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市上,趙八斤把他的羊放在一張石案上,剝皮割肉分開來賣,由於他沒有秤,所以只能估計着肉的份量來賣,而來買他羊肉的百姓,也並非個個使錢,往往以物易物,拿別的東西來和他換羊肉。
趙八斤割下一大塊羊肉,遞給一個穿破舊皮袍的胡商,這胡商是拿了一大包的調料跟他換的。
胡商接過羊肉掂了掂,搖頭道:“太少了,也就兩斤半。你看看我那調料,可是好幾種混在一塊的呢,還是用紙包的。你認識紙不,這可是官老爺們拿來寫字用的,光是這紙包就值好幾個錢!”
他晃了晃手裡的羊肉,表示趙八斤只給了付調料的羊肉,卻沒付包裝費。這年代紙張沒有大量普及,就算是官府也仍在用絹帛或竹簡傳遞信息,老百姓很少有見過紙的。
趙八斤哦了聲,道:“包個調料而已,幹嘛用紙這麼貴的東西。”聽紙是給官老爺寫字用的東西,他便又剁下兩根肉骨頭,遞給胡商,道:“這回夠了吧!”
胡商喜笑顏開,笑道:“夠了夠了,足夠熬上一鍋濃湯了!”正要去接肉骨頭,卻忽見旁邊伸過一隻手來,把肉骨頭搶了過去。
趙八斤和胡商同時嚇了一跳,一起轉頭看去,就見石案旁邊站着四五個大漢,領頭的大漢身穿皁服,頭上戴着烏沿帽,手裡抓着那兩根肉骨頭,臉上的表情惡狠狠地,正瞪着趙八斤。
趙八斤見了這夥人頓時哆嗦起來,這夥人便是富平城裡出了名的惡棍,領頭大漢名叫湯表,是縣令湯介的族侄。湯表仗着族叔的勢力在富平橫行霸道,上次打傷李勤的那個無賴便是他。
胡商也有點哆嗦,退後一步,他並不是富人,兩根肉骨頭對他來說可不算少,平白被人奪了去,自是心疼。胡商道:“湯,湯爺,怎地搶了小人的肉骨頭去?”
趙八斤卻驚詫不已,看湯表的服色是成了收稅小吏,可集市裡的小吏他認得,並不是湯表,難不成湯表仗着有族叔做靠山,搶了小吏的差事,現在由他在集市裡收稅呢?
疑惑馬上就解開了,就聽湯表身後的一個大漢道:“湯爺?叫錯了,應該叫湯官爺,我們湯大哥從今天起負責在集上收稅,上任的頭一天,難道你不該出些孝敬麼?”
湯表把肉骨頭扔給身後的無賴,雙手抱肩,對胡商斜眼蔑視,見對方還想囉嗦,便道:“爺爺看你象是匈奴人的探子,你要是不服,咱們衙門走一趟?”
胡商大吃一驚,又退後一步,急道:“湯,湯官爺說得哪裡話來,小人是羌人不是匈奴人,怎會是探子?”頓了頓,他看向無賴手裡的羊骨,哀求道:“湯官爺,小人是大良羌的,求你看在我們族長面上,把羊骨還給小人,小人家裡的婆娘剛生產完,身子虛弱,急需進補……”
這胡商並非富人,如果不是家中妻子要補身子,他又沒有現錢,也不可能拿調料來換羊肉,調料如果運到州府去,利潤可是要翻倍的。兩根羊骨對於富人來講無所謂,可是對窮人來講,哪裡捨得?
湯表欺負人已成習慣,見胡商說出大良羌三字,他冷笑道:“你是劉勝的族人?你們那族長以爲住在漢家城池裡,再取個漢名,就是我大漢子民了?當真可笑!”
他一把搶過胡商手裡的羊肉,喝道:“不提劉勝也就罷了,既然提了,羊肉一併孝敬爺爺了!”擡腳猛踹胡商的肚子,將胡商踹掉,他身後的無賴一擁而上,對着胡商猛踢。
湯表瞪起眼睛,對趙八斤喝道:“他的孝敬給了,你的呢?”見案上放着整副的羊肝,伸手抓起,道:“這個下酒正好!”
無賴們停止羣毆,向集上的百姓叫道:“我家大哥今天新官上任,你們的孝敬呢?”
集中百姓盡皆駭然,雖然富平此地甚亂,可官吏當衆索要孝敬的事,卻從沒發生過,難道做這種事時,連最起碼的遮遮掩掩,都不需要了嗎?
地上的胡商爬起身來,踉踉蹌蹌地逃走。一個無賴小聲道:“湯大哥,這傢伙定是去找劉勝了!”
湯表眼皮一跳,臉上露出膽怯之色,可膽怯一閃即逝,他拍了拍身上的皁服,哼了聲,道:“看他敢來,我現在可是有官身了!”
湯表以前勒索百姓財物時,曾被劉勝碰上,劉勝出手教訓過他,湯表打不過劉勝。劉勝是大良羌的族長,來往西域和州府,做着好大的買賣,而且長得壯碩,頗會些武藝,屬於豪強一類的人物;而湯表只是個無賴罷了,欺軟怕硬且不會武藝,被劉勝教訓了,他也無可奈何,不敢去找族叔告狀,只能忍了。
可今時不同往日,湯表做了小吏,就算再小也是個吏,是吏就不同於百姓,民不與官鬥,自古便是如此,所以他還是有些底氣的。
集外,李勤大步走來,可尚未進集市,忽然發現叫賣聲停止,空地上一片安靜,不知發生什麼事了。正待進去,卻見一個胡人滿臉淚痕地奔了出來,身上盡是塵土,象是被人毆打後的樣子,從他身邊跑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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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勤眉頭一皺,心想:“裡面打架了,不知趙八斤在什麼地方,跟他沒關係吧?”舉目向空地上望去,一眼便看到了趙八斤,同時也看到了那幾個大漢。
看見那幾個大漢,他心裡一股憎惡之感油然而生,想起來了,打死了這副身子前主人的無賴兇人,便是這幾個大漢,領頭的就是那個穿黑色衣服的傢伙,名叫湯表,是縣令的族侄!
湯表等人卻沒看到李勤,他們正在對着百姓大聲呼喝,告訴他們稅錢翻倍,一半交給官府,一半交給湯表當孝敬。
李勤停住腳步,眼睛眯起看向湯表,這年頭只認快意恩仇的大丈夫,可不認膽小怕事的窩囊廢,更何況殺身之仇豈有不報之理?他緊緊了背上的包袱,心想:“與無賴講理,那是二傻子的行徑,需當他橫我更橫,他兇我更兇;對付無賴而已,如果我還要思前想後的,以後還能有什麼大出息!”
既不打招呼,也不說場面話,李勤持棍大步向前。李氏槍術的要訣,甭管對手如何,先刺倒再說,就算是要理論,也是我站着說,對手趴着聽!
趙八斤被搶了整副羊肝,心疼得他幾乎要哭出聲來,可他卻沒有膽量與湯表理論,胡商受了欺負還能去找族長,可他受了欺負,能找誰呢?可就在他眼淚要流下來時,猛地張大了嘴巴,看向湯表的身後!
湯表把手裡的羊肝和羊肉扔給無賴們,他兩腿分開站着,雙手抱肩,滿臉不屑地看着集上的百姓,頗有天下英雄,捨我其誰的架勢!
一般來講,做人不可太狂,因爲如果遇到更狂的人,往往會吃大虧!
湯表忽然聽到無賴們叫道:“湯大哥,小心身後!”話聲未落,他就聽後面腳步聲響,緊接着自己的右面後腰巨痛鑽心,似乎被什麼東西給捅到了一樣!
啊地一聲大叫,湯表站立不穩,臉對地摔倒!這一摔虧可吃大了,直可稱爲以頭搶地爾,鼻子撞地,鼻血噴出!
後面用棍子刺倒湯表的人正是李勤。感謝前主人留下的好體魄,以及迅捷的身手,李勤雖然頭一回和人打架,可卻一擊便中,半點滯澀之感都沒有!
無論是士兵作戰,還是市井鬥毆,憑的都是一股氣勢,狹路相逢勇者勝!李勤一招得手,勇氣倍增,對準地上的湯表,又是一棍刺出!
湯表後腰巨痛,他知道有人偷襲,而且自己此時已然無力反抗,好漢不吃眼前虧,無賴地痞更是懂得這點,他叫道:“好漢爺,饒……”
他掙扎着翻過身來,想看看是誰偷襲的他。可不翻身還好,身子剛側過來,右肋正好朝上,又再中棍,而且比剛纔那棍中得還要狠,咔嚓一聲,右肋骨斷了一根!下面的“命”字他就沒喊出來,雙眼一翻,直挺挺地疼得暈了過去!
無賴們盡數呆如木雞,平常向來是他們比別人不講理,可今天突然遇到一個比他們還要不講理的人,而且還超狠的,震驚之下,都感不知所措,沒能立即反應過來!
無賴們有沒有反應,李勤根本不管,愛咋地咋地去,他全不理會,只管拿挺棍狠刺!調轉棍頭,對準離自己最近的無賴,疾刺出手,正中右肋!咔嚓聲響,中棍的無賴右肋也斷了一根,倒地慘叫!
剩下的三個無賴,其中兩個終於反應過來,一起揮拳來打!
李勤一棍刺出,正中右側無賴的右肋。咔嚓聲中,右側無賴倒地嚎叫,他的肋骨也斷了;左側的無賴嚇得嗷地大叫,不敢上前,轉身就想逃!
如果無賴此刻不害怕,而是玩命撲來,定能將李勤逼退,現在的李勤只是佔了突襲的便宜,打得他們措手不及,可卻並非精通槍術,疾刺還湊合,卻做不到連續疾刺,無賴一逃,反給了李勤調整的時機!
李勤向左前方邁出一步,長棍又再刺出,就象他剛纔刺湯表那樣,又刺中了前面無賴的後腰,將其刺倒之後,緊接着補刺,把這無賴的肋骨也給刺斷了!
轉過身來,李勤看向最後一個無賴。這個無賴手裡拿着搶來的東西,他全身發抖,渾身打顫,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他已然認出李勤了,叫道:“李爺爺,饒命啊……”
李勤喝道:“你毆打良善時,良善求你,你是如何對待的?”上前一腳將他踢翻,長棍對準他的右肋刺下,又是咔嚓聲響,這無賴也嗷嗷痛叫起來。
留情不出手,出手不留情,要麼別幹,幹了就要幹到底!
李勤把長棍向地上一杵,看向周圍的百姓,就見百姓們全都張大了嘴巴,呆呆地看着他。李勤收拾湯表等人,動作太快,嘁哩喀喳就把五個傢伙盡數放倒,百姓們尚未回過神兒來,一時之間,竟忘了叫好!
忽然,集外有人啪啪鼓掌,一個粗豪的聲音響起:“好棍法,好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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