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師傅先看了眼江辰，最後把木偶遞到蘇小洛手中。
蘇小洛頓了頓，指了指自己的鼻尖，不敢相信地問：“這是……送給我的？”
楊師傅點頭，“嗯，還有一個配對，明天中午以後來拿，今天天色不早了，我一個老頭不會做飯，就不留你們了。”
蘇小洛仔細看了看木偶，這才發現木偶的五官竟然很像自己，頓時明白楊師傅的意思，連忙站起來道謝，“謝謝楊師傅，我很喜歡。”
楊師傅擺擺手，“走吧，我能說的只有這些，小玩意不值錢，你們不嫌棄就好。”
蘇小洛看向江辰，另外一個，一定是按照江辰的樣子來做，心裡突然變得很期待起來。
告別楊師傅，蘇小洛和江辰肩並肩走出小巷子，來到溪邊町步。
蘇小洛突然站住不動，低着頭看溪水，不知道在想什麼。
江辰柔聲問：“怎麼了？”
“辰少，你看楊師傅孤孤單單一個人，如果我們陪他吃頓晚飯……”蘇小洛擡頭，看着江辰，眼中星星點點的期盼，讓人不忍心不拒絕。
“可惜，這裡沒有買菜的地方，不然，我可以給楊師傅做一頓晚餐。”
楊師傅一開始給人的感覺或許不是很好，接觸下來，蘇小洛知道，楊師傅只是個性有些孤僻而已，心地善良柔軟，而且情深似海。
這樣的老人，很難不讓人心疼。
江辰伸手揉了揉她的頭，“有我在，可以滿足我媳婦兒的任何心願，你先去楊師傅家等我，我很快回來。”
蘇小洛皺眉，“你要去做什麼？”
“等我回來，你就知道了。”江辰神秘地笑笑，踏上町步，回頭朝蘇小洛揮了揮手，示意她先去楊師傅家。
目送江辰走到小溪另一邊，蘇小洛轉身往楊師傅家走。
楊師傅打開再一次被敲開的門，看到去而復還的蘇小洛，疑惑道：“怎麼又回來了？不是讓你們明天來的麼？”
蘇小洛不好意思的笑笑，“楊師傅，我先生有點事，過一會兒才能來接我，我能不能進去等等他？”
楊師傅看了看蘇小洛身後，瞥了蘇小洛一眼，“進來吧。”
這一等，就是半個多小時。
蘇小洛趁機又問了楊師傅一些跟提線木偶戲有關的問題，只要是楊師傅知道的，便會耐心一一解答。每每說到木偶戲，楊師傅總是一臉莊重，足見他對木偶戲的尊重。
能問的問題都問了，就在蘇小洛打算找楊師傅閒扯，打發時間的時候，院子的門被推開。
是江辰，準確地說，是拎着菜的江辰。
楊師傅皺眉，“你們這是……”什麼意思？
江辰拎了拎手中的菜。
楊師傅沉下來臉拒絕說：“我不缺這些東西，你們拿走。”
蘇小洛走過去，誠懇道：“楊師傅，我們能不能在您這兒做頓晚飯吃？您看我們是外鄉人，這兒又沒有飯店。”
楊師傅皺眉，又看了看江辰和蘇小洛，雙手別在後背，轉身去了後院，走之前，留下一句話，“你們不嫌棄，就在這兒做吧，吃好就走。”
蘇小洛朝江辰做了個勝利的手勢，江辰過去，伸手輕颳了下她的鼻樑，“就是辛苦我的小媳婦兒了。”
“不辛苦，楊師傅是好人。”
江辰笑而不語，對他的小丫頭來說，恐怕沒什麼人是壞的。更何況，楊師傅還送了個木偶收買人心。
這裡的廚房不像市裡，條件艱苦，幸好，有煤氣竈和電飯鍋。不然，蘇小洛真的要愁了。
江辰打下手幫忙，蘇小洛忍不住笑出來。
“笑什麼？”
蘇小洛搖頭，“沒什麼。”只是，沒看過幹這種雜活的江辰而已。
江辰完全可以說是含着金鑰匙出生的，卻沒有一絲豪門公子哥的驕奢-淫-逸。即使尊貴，高高在上，也不是那種把他人踩在腳下的高高在上，而是一種征服人心，讓人由衷覺得他的尊貴。
擇菜，洗菜，燒菜，蘇小洛熟門熟路。
一個小時後，蘇小洛燒好所有的飯菜，不禁驚歎，“辰少，你從哪兒弄到這麼多菜的？”
江辰微微一笑，“山人自有妙計。”
蘇小洛用眼角斜他，“要不要給你粘一副鬍子啊？”嫌棄的語氣。
江辰聳肩，“媳婦兒的建議都可以考慮，不過，這兒條件艱苦，要先回家才能考慮。”話鋒一轉，他又說：“媳婦兒現在是不是應該先去請楊師傅過來吃飯啊？”
“嗯，辰少，謝謝你。”一直對我這麼百依百順，有求必應。
“笨蛋，我們是一家人。”
蘇小洛見過江辰身旁，踮腳快速在江辰臉上印下一吻，擡腳跑出廚房，去找楊師傅。
江辰搖頭嘆氣，親臉頰恐怕是小傢伙的唯一技能，簡單到讓人嫌棄，卻又讓他心生歡喜。
不知道蘇小洛用了什麼辦法，很快請來楊師傅。
楊師傅看着一桌菜，這才明白，蘇小洛的話不過是個藉口，真正想做的是給他做頓飯，或者，陪他這個孤寡老人吃頓飯。
蘇小洛的廚藝本就不錯，即使條件有些艱苦，但一點不影響她把手藝發揮到最好。
卓一品曾經說過，能不能做出一桌好菜，手藝好不好很重要，卻不是必然的，而是心情，做菜時的心情。
楊師傅吃着一桌陌生人爲他做的菜，心中百感交集，逢年過節兒子纔會攜家帶口回到鄉下陪他吃頓飯。每次都是吃過飯，匆匆就走，自從老伴離世，孤獨感倍增，可是卻從來沒有人過問。
而今天，兩個從未見過面的陌生人，用沒地方做飯爲藉口，只爲陪他吃一頓晚飯……
江辰不是個話多的男人，卻是個健談的男人，也許跟他的職業有關，畢竟商業談判，更需要一顆精明的頭腦，察言觀色的銳利雙眼。
所以，一頓飯吃下來，氣氛並不沉悶或尷尬。
吃好飯，蘇小洛把一切收拾妥當，跟江辰一塊告別楊師傅。
楊師傅把兩人送到門口，目送兩人的身影走出老遠，直至消失不見，才嘆着氣返回空無一人的屋內，對着空蕩蕩的房間說：“老伴啊，今天家裡來了兩位客人，心地善良的客人。如果你還在，見了那個小姑娘，一定會很喜歡的。”
而回應他的，除了寂靜，還是寂靜。
人死如燈滅，最終不過一捧黃土，一堆白骨。活在心中的，不過是人的執念，而已。
……
離開町步頭，蘇小洛和江辰沿着溪邊閒逛，夕陽
西下，只剩一些光暈留在山頭，再過不久，便會全部落下。
蘇小洛看着閃閃發光，清澈見底的溪水，成羣的小魚兒在水裡，歡快地游來游去。
小溪對面，是成片成片的田野，田野後面是高矮不一的房屋。四周是起起伏伏的山，許是因爲天氣還冷，山上的綠樹呈現出一種暗淡的綠。
即使是暗綠，還是給人一種生機盎然的感覺。
這裡沒有城市的便利，繁華喧囂；有的是讓人拋卻世俗，沉澱內心煩躁，享受安靜的美好，讓人不捨得離開。
蘇小洛閉上眼睛，張開雙臂，深吸一口氣，就連空氣都沒有絲毫污濁和廢棄，鼻間充斥着滿是清新好聞的鄉土氣息。
“辰少，這裡真好。”
“嗯。”江辰拿起單反，按下快門。
蘇小洛聽到咔嚓聲，睜開眼睛，江辰正好不緊不慢地收起單反。“辰少，你又偷拍我！”
江辰道：“沒有偷拍你。”
蘇小洛抗議，“我都看到了，還不承認！”
江辰淺笑，“我是光明正大的拍你，沒有偷拍。”
“……”
這是說謊話臉不紅心不跳，還不帶喘氣啊！
蘇小洛伸手，“把單反給我，我也要給你拍照。”
江辰拿下單反，掛到蘇小洛的脖子上，又把她背後的揹包拿下來，“好，給你拍。”
蘇小洛邊研究單反，邊說：“單反對你們攝影師來說，不是很寶貝的麼？就這麼隨意丟給我，讓我隨便玩，隨便拍了？”
江辰一本正經地說：“我只有一個寶貝。”
蘇小洛睜大眼睛看他，眼中都是好奇，“什麼啊？”
江辰忍不住笑出聲，神情卻很認真，“你。”
蘇小洛咬着下脣，怎麼也掩不住漫上來的紅暈和笑意。這人真壞，沒事就說動聽的話讓她害羞，明明挺厚的臉皮都被磨薄了。
江辰走到她身後，擁過她，手把手教她怎麼使用單反拍照，溫柔的聲音，迴盪在耳邊。蘇小洛覺得，她現在就像在一個巨大的沼澤內，越陷越深，而沼澤的名字就叫——江辰！
蘇小洛這個學生還算聰明，很快就把江辰老師教的技巧掌握了，雖然拍不出大片範兒，蘇小洛已經很滿足，趁着這個機會，把江辰拍了個徹底。
回到診所，天已經黑下來。
王醫生給兩人安排好了房間，簡單的雙人牀和傢俱，沒有市裡的奢華舒適，簡單而溫馨，是一個簡樸的家的樣子。打開窗戶，還能看見村子沉浸在黑暗中的樣子。
蘇小洛洗好澡，就趴在窗戶那兒不肯動了，江辰走進衛生間，再出來的時候，蘇小洛連姿勢都沒有變過。
他走過去，站在她身後，“風大，關窗吧。”
蘇小洛搖頭，“空氣很好，風吹的也很舒服。”這是城市裡所沒有的，最珍貴的東西。
江辰雙手搭在她肩膀上，微微俯身，薄脣貼在她耳畔，“以後經常帶你來，好不好？”
“好。”蘇小洛拿過一邊的木偶，擡手在江辰面前晃了晃，“辰少，你看，是不是很像我？”
“嗯，很像。”從楊師傅開始雕刻的時候，他已經看出來，只有這傻妮子傻傻地把自個矇在鼓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