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姬下意識地退後了兩步,感覺到對方似乎並沒有什麼惡意,方纔細細地打量起對方來。
此時那人顯然已經穿戴整齊,瑤姬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估量着對方似乎年紀與自己相若,不,應該說比自己要年幼一些,約莫在十三四歲左右。
因爲他方纔那清脆的聲音明顯還帶着一絲隱隱未退地童音,而不似莫奕那般,清朗中卻偶爾也會有一絲的低沉,而且身高比起莫奕來說,也矮了一大截,只比嬌小的瑤姬要略高一點點,也只是那麼一點點。
瑤姬並沒有意識到自己心中那一絲細微的變化,不知何時起,當面對陌生異性的時候,她總會第一時間想起莫。
其實在這之前,她所能想起的異性,似乎也就只有師兄烏蘇而已。而對於師兄,更多時候,瑤姬是忽略了他的性別的,那是一位如長兄一般溫暖的存在。
目光落回眼前的少年,那一身月牙色幾乎及地的長袍似乎有些不符合他的年紀,顯得過於的老成,那頭墨綠色的長髮此時溼漉漉地披散在身側,卻襯出那張精緻的面容更加地傾國傾城。
瑤姬呆呆地看着這個美若天仙的少年,此時正抱着樹幹笑得前仰後合的樣子,心想,漂亮的人兒真是做什麼都如畫卷一般,不自覺地,便想起了自己之前出的大糗,黯然地嘆了口氣。
那少年似乎是聽見了瑤姬嘆氣,他收住了笑意,睜着那雙靈動絕美的大眼睛,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地:“你,爲什麼要嘆氣?”
瑤姬幽怨地瞥了一眼他那張無論什麼表情都美如畫卷地容顏,有些半自嘲半調侃地一攤手:“我等姿色平庸女子們的煩惱,你們這些天生麗質的人是不會懂的。”
那句半哀怨半俏皮的話兒,卻是引得那少年又是一陣驚天動地的笑聲。
這話雖是對着那少年說的,腦海裡卻不期然地又閃出竹屋內那俊逸少年生生憋得鐵青的臉,似乎這哀怨卻是因他而生。
“可我覺得你長得很有靈氣。”那少年好不容易止住笑,說出來的話卻讓瑤姬愣住了。
什麼叫做長得有靈氣?莫非這是一種委婉地誇獎?類似--你其實是一個好人之類。
似是看出了瑤姬的疑惑,那少年繼續以一種認真地眼神直視着瑤姬,一字一句地說着:“世間美貌的人多如牛毛,可是有靈氣的卻很少見。”
說着,他肆無忌憚地伸出一根指頭點了點瑤姬的眉心,瑤姬只覺得眉心一熱,不自覺地再次退後了兩步。
那少年此時卻露出一副驚詫地表情,他定定地看着自己方纔觸及瑤姬眉心的指尖,在一瞬間顯得有些若有所思。
“我叫瑤姬,你呢?”似是爲了打破這突如其來的沉默,瑤姬主動開了口。
那少年這才收回心神,他的眼中不經意地閃過一絲狡桀,揚起一抹炫目得讓瑤姬簡直不敢直視地笑容:“龍宇。”
龍宇?這倒是個與他極爲相稱的名字,想起這人方纔在湖底遊弋的身姿,瑤姬的眼前彷彿出現了一副龍躍九天的美妙畫卷。
可那究竟是龍躍九天還是魚潛深譚?瑤姬要很久之後纔會明白。
這龍宇雖然長得驚爲天人,個性倒是跟瑤姬一般,灑脫地性情中人,二人似乎很快就忘記了方纔的尷尬,三言兩語便熟絡了起來。
乾脆席地而坐,在這月光下侃侃而談。
瑤姬這才知道,原來龍宇,也是當日的八個幸運兒之一。
難怪他會有能讓溪流逆動的能力,能闖到第三關的,想必都是有些非同尋常之處的吧。瑤姬想起之前自己一路追尋而來的初衷,在心底有些自以爲是地下了定論,去沒有去細細深想。
而那喚做龍宇的少年在幾番佯作不經意地試探中,發現瑤姬方纔所言非虛,她其實並沒有發現自己真正的秘密之後,略微地放下心來,幾番交談之後,卻發現眼前這個女子頗有些特別。
雖然起初也曾驚豔於他的美貌,可這個姑娘卻並沒有因爲這個,而對自己另眼相看。
言談舉止落落大方,直率而坦誠,說話的時候眉目含笑,生動而活潑。
他心想,若是故鄉的女子都如這般有趣,自己倒也不至於無聊到要主動請纓,大老遠地跑來參加這勞什子地永徽比武了。
雖然是打着尋姐姐的旗號,可是隻有他自己知道這裡面有多少是自己想出來放風透氣的成分。
想起家鄉那些誠惶誠恐地只知道叩頭請安,頭也不敢多擡的沉悶女子,他有些厭煩地撇了撇頭,將她們統統拋在了腦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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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瑤姬和那喚作龍宇的翩翩少年聊得意興闌珊才齊齊回到山中的竹屋前時,已是月朗星稀,夜色清明。
原以爲衆人早已各自安歇,畢竟明日一早便要面對第三關的試煉,卻沒想到,那竹屋前竟是有兩個不停徘徊如熱鍋上螞蟻一般的二人。
看到瑤姬安然歸來,那早已焦急萬分地伍城二人組三步並作兩步,齊齊圍了上來,各自拉着瑤姬的手,竟是淚如雨下,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倒是把瑤姬嚇得不輕,她心下一暖,早已在心中原諒了這二人的無心之錯。
她拍拍二人地肩膀,俏皮地衝他們眨眨眼:“放心,我的內心和我的身體一樣,強壯如牛,沒啥大不了的,就當唱了回大戲替大家舒緩舒緩緊張空氣。”
那伍城二人一聽這話又是感動地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倒是龍宇頗爲奇怪地立在一旁瞪大了眼,心道是這姑娘家家的倒是什麼都敢說。
強壯如牛?頓時他的腦海裡出現了牛麪人身的姑娘模樣,差點沒忍住笑出聲來。
瑤姬的視線穿過這結結實實擋在身前的伍城二人組,不自覺地飄向那一排竹屋的正中央,那緊扣的房門似乎昭示着屋內之人早已安歇,心中有種淡淡地落寞蔓延開來。
沒想到的是,仿若是心有靈犀一般,那門,卻吱呀一聲,突兀地開了。
“回來了?”蘭衣少年淡淡地開口,面上的表情讓人揣摩不出他在想些什麼。
瑤姬微微地頜首,應了一聲,腦中不期然地又回想起之前他鐵青着臉憋笑的模樣,竟然忸怩地不知道自己此時該做如何反應纔好。
倒是莫奕的反應卻很平靜,仿若之前什麼都不曾發生過一般。他的目光很快便落到瑤姬身側,那個有着墨綠色長髮帶笑的少年身上。
這個少年當日給他的印象其實極深,也許是因爲對方比自己看起來還要年輕,也許是他不同於衆人出陣時狼狽的模樣,他是以一種極爲優雅,甚至是閒逸的姿態坐在那石階之上的,眼神輕靈地眺望着遠方,臉上掛着一絲與他的年紀看起來不符的從容不迫地淡定。
而他身上所散發出來的靈氣,也與衆人迥異。說不出來是哪裡不對,可是,天生的敏銳感就是讓莫奕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種強烈的戒備心理。
這個墨綠色長髮的少年,應該說是這通過第二關的八人組中,其實最讓莫奕在意的。或許在莫奕的潛意識裡已經把對方視爲了這次永徽比武中對自己最有威脅的競爭對手。
其他的衆人,雖然也有不俗的實力,但是對於出身在虛冥界最驍勇善戰的納禹族,並且還是同族中最出類拔萃的天才少年莫奕心中,並不是太把那些人當回事的。
之前莫奕一直刻意地隱藏着自己的真正實力,就算是所謂的必殺技也並沒有使出半分,所以,就算是下午突然來訪那位實力卓然的黑衣人,他也同樣沒有過多地放在眼裡。
沒來由地想起了上午在竹林中,那個神秘人對自己提出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要求,莫奕在心底暗嘲,這永徽城就沒一個正常人,都是些高深莫測的怪物。
是啊,因爲永徽城的城主本身就是一個最高深莫測的---老怪物!
所謂物以類聚不是,老怪物所能吸引來的,自然也就是一羣小怪物,難道還能引來不食人間煙火的仙人不成?
當這廂的莫奕正在心底腹誹那位被世人敬仰的永徽城主時,那邊忽然想起了什麼重要事情的小姑娘瑤姬“啊”了一聲,把他的思緒拉了回來。
但見小姑娘此時面色窘迫地看着衆人打着哈欠拍拍屁股,準備各自散去歇息的樣子,似乎,這裡所有的人,都理所當然地認爲,今晚小姑娘的落腳處,依然還是位於正中央的那間。
之前自己失去意識一覺不省人事倒還好,如今.....瑤姬偷眼瞧了瞧莫奕那張似是在沉思着什麼的俊逸面容,光是瞥他兩眼,瑤姬都覺得自己要心跳加速喘不過氣來,更別提再孤男寡女同居一室一整夜....
瑤姬搖搖頭甩去自己心中不合時宜的念頭,微張着嘴,打算喚住那正準備進屋的伍城二人組,卻又突兀地想起了他倆的關係,人家本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倒是無礙,若是自己這個外人要強行擠入那二人之前,恐怕會有些尷尬吧。
再無助地看看那新認識的美貌少年,更是覺得無從開口,雖然今夜一見如故,相談甚歡,卻總不能厚着臉皮去跟人家說:“不如今晚我跟你一屋吧。”那還不得嚇壞人家小朋友啊,雖然在瑤姬的心裡,其實絕無半分邪惡的念頭,在她眼裡,已是把這位新認識的少年當作了自家小弟一般。
莫奕似乎是看出了瑤姬的窘迫,卻不知她是在爲何而發窘,他倚在門邊,用他那修長地手指敲敲那竹子做的門板,對瑤姬輕聲說了一句:“不早了,休息吧。”然後,便兀自回到了屋內。
此時的他理所當然地認爲瑤姬如今也應該與自己同屋。畢竟這是一開始就決定好了的,雖然這是他自己武斷的決定。卻絲毫沒有想到小姑娘心中的那千轉百回。
也許是因爲莫奕的心中,其實並沒有世俗之間男女之別的顧忌。畢竟納禹族人丁不旺,只要是能夠被漠北之神挑選中的,不論男女,都是極爲珍貴的財富,自然是放在一塊兒精心培養長大的,不會做什麼刻意地區分。所以在那樣的環境中長大的莫奕,自然對於什麼世間男女有別授受不親之類的觀念,嗤之以鼻。
也許壓根就沒有去認真想過這個問題。
在納禹人心中,只在在乎於認不認同這個人,而不在乎於這個人是男人還是女人。
而莫奕對於瑤姬顯然是有着些許認同的,所以,他自然不在乎瑤姬的身份與性別。
而那屋外的瑤姬卻也是個妙人,雖然比莫奕稍微多一些男女之別的意識,或者說,女孩子開竅的要比那懵懂少年早些,不過既然看莫奕都是一副坦蕩蕩的樣子,毫無忸怩之情,心想若是自己太過刻意,那就顯得有些俗套做作了。
心下一橫,竟是頭也不回地跟了進去。
竹屋外,涼風颯颯,月朗星稀,這個時候大概誰也未曾想到,明日一早,會有一出更驚世駭俗的試煉在等待着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