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人去樓空

慕容衍走後,我頓時了無睡意,撇到牀櫃上放置着的族譜,伸手將它取了過來。

摩挲着已經泛黃破舊不堪的書面,赫然的‘白氏族譜’四個大字映入眼簾,莫名的熟悉感瞬間涌上心頭,好像我在過去也曾翻閱過這本族譜,然而在我的印象中,至少從我出生到現在,這是我第一次看到這本族譜,外婆從未提起過,更別說給我看過。

自打從岷山回來後,這樣突然涌上來的熟悉感越來越頻繁,我不知道是不是隨着時間的流逝,我潛意識裡的記憶正在被一點點的打開,關於小時候,關於前世。

我內心是好奇的,也是恐懼的。

好奇的是,當有一天我真的想起了所有關於慕容衍口中所說的前世記憶,我會怎麼樣?恐懼的是,如果這些記憶會危及到我身邊的人,我又該怎麼辦?

慕容悠和慕容衍的出現,子墨哥至陰人的身份,李婉和姝兒母女兩個之間的恩怨,以及我自身半魔半人的體質……這些都是我恐懼的源頭。

說不害怕是騙人的,況且我素來膽子就小,眼下是被逼無奈,我不得不去面對,我不知道我的承受力到底有多大,會不會崩潰,甚至……入了魔道,無法自拔。

我想了很多種可能,可是每一個,都是我不想看到的。

“刷……”

突然而來的聲音嚇了我一跳,猛然回過神來,聽清是窗外的風聲,方纔鬆了口氣。

低頭看向族譜,小心翼翼的翻開,幾頁過去,都是簡單的人民,每一個繼承白家陰陽術的人名以及死亡的時間,除了這個,沒有多餘的解釋。

白氏陰陽術,向來是傳女不傳男,從第一代開始,歷經一千多年,到我,已經是第三百五十八代,這樣算下來,每一代的平均壽命大約在三十左右。也有例外的,比如外婆,她去世時候的年紀已經將近六十了,可是再怎麼樣,好像都難逃早喪的命運。

這些名字於我而言,都是極其陌生的,即便是外婆的母親,我的曾祖母,我也不曾見過,更別說關於她的事情了,連名字我也不曾聽過。

族譜並不厚,很快就翻到了最後,就在我準備將它收起來的時候,一個熟悉的名字落入了我眼中。

第五代傳人——白輕顏。

白輕顏?我的名字?

我快速的翻回到第一頁,是外婆寫下的第三百五十八代傳人“白輕顏”。

怎麼我的名字和第五代傳人的名字一模一樣?

我推算了下時間,恍然又想起之前狸貓和慕容衍對我說的話,難道……難道我真的是一千多年前宣王府王妃白輕顏的轉世嗎?

我並不是吃驚,只是有些意外,若說之前我對慕容衍是有幾分懷疑的,現在,那幾分懷疑轉變成了詫異,他們說的看來是真的了。

將族譜從頭到尾又仔仔細細查看了一遍,然而再沒找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默嘆了一口氣,收起族譜。

“或許,總有一天,這些謎底都會被揭曉。”

收起後正要躺下,忽聽得門外有輕微的走路聲,我本能的心下一緊,下了牀,隨手披了件外套,取過牀頭邊的符紙,小心翼翼的將門開了條縫。

樓下的燈光依然亮堂堂的,並沒有異樣的感覺出現,我壯着膽子出了房門,耳邊傳來大門開啓的聲音,隔着欄杆探頭看過去,只隱約瞧見像是夏塵風的身影。

奇怪,他不是早早就說困了去睡了嗎?這三更半夜的他怎麼又偷偷出去了?

來不及多想,身子已經往樓下去了。

秦叔叔家處在一封閉的小區內,各家皆是獨門獨戶,兩家之間的間隔並不十分緊湊,所以出了家門一眼看過去甚是開闊。

藉着幽幽的月色,我眼看着夏塵風往隔壁慕容悠所住的房子去了。

我一拍腦袋,方纔想起來,夏塵風並不知道慕容悠和慕容衍這兩隻鬼就在隔壁,之前慕容衍到過我的房間,夏塵風一定是感應到了什麼,他那麼喜歡捉鬼,自然大半夜的出來了。

以防鬧出大動靜,我忙三兩步跑了上去,在夏塵風快要到達屋門前時,一把拉住他的手臂,正要說話,眼角忽瞥見一團黑影閃過,在夏塵風反應過來之前,使了力氣將他往一側的花圃中帶去。

“白輕顏?”藉着月色,夏塵風一臉詫異的看着我,爾後甩開我的手,剋制着壓低了聲音道,“你跟上來做什麼?我跟你說,你們家隔壁有問題……”

“我知道……”望了望四周,在確定並無大礙後,我打斷了他的話,解釋道,“我忘了跟你說了,慕容衍和慕容悠姐弟倆就住在那。”

“慕容衍?”夏塵風也不驚訝,只是一副諱忌莫深的表情看着我,“他是不是一直在你身邊出現?”

之前在去永安村的路上,夏塵風就已經知道了慕容衍的存在,我還記得他一直提醒我離慕容衍遠一些,如今知道了慕容衍就住在我隔壁,他倒是鎮定,怎麼就問我這句不痛不癢的話。

慕容衍一直在我身邊嗎?或許是吧,至少,每次我遇到危險的時候,他都會及時出現。

我抿嘴不語,夏塵風便自顧自的接道:“哦怪不得呢,我說怎麼我一到這個地方,就渾身不舒服,原本以爲是因爲和秦子墨氣場不合,現在總算是找到原因了。”

我斜眼看向他,“你到底想說什麼?”

夏塵風擡眼朝隔壁的小別墅望了望,爾後轉向我,“丫頭,你不會是覺得他救了你幾回,他就是好鬼了吧?我告訴你,妖鬼從來沒有一個是好的,他們待在人類的身邊,一定是帶着某種目的。你是白氏陰陽家的人,身份尤其特殊,千萬別被他們利用了。”

夏塵風向來說話沒個正經,但是我知道他說這些是真的爲我好。然而他不知道我半魔半人的體質,也不知道慕容衍與我說過的話,所以纔會覺得需要提醒我。其實我什麼都清楚,況且,我不知道我體內的魔性什麼時候會發作,發作的時候又會恐怖到什麼程度,好人嗎?或許那個時候,我自己都算不上好人。

忖度着是不是要把這些告訴他,擡眼對上他清澈的雙目,終究還是將到嘴邊的話嚥了下去,只點頭道:“你說的我都懂,我自己會注意的,倒是你,我知道你此行是爲了千年乾屍而來,只是他有多強大你應該比我更清楚,我只勸你,莫要逞強,自己平安最要緊。”

大約是說中了他的心事,夏塵風面上一愣,只是轉瞬便換上習慣性的邪笑,一併伸手敲了下我的額頭,“你還是擔心你自己吧,還來擔心我,我是誰啊,我可是大名鼎鼎的捉鬼大師,我怕什麼。”

雖然我和他認識的時間還不長,只是我知道他平日的玩世不恭只是用來掩飾心內的孤單,說到底,每個人都有自己最脆弱的一面,不輕易在外人面前表露罷了。

我也不拆穿他,笑了笑,先他一步往家走去。

他跟了上來,突然問道:“對了,我之前一直沒問你,爲什麼鎮魂鈴會對你有影響?”

腳步一滯,其實答案很簡單,可一兩句卻說不清,我只好打着馬虎眼道:“什麼鎮魂鈴?我都沒見過……”

“就是在去永安村路上,對付咒魂時候我用的,你不是一聽到鎮魂鈴的鈴聲就難受嗎?”

“我不記得了,有這回事嗎?”我搶先打斷了他的話,打着哈欠道,“這大半夜的,可困死我了,快回去睡覺吧。”

再不給他開口詢問的機會,推開門趕緊上了樓。

我體內的魔性,一定會壓制住的。

一夜安靜,總算是睡了個好覺。

一早,我收拾妥當準備和夏塵風去一趟李叔叔的公司,小婉本來也想跟着一起去,只是一夜過去,她的面色依舊不怎麼好,以免她又被驚嚇到,我只好將她先託付給了莫陽,讓他們先去醫院看妙怡,等我和夏塵風處理完了就去醫院和他們匯合。

有夏塵風在,秦子墨自然也沒有什麼說的,況且他現在的心思還在阿姨身上,也顧不上我們。

今日天氣陰沉的很,中午時分,烏雲遮了大半邊天,像是要下雨的樣子。

從車上下來,夏塵風掐了掐指,略皺了皺眉頭,嘀咕了幾句,我也沒聽清,待要問他,他已經進了公司的大門。

公司的氣氛很陰冷,往日裡人來人往的大廳空空蕩蕩,一眼看過去,沒有一個人。也不知道是不是空調溫度太低的緣故,一進門我就冷顫了一下。

四面看了下,總算看到前臺還有個姑娘在,她心神不寧的站着,擡眼看到我,又往我身後看了看,眼裡明顯閃過一片失望。

“大小姐沒來嗎?”

沈青的死給公司籠罩上了一層驚悚之色,加上李叔叔的反常反應,人人都自危。

我沒有回答她的話,只是問道:“公司這幾天這麼樣了?”

“別提了,自從沈秘書那樣蹊蹺的死之後,很多人都辭職了,現在公司沒有幾個人,李總……也已經好幾天沒見了,好多合作公司都已經斷了聯繫,看來公司很快要撐不下去了。”

“那你怎麼不走?”我正要接話,一旁的夏塵風開口問道。

“我也算是公司的老人了,怎麼說也有感情,況且李總之前待我不錯,我實在不忍心看到公司真的垮掉。我也是想再留兩天,看能不能等到大小姐,不知道她怎麼樣了?”

看得出她是真的擔心,我只好寬慰了幾聲,夏塵風朝我使了使眼色,之前來的路上我跟他商量好了,這次過來是一定要把那女鬼揪出來的,以免傷及無辜,本來也是準備遣散公司的人,現在看來不用我們遣散,人都已經差不多走光了。

要了前臺的聯繫方式,我讓她先回去,要是有消息再聯繫她。

李氏大廈霎時人去樓空,走在大廳,腳步聲清晰可聞,靜謐的感覺更是增添了幾分冷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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