼見那無邊瀰漫着的煙霧中有一團紅影快速的朝我衝來。
好傢伙,它可終於現身了!
對方來勢洶洶,似要將我的身子穿透,我側身一避,提起噬魂劍,反手朝它一擊,誰知它速度極快,‘嗖’的一聲扭過頭,再次往我身前欺來。
好在我提前畫了好幾道血符,加上還有歐陽竹影在旁相助,到底沒讓它得逞。
打鬥之間我看清了它的樣子,果然是死去的妙怡弟弟,當然如今在他體內的這個魂魄已經不是他了,而是一個及其兇險狠毒的妖鬼,他的雙眼成了兩個空洞的深黑色大洞,隱隱的還有鮮血流出,恐怖異常。
歐陽竹影心中正惱火,看到他這個樣子,手上不停,完全不給他任何喘息的機會,致命的退散符咒一出,藏在妙怡弟弟體內的這隻紅衣女鬼到底扛不住,靈魂瞬間出竅,與此同時,妙怡弟弟的身體像一灘爛泥一般趴在地上,屍體腐朽的氣味也在空中蔓延開來。
紅衣女鬼現出了真身,烏黑的長髮遮了半邊臉,紅色連衣裙下,空空蕩蕩,她嘴裡發出陣陣兇狠的齜牙聲,眼見法力敵不過我們,‘嗖’的一聲縮成一團,一把迷霧放出後,往西逃去。
我一面喊了族長出來收拾妙怡弟弟的屍體,一面握緊噬魂劍,同歐陽竹影一起快速追趕紅衣女鬼。
她的背後,便藏着那個想要引我出來的人,即如此,我怎能讓她輕易逃了?
紅衣女鬼化爲真身後,飛越的速度便比方纔還要快,再加上迷霧的作用,很快便不見了蹤影。爲防我們兩人走丟,我和歐陽竹影都不敢胡亂去追,只好靜立在迷霧中央,屏息凝神,以耳力去分辨聲音的方向。
我倆大氣都不敢出,雙眼死死的看着周圍,手上也不敢鬆懈,就怕紅衣女鬼去而復返,我們在明,必須速度夠快才能不被她襲擊。
一面回憶此處是何地,從族長家出來往東跑了這麼久,應該是到了蔣妙怡家附近,這裡離村口並不遠,紅衣女鬼定然是不會離開村子的,所以她必定就在這團迷霧外層。
正想着,耳邊突然傳來蔣妙怡的聲音。
“顏顏……”
熟悉的聲音響起的瞬間,歐陽竹影一聲大喝,“左!”
我來不及考慮,擡起噬魂劍就往左揮去,只看到一團紅影從我腦袋上飛過,伴隨着一聲刺耳的尖叫聲,紅影再次朝我倆撲過來。
我與歐陽竹影左右開弓,紅衣女鬼被符紙傷了幾回,疼的她半遮的臉面越發猙獰。
突然,一聲‘顏顏’再次傳入我耳中,我手上一滯,剛巧被紅衣女鬼鑽了空子,她飛起身一把將我撲倒在地,背部抵上黃土地上的石子,疼得我直皺眉。
紅衣女鬼長長的黑髮掃過我的臉面,腐屍的氣味濃重的充盈着整個呼吸系統,心頭一惡,反手一張符紙,直拍向她腦門!
她本來顴着我脖子的手咻的一聲縮了回去,就連整個身子也直直往後退,歐陽竹影忙將我扶起,見我無礙這才放下心。
可就是她扶我起來的這個空檔,紅衣女鬼咆哮一聲,十指長出鮮紅的長指甲,瘋了一樣在臉上狂抓,符紙被她撕下的同時,她的手也被符紙灼傷,而臉上也因爲不斷狂抓,早已鮮血斑斑,觸目驚心。
她咧着血盆大嘴,不甘示弱,或許是痛又或許是恨,讓她急紅了眼,伸着長長的指甲,發瘋一般衝過來。
我與歐陽竹影又怎會怕她這小伎量,我拋出噬魂劍擋住她的路,而後與歐陽竹影一道取出兩張破魂符咒,兩面夾攻,齊齊往她腦袋上貼去……
只聽見‘嗷’的一聲大喊,紅衣女鬼倒退好幾步,雙手抱頭,一下子跪倒在地上,粘粘的血液和着腐爛的皮膚從她面上流了下來,那味道飄在空氣中,叫人噁心難忍,就好像是發臭的鮎魚搭上女人經血的味道……
我的胃裡翻江倒海,沒有忍住,轉過頭乾嘔了起來。
歐陽竹影見女鬼沒了抵抗力,遂在她身上又加固了一道封印,這才關切的問我:“如何?可受得了?”
我彎着身子擺了擺手,“無……無礙。”
總算將乾嘔的噁心氣給壓了下去,擡眼看向還在掙扎的紅衣女鬼,我撫了撫胸口,道:“她怎麼辦?”
歐陽竹影抱臂走至她面前,厲聲問道:“如實招來,爲何殺了那個小男孩?”
那紅衣女鬼只是瞪着一雙空洞的眼睛惡狠狠的看着我們,嘴裡發出‘茲茲’的聲響,卻不回答。
歐陽竹影擡手威嚇道:“你若再不說,姑奶奶就直接讓你魂飛魄散,到時,永遠消失!”
成爲厲鬼雖然也很痛苦,就算乖乖回到地府,也要經受上千年的折磨方纔能入輪迴路,可不管怎樣,至少還存在着,可若魂飛魄散了,就當真什麼都沒了。
紅衣女鬼似也被嚇到了,眼睛微微動了動,只是仍舊不願說話。
歐陽竹影哪裡等得及,見她還不理,手上用了力,當真是要將她收了。
我想起蔣妙怡的事,忙一把將歐陽竹影攔了下來,遂對着紅衣女鬼‘和顏悅色’道:“我知道,你是爲了七八年前的事來找蔣家報仇,如今蔣家已經都被你害死了,你也該滿足了吧?”
提起七八年前報仇一事,紅衣女鬼顯然一愣,就連嘴裡表示憤怒的‘茲茲’聲也停了。
我繼續道:“我若沒有猜錯,是有人讓你來對付我們的吧?她一定許諾你,若你殺了我,她便立刻讓你回到地府,不必經受萬年地獄之苦,便可投胎轉世,對嗎?”
按理說,蔣家除了被那背後之人抓走的蔣妙怡,以及早就離開了的妙怡的媽媽,已經不剩任何人了,她仇既已報,應該早早離開纔對,她不可能不知道我和歐陽竹影的身份,能讓她不顧魂飛魄散的危險也要來與我們一搏的,便只有關乎她來世的命運……
再一聯想,能許諾她不入地獄的,必然是地府中能下決策之鬼……
所以,會是閻王嗎?
紅衣女鬼這個時候完全鎮定了,或許是覺得自己無法從我們手中逃出,不說是死,說了,不過是回地府受罪卻還不至於魂飛魄散。
所以,我給了她時間考慮,她也確實考慮了,半晌後,開口道:“不愧是陰陽先生,這都能猜到。不錯,當年我因爲失戀所以自殺身亡,家人找了蔣兵來爲我做骨灰盒,誰知他與我男友是相識的,我男友爲了讓我的魂魄永遠困在那個小盒子裡,他收買了蔣兵,在製作的過程中分別在盒內四面加了禁錮的符咒……”
說到此處,女鬼情緒又激動起來,眼球越發漆黑,她咬牙切齒道,“若不是我偷聽到他們的計劃,如今我恐怕早就已經煙消雲散了……”
我知道早先的那些木工都會一些魯班術,利用裡面的一些咒術來保護自己或暗害對方,但研習此術者都會不得善終,所以一般很少有人會用,爲何蔣兵要冒着這個危險做這件事呢?到底對方給了他什麼好處?
我這廂正有疑問,歐陽竹影開口道:“所以,你就把蔣兵一家都害死了……”
“當然不止是蔣家,我男友更不得好死,本來就是他出軌甩了我,竟然還狠心要徹底殺了我,難道不該死嗎?”
紅衣女鬼突然笑了起來,笑聲乾啞滲人,“說起我那個惡毒的男友,我本來只想捉弄他,並不想他死的,既然他不仁,那也別怪我不義,他死的可慘了……哈哈哈……”
歐陽竹影蹙了蹙眉,不知是不是想起了七八年前的事。
我繼續責問道:“你要殺蔣兵還情有可原,可他的家人並沒有害你,你爲何也不放過?”
女鬼收了笑,擡起漆黑的瞳孔看向我,“我讓他們活了這麼多年還不夠嗎?那個老太太,是她看到我附身在她孫女身上,我不得已才讓她死的,至於那個小弟弟,這可怪不得我,他自己不知道哪裡看來的,學人家玩窒息求快感的遊戲,我只是順手幫了他一下而已……”
說到這裡,女鬼突然又笑了起來,“他可也不是什麼好東西,纔多大呢,就色心大起,我附在他姐姐身上和那個呆頭呆腦的小子做事的時候,那孩子還偷偷看過呢。等到只剩了他姐姐一個人,他就跑來跟他姐姐一起睡……呵呵,你們猜,發生了什麼?”
我與歐陽竹影皆是一怔,難道……蘇浩天的猜測是真的?
紅衣女鬼笑的恐怖,“天下男人都是賤骨頭,看到女人的下身就跟蒼蠅盯上屎一樣,死也走不開了。既然他想,我當然滿足他……”
“你……”不必聽她再往下說,我氣的身子都在發抖。
紅衣女鬼卻全然不理會,繼續自顧自道:“可惜了那個呆小子,好端端的被戴了綠帽,還是被自己的小舅子,哈哈哈……”
她真是瘋了!
我抽出噬魂劍抵在她頭頂,咬牙道:“告訴我,蔣妙怡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