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惟離開後,聞人非才睜開眼,靜靜看着我,片刻後問道:“你喜歡趙拓?”
我正想說不是,又一想,反問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聞人非道:“趙拓非良配。”
我心下一沉,問道:“你對北伐無必勝的把握?趙將軍會有生命危險嗎?”
聞人非輕輕搖頭,“與北伐無關,只是趙拓爲人流於輕浮,心智行事皆不成熟。”
我笑道:“誰沒年輕過啊,說不定他日後一鳴驚人呢。”
聞人非淡淡道:“身在官宦之家,諸多不自由,不適合你。”
我摸摸下巴,皺眉看他:“難道你也覺得我應該嫁東街米鋪老闆的兒子?”
聞人非勾了勾脣角,似笑非笑道:“或許也不錯。”
我白了他一眼,沒好氣道:“你又不是我爹,你管我!”
聞人非道:“你若有需要幫襯之處,儘管開口。”
這句倒還像人話。
我說:“你害我少了一對鑲金玉如意,我不會跟你客氣的。”
聞人非淡笑不語,別過臉去看向窗外,不過片刻已到了府前。
直到我下車回到家,我都沒弄清楚最初想要問的問題——你會不會死……
我拐去拜我親爹的靈位,上了三炷香,當是給他加餐了。
我心裡很愧疚,把另一個男人當爹,不知道我親爹九泉之下會不會死不瞑目。
“這也不能怪我,對不對?”我坐在親爹靈位前
,長長嘆了口氣,“誰讓你死得那麼早……”
六歲啊……
我對他都沒什麼記憶了,隱隱約約記得是個頗爲和氣的男人,也有一雙溫暖的手,臉孔五官卻記不住了。他死的時候,劉背還沒來西蜀,那時候正跟孫家那幫孫子打,戰場上毒箭飛來飛去的,又不是主角中箭不死跳崖不死,他一個書生,莫名其妙就掛了,然後我們就成了孤兒寡母。
據說他把我們託付給聞人非,我常說沒見着聞人非待我怎麼好,但如果不是因爲他爲了就近照顧我們,我們大概也住不到這麼好的宅子,與他比鄰而居。我在宮裡跟劉阿斗胡來,他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沒真正找我茬,偶爾做長輩樣訓斥我幾句,我耍賴起來,他也無可奈何。
好像也不能再怎麼對我更好了,難道跟鳳鳳一樣,趴他腿上讓他愛撫?
嘖……想想都起雞皮疙瘩……
“他要真是我爹那還真不錯……”有個有權有勢的老爹,在蜀都橫着走,他要打仗我也可以死皮賴臉拉着他不讓他去,現在我有什麼立場呢……
他要真死了還真就沒人罩着我了。
嗯……劉阿斗真不能算是個人。
或許真該找個普通人嫁了,劉阿斗送給我的東西也夠我舒舒服服活一輩子了。
懷抱着這樣一個信念,我在母親的帶領下去茶樓和那個誰相親。
我換上一身鵝黃色長裙,綰着蜀都時下最流行的少女髮髻,淡掃蛾眉,輕抹胭脂,看着銅鏡裡的自己,覺得……雖然
彆扭,卻也還算好看。
“陸仁賈?”我摸摸下巴,微笑道,“你這個名字,倒是與陳國曆史上一位副將相同。”
對面這個男人,長得倒也算白淨,不討人厭,帶着一副生意人的和氣笑臉。聽我這麼說,他憨憨笑道:“這麼榮幸?”
“是啊,是明德年間的一個副將,在大司馬大將軍手下做事,他一輩子都只當他的副將。”我補充了一句,“但是他一生福祿壽三全,命數極好啊!”
陸仁賈聽了更是開心。“你的名字也很好聽,我能不能叫你笑笑?”
叫我笑笑的人太多了,也不多他一個。我點了點頭。
“司馬笑!”背後忽地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我回頭看去,這不是那誰,三天兩頭往茶館跑的對門管家的侄子的鄰居?
那人看了我一眼,又看了陸仁賈一眼,驚歎道:“前兩天還跟趙將軍的兒子游玩,今天又換了一個,你真成啊?被拋棄了,還是腳踏兩條船?”
我捏着茶杯,太陽穴突突地跳。
“你不知道真相別亂說好嗎!我跟趙拓沒一文錢關係!”
“喲!還是過河拆橋呢!”那個嘴賤的路人留下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揚長而去。
陸仁賈神色複雜地看着我:“那位是……”
“路人甲。”我隨口一答,看到對面那位臉色更復雜了,我忙改口道,“不是說你,我是說,他就一路過的,你別往心裡去。”
陸仁賈呵呵乾笑兩聲,低頭喝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