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布努力地不把後面的趙正當回事,可後面的趙正卻努力地讓呂布把他當成是一回事,兩人你在前面跑,我在後面跑,每當呂布停下來喘氣休息時,趙正也停下來,兩人離得不遠,趙正便絮絮叨叨地和呂布說話。
趙正漫無邊際地說着天氣,說着涼州的風土人情,甚至還說兩界山這個地方不錯,要是沒有呂布這個山賊,這裡還算是一個養老的好地方呢,山青水秀的,可惜被呂布給糟蹋了!
而呂布只要一和趙正說話,趙正立即不再絮叨了,而是呂布說什麼,他就說什麼,甚至呂布做什麼動作,他就做什麼動作,直到呂布氣得七竅生煙,可拿他卻無可奈何!
跑到了一座高山上,此處是兩界山的邊境了,再往前面走,便是幷州的地境,兩個人在林子裡兜圈子,轉來繞去,竟然跑了一晚也沒跑出去,等天快亮時,他倆纔到了邊界。
呂布已然累不行,他刀馬嫺熟,不管馬上步下,都是一等一的絕世驍將,可再怎麼驍勇善戰,也是在打仗的時候纔能有所體現,象這麼奔跑了一宿,跑出二十多裡地,以前可從來沒有過,他要是沒事這麼跑着玩,那他不是有病麼,真成了呂蛋兒了!
趙正見呂布又停了下來,他也停了下來,靠在一棵大樹上,喘了幾口氣,從腰間取下水囊,喝了一口,把水囊伸過去,假裝要遞給呂布,實際上兩人離着好幾丈呢,呂布胳臂再長,也是接不到的。
趙正好心好意地道:“你渴不,跑了這麼久,該口渴了吧,喝口水解解渴吧!”
呂布道:“好啊,你把水囊送過來吧!”
趙正笑道:“好啊,你把水囊送過來吧!”他學呂布說話,學得上了癮,不學還不舒服呢!
呂布哼了聲,道:“你叫什麼名字,你挺能跑的啊,扶角軍裡定有你的字號,說出來聽聽!”
趙正也哼了聲,道:“你叫什麼名字,你挺能跑的啊,天下蛋中定有你的字號,說出來聽聽!”他學着呂布的語氣說話,只是把扶角軍改成了天下蛋中,還是在說呂蛋兒。
呂布道:“徒逞口舌之能,非丈夫所爲也!”
趙正道:“不逞口舌之能,爲蛋兒所爲也!”
“我宰了你!”呂布突然跳起,衝着趙正衝去。
趙正轉身就跑,百忙之中還叫道:“我讓你宰!”
呂布只衝出兩步,便停了下來,哈哈笑道:“你上當了,我根本沒有要追你的意思,是嚇唬你的!”
趙正停了下來,也哈哈兩聲,道:“你上當了,我根本沒有要逃的意思,是把你當蛋兒唬弄的!”
呂布呸了一聲,轉身又走,過了這座高山,就是幷州的地界了,他熟悉附近的地形,而且還請附近百姓吃過酒肉,可以找個地方先避避,他還要找個地方,逼住後面的追兵,先甩掉這個可惡的傢伙再說。
上山容易下山難,呂布一來太累,二來下山的道路要比上山難走,雖然道是同樣的道路,可有時候腳下滑,不小心會摔倒的,他走的速度便慢了下來,休息喘氣的次數也多了起來。
趙正仍是不緊不慢地跟着,等走到半山腰時,他見呂布又停下來,他也坐到一塊大石頭上,這回不拿水囊了,而是掏出一塊餅子,吃了起來,邊吃邊道:“我小時候家裡窮,總是吃不飽,所以我不管走到哪裡,身上總要帶着吃食,就怕餓着。你知道不,被餓極了的感覺實在是太可怕了,餓到深處,就感覺不到餓了,而是疼痛,從肚子裡往外的那種疼。”
呂布默不作聲,反正他只要一說話,這個可惡的扶角兵就要跟着學,還不如讓他自言自語去,就當狗放屁了!
見呂布不理自己,趙正道:“你這個人啊,真是無趣,我跟你說話呢,你聽不見麼,怎麼聲也不出一下。”他看了看手裡的餅子,道:“啊,明白了,你是餓得沒力氣說話了,你真可憐啊,呂蛋兒,你真是太可憐了,我很同情你!”
呂布氣得呼地站起身來,他一起身,趙正也跟着跳起來,就象是屁股下面有刺兒似的,呼地就跳了起來,拿着金槍做出逃的姿勢!
呂布嘿一笑,心想:“我跟這種人制什麼氣,就把他當狗算了,隨他吠去!”又坐了下來。
他一坐下,趙正也坐下了。趙正道:“蛋兒啊,聽叔的話,脾氣別那麼大,脾氣大很容易吃虧的,叔不想你吃虧,還是吃餅吧!”
他把餅咬得只剩下最後一小塊,對着呂布又道:“蛋兒,你學聲狗叫,叔就賞你塊餅吃……不過你不要學得太象,因爲你不是呂狗兒,你是呂蛋兒,做蛋兒纔是你的本份,做狗不是!”
呂布臉上的肌肉巨烈抽搐,他真是再也忍不住了,他真的太想殺了這個無賴了,可他就偏偏追不上這個傢伙,這傢伙也太能跑了,扶角軍裡怎麼全是這種東西,碰上個舉馬砸人的惡漢也就罷了,現在又碰上這麼個能跑的無賴!
忽然,那一小塊餅扔了過來,骨碌到了呂布的腳下,就聽趙正道:“嗟,來食。這是叔賞你的,別不好意思,撿起來吃吧!”
呂布長長地吸了口氣,慢慢吐出,他站起了身,緊緊腰帶,又提了提靴子,整理好衣服,他拿起了斷馬刀,微微一笑道:“這一路上,你盡氣我了,是想讓我失去理智,做出些錯事來,比如說不再出兩界山,而是追着你不放,對吧?這樣你就好叫幫手,來一起戰我了!”
見呂布做準備,趙正同時也做好了準備,等呂布把話說完,他道:“這一路上,你盡氣我了,是想讓我……”沒等他把話學完,就見呂布再次挺刀衝來。
呂布拿定主意了,這次無論如何也要殺了這個無賴,而此處這個無賴就算是想跑,也不可能跑得快了!
然而,這次趙正卻沒有再轉身逃跑,在下山的路上,他位於呂布的身後,居高臨下地看着呂布,他手挺金槍,道:“呂布,敢來戰否!”
呂布奔到離趙正一丈之遙,他停住了腳步,擡頭看着趙正,說道:“這次不學我說話了?不再叫我呂蛋兒了?”一提到呂蛋兒三個字,心中不免又騰起怒火。
趙正道:“士可殺,不可辱。我並非是油嘴滑舌之人,也從不侮辱敵人,我只殺他們。可昨晚的情況,我只能不停地與你說話,讓你分心,爲的就是怕你想到正確的逃生之路。知道我爲什麼非要學你說話麼?”
呂布罵道:“那是因爲你嘴賤!”
趙正搖了搖頭,道:“那是因爲我沒詞兒了,而如果只是絮絮叨叨地說些不着邊際的話,你就不會聽了,你一不聽,不就能想起許多別的事麼,比如怎麼逃!所以我只能學你的話,一來可以氣你,二來也省得我再編新詞兒!”
“現在不用編了!”呂布擺好了姿勢,雖然他站在坡下,可他也自信能撲上來,只要和這扶角兵接上手,殺他不在話下。
趙正點頭道:“不用編了。你聽,聽到聲音了嗎?那是我們扶角軍斥候的聲音,我怕他們找錯了路,所以一路上不停地把身上的東西扔下,最後一件就是那個水囊……哦,不,應該是那塊餅,不過看來餅用不上了,因爲斥候們已經找過來了!”
呂布微微一怔,就如趙正說的,他一路上被氣糊塗了,只聽着趙正的胡言亂語,卻沒注意趙正扔東西留記號,甚至到現在如果趙正不說,他都沒有留意到。凝神聽去,呂布果然聽到了人聲,而且是從好幾個方面傳來的,說明他被包圍了!
趙正道:“斥候的箭術都很好,昨晚放箭射你的那個就是斥候,而他只是箭術好的人之一,和他本事差不多的,斥候軍裡足足有上百個,而他們向來不是太喜歡近身廝殺,所以我勸你在和我交手之時,留點神,我這明槍易躲,可他們的暗箭你卻難防!”
呂布卻不答話,他聽着那些聲音似乎離自己有十丈開外,他要是撲上去,斥候們不見得會放箭,以免傷了這個扶角兵,那麼自己只要動作快,是可以殺了他之後,再逃下山去的,只要那些斥候別象這人似的能跑就成!
趙正頓了頓,見呂布有撲上來的先兆,他又道:“我是軍中第一能跑的,而第二能跑的,正是斥候軍的首領,他叫烏蛋子,想必你聽說過他的大名……”
呂布再不給他機會拖延時間,挺刀衝上!
趙正雙腳站穩,他苦練槍術,不但扶角軍中第一,而且現在的槍術已然遠比他剛得金牌時更高了!
呂布斷馬刀由下自上挑來,實際上這應該是槍招,如果換了槊會威力更大,可趙正卻不躲不閃,他已然把生死置之度外,決定以命換命,手中金槍對準呂布,呼地就刺了過去!
呂布急忙變招,格開了刺來的金槍,心中驚駭,一直以爲這個人擅跑,想不到他的槍術更是厲害啊,比能跑可怕多了!
就在這時,林中突然射出十幾枝箭來,箭箭挾着呼嘯,一聞既知是箭術高超的神箭手所射!
呂布再不戀戰,他也一直都沒戀過戰,轉身便走,向山下跑去!趙正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剛纔那一槍,他使出了生平所有的技術和力氣,可仍沒有刺中呂布,他脫力摔倒,可呂布卻飛奔下山,兩人的武藝高低,一招之內便分得清清楚楚了!
趙正掙扎着站起身來,叫道:“此人是勁敵,不能留着!”不等後面上來的斥候,他緊追下去。
又是奔跑,可這回只跑了半盞茶的功夫,呂布又停下了,此處有一座懸崖,下面便是一條洶涌澎湃的大河,對面同樣是一座懸崖,懸崖之間,有一座獨木橋,過了此橋,他便逃出生天,過不了就得被扶角軍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