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勤笑道:“他以後就是隊長了,高隊長。”
他旁邊的賈詡咦了聲,道:“高隊長?是隊正一級的嗎?那豈不是給他降了級,高順會不高興的。”
李勤笑道:“他是大隊長!”
等高順奔到近前,李勤道:“高將軍,你把城牆給砸倒了?只砸一面就行了,修起來就夠費事的了,要是全砸倒了,豈不是等於要建一座新城,咱們哪有那麼多的時間啊!”
高順勒住戰馬,笑道:“可以叫別人去修啊,說不定修得更大!”
李勤搖了搖頭,問道:“典韋呢?他怎麼沒和你一起過來?”
高順一指縣城,道:“典將軍在安置俘虜。說來真是奇怪,我本以爲那些羌人都得跑乾淨,可只不過一晚的功夫,竟然回來上萬人,雖然老弱居多,但裡面卻有不少的女人,不知她們回來幹什麼,難不成她們不知,當兵的見着女人就會沒命地往前湊麼,她們主動跑來當俘虜,這是很危險的啊!”
李勤輕輕搖了搖頭,沒有說話。可賈詡卻道:“這個原因很簡單啊,羌人中很多人都是從涼州過來的,本來就什麼都沒有,現在更加什麼都沒有了,除了命之外。那些女子想必是沒了家人的,活都活不下去了,還在乎別的麼。而她們要是能被哪個士兵看上,總能得些吃食,說不定還會被帶回涼州去呢。對你來講,她們不應該回來,可對於她們來講,回來卻比不回來,活命的機會要大上許多呢!”
高順哦了聲,想了想,可他仍是道:“幸虧她們遇到的是咱們扶角兵,要是換了別人的軍隊,她們可要遭殃了。”總之,他對於名聲看得比命還重要,又加上他的姓命沒有危險,所以無法換位思考,不能理解遭受了兵災之苦的百姓的悲慘。
李勤打馬入城,進城之後,就見滿大道都是轉投扶角軍的胡人難民,這些難民見有軍隊過來,不但不躲開,反而湊上來,伸出手向士兵們要吃食,情景悽慘,實是飽食者無法想象的。
李勤輕聲道:“興,百姓苦,亡,百姓苦。”他看着那無數的難民,想象着再過幾年,天下大亂時,整個大漢帝國,處處都將出現這種慘象,一時之間,打敗李文侯,滅掉新興大趙國的興頭,全都消失了。
前面的扶角兵給他開道,而一衆將領緊緊圍在他的周圍,不許難民靠近,李勤享受到了大官僚纔有的排場,可心情卻異常沉重。
到了縣衙,縣衙裡面已經收拾乾淨了,就等着他進來居住。李勤見一塊寫着所歸宮的匾額被扔在門口的牆邊,他搖了搖頭,下馬步行進入縣衙,在大堂裡坐好,扶角軍將領左右分開,坐在他的兩側。
等了片刻,等將領把氣都喘均了,李勤道:“外面的情況大家也都看到了。雖然我軍大勝,可打地盤容易,守地盤卻難。不說我有可能會當上幷州刺史,就算當不上,我們也不能就這麼走了,把一個亂攤子留下,這會引發更大的叛亂的,今天出了個李文侯,明天就可能出現王文侯,今天出現個大趙,明天就有可能出現個大晉。”
說到這裡,他停頓一會兒,又道:“爲什麼會出現這種情況?你們說說,爲什麼?大家都說,誰也不許不吱聲!”
沈乙的嘴最快,他搶先道:“這個簡單,好回答得緊。老百姓造反,能爲個啥,不就爲了口吃的麼,老百姓只要有口吃的,只要今天能過得下去,誰也不會想着明天造反。”
將領們全都點頭,人人都說是這樣的,他們大都是窮苦人家出身,深深瞭解最底層百姓的苦難。這個世上什麼事情是最可怕的?那就是家中沒有隔夜糧的百姓,一早睜開眼睛時!
張芹不是扶角軍將領,他默不作聲,可卻也想起了自己的往事,要不是家裡窮得連渣都沒的掉,他又豈能淨身當了宦官,不孝有三,無後爲大啊,要是能過得下去,他至於如此麼!
可整個大堂之上,唯一一個沒被沈乙的話打動的人,就是袁紹了,他出身豪門,一輩子都沒吃過苦,連半點都沒有吃過,也沒有捱過餓,更加沒有感受過下頓飯在哪兒的痛苦,一頓捱餓的感覺,和頓頓捱餓,而下一頓卻還沒有着落的感覺,那可是完全不一樣的。一個是有希望,而一個是沒有希望,當人沒有希望時,那是什麼事都做得出來的,而袁紹恰恰就沒有過這種感受。
袁紹心想:“這些人,太過小家子氣了,就算沒飯吃又能如何?餓死是小,失節是大,對於女子尚且如此,何況是堂堂男子漢?難不成因爲要餓死了,就要造反,就要不顧大義麼?怪不得百姓不喜讀書,他們不讀書就不知先賢之語,大丈夫當威武不能屈,貧賤不能移……”
他的想法是典型的站着說話不腰疼,他就是那種聽了百姓沒飯吃,還會很奇怪,認爲百姓很笨的人。百姓沒飯吃,這有什麼關係,不吃飯,吃肉不就得了麼!
當然,袁紹就算是對扶角軍衆人的看法不以爲然,可也不敢當衆說出來,看看扶角軍這些人的蠻橫勁,他要是現在提出反對意見,那這幫無法無天的傢伙,非得把他給扔到河裡,給他洗個澡,順便潤潤嗓子不可。沉默是金,袁紹可不敢再亂說話了,免得象得罪了張芹那樣,再得罪了別人。
李勤點頭道:“沈將軍說得對,老百姓只要能活得下去,他們就不會造反。可他們爲什麼要造反呢?不就是因爲活不下去了麼!我們在涼州時,僅限於扶角一地,充其量也就是能影響一下北地郡,我雖當上了護羌校尉,可因時曰太短,真正能爲羌氐各族牧民做的事卻太少太少了,幾乎沒做過什麼……”
衆將領一起搖頭,都說李郎太過自謙了,他做的是不多,可卻開了個好頭,只要以後接着做下去,羌氐各族牧民團結在他身邊,是遲早的事。
賈詡道:“阿勤,你讓大良羌的劉勝當了咱們扶角堡的副堡主,實際上這已不僅僅是善待羌人了,而是把他們當成是自己人啊!要不然你看,爲什麼別的地方羌氐各族的百姓總造反,只有咱們扶角堡沒事?不光是咱們扶角堡沒事,整個北地郡都沒有事啊,這都是你的功勞呀!”
將領們一起點頭,鍾羽和劉迅一起道:“李郎,你待我羌氐族人,如同一家,你做得不少了。”這兩個神箭手,一個是羌人,一個是氐人,他們現在都是扶角軍的高級將領,從來沒有人歧視過他們,也從來沒人和他們論過出身,別人感覺不出,他們哪能感覺不出呢!
李勤道:“我只是開了個頭,還沒有把咱們扶角堡的各項福利,推廣到整個涼州,更別說是幷州了。”
這回,連張芹都忍不住了,他道:“李郎,咱們剛到幷州啊,盡打仗了,來不及幹別的呢!”
李勤拍手道:“張中官說得好,咱們光顧着打仗了,尚未來得及幹別的,那現在仗完了,咱們就應該幹些別的了。”
堂上衆人除了袁紹之外,人人都點頭,確實該幹些什麼了,比如說徵兵。要是李勤當上了幷州刺史,還兼着護羌校尉的差事,那麼執掌的兵馬就要更多,最好的辦法就是趁現在難民多到數不清時,好好地徵招一批,怎麼着也能再招到一萬精兵,這都是少說了。
李勤道:“高奴縣這裡算不上繁華,要是再往北走,那麼土地更多,不是沒有人耕種,也不是沒有人願意去放牧,而是稅收太重。幷州這裡的稅比咱們涼州要重得多,對吧?”
賈詡道:“這些曰子我也打聽了下,要說稅收重不重,實話實說,要想比咱們涼州還輕的,還真是找不着了。不過幷州這裡的稅確實是挺重的,和中原差不多了,聽說都收到十年以後了。那個刺史宋梟在激勵手下士兵作戰時,好象說的獎賞有一條就是免稅。”
李勤點頭道:“雖是道聽途說之言,可是卻也說明一個道理,那就是百姓交不起稅。我決定,把高奴縣的無主土地,全都分給難民,每人二十畝,不管男女,不管老幼,全都有份,如果高奴縣的熟地不夠分,再往北去,荒地每人三十畝,這叫均貧富,別的地方不論,但在這裡,不許有大地主,不管是誰要吃飽飯,都得下地幹活,這叫打土豪分田地。至於說到稅……”
他心中暗暗地算了一下,大亂還有幾年,大亂要想平定,還得再過幾年,而休養生息,還是得幾年,應該在十五年到二十年之後,百姓纔會有安穩曰子過,似乎還是不夠,離三國鼎立還得不少多年。
他一拍手,道:“免稅,免三十年的。告訴分到地的各族百姓,分到地後,我扶角軍發給文書憑證,三十年內他們可以不用交稅,如果誰敢收他們的稅,就讓他們去扶角堡找我,或者得知我在哪裡,就去找我,由我給他們作主!”
衆將領聽了,無不驚訝,打土豪這個容易,現在高奴縣哪還有土豪了,分田地也容易,現在遍地都是無主的田地,可免稅三十年,你能做三十年的幷州刺史麼?幷州很難三十年內都姓李啊,除非是……你真的讓幷州姓了李!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