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麼時候這樣能吃了,小心吃胖了,我不喜歡你了。”聲音帶有一些挑逗的味道,透過晶瑩剔透的落地窗,太陽冷得躲到雲層裡,連露臉的機會都不給,光線越來越暗,天邊的雲朵越來越輕。城市沉浸在淒涼的黃昏裡,川流不息的車堵住寬敞悠長的柏油馬路,時而會有幾個不怕死的人穿插在其中,這個禁止狀態持續了半個小時,車陣才如蝸牛般慢悠悠的行駛,總算是動了點。
佳麗和張念兩人騎着單車從人行道擠出一條通往美食的道路。收拾好資料,佳麗提議要去吃傣妹,這下可把張念給難住了,他從來不沾辣,遇到辣過敏神經根根站,如今卻要受命陪君子誓死效命於佳麗,百般爲難的帶着她來到最近的傣妹。
“胖就胖,我纔不怕呢。”佳麗自信的笑,嚮往已久的傣妹火辣辣的出現在眼前,各式鮮美蔬菜、魚丸應有盡有,一項崇尚美食的佳麗,此刻沉溺在辣與火的交集中,嘴角那抹天使笑容,盡顯孩童的天真浪漫。
多麼好吃啊,奇怪念怎麼不吃呢,就知道看我吃,難道我吃相很難看,所以他吃不下了?糟了,我忘了淑女姿態了,他的眼神好像在說我粗魯,不要,千萬不要,我可不能毀了一直煞費苦心經營的淑女形象,放慢點吃,我可以的,慢慢來,嘻嘻。
佳麗碗裡的粉條靜靜的看着她,無奈的等着佳麗蹂躪,誰知她放慢速度,夾起一跟粉條慢悠悠的送入嘴中,然後細嚼慢嚥的吞下。她的奇怪動作引起對面唸的注意,他瞪着眼睛看着面前突然180度轉彎的佳麗,剛剛還大手大腳的攪拌粉條,面前紅彤彤半透明的紅色辣油被她倒的差不多,豁達盡情的享受很讓人羨慕,而這般放慢速度的淑女吃飯反倒彆扭。
“不好吃嘛?怎麼突然不吃了?”念掃描了整個桌面,上來的菜餚已經多的放不下,幾乎都是她自己挑的,還有什麼落了?百思不得其解。
“沒什麼,我很好啊,這不正吃嘛。”佳麗害羞的低着頭,捲曲的長髮遮住大半個臉,手嚼着灰白的桌布。彷彿是被異界來的幽魂給付了身,任由它擺佈,失去原有的自主能力,變了個人。
難道念看的出我隱藏的雙重性格?那我還要繼續淑女下去嗎?怎麼突然感覺是自己弄成的尷尬氣氛呢,老天能不能有個人來救我,好幫我打個圓場,然後我就可以直接大肆開吃了,天啊,它們在朝我招手,這麼多美味佳餚都是我的最愛,我豈能就這樣放過,但是,但是……
“你在想什麼啊,快吃啦,不會真的以爲胖了,我會嫌棄你吧?不會的,你多慮了。”張念後悔剛剛說的那句玩笑話,立馬解釋。
這個丫頭和其他人不一樣,對我的話尤其在意,她一定又把我的話當真了。怎樣才能讓她明白,我也是有幽默細胞的人,不用每次都把我的話看的那麼嚴重。
兩人面面相覷老半天,桌上的菜被燙了一遍又一遍,害怕她不吃,念趕緊往鍋裡放好多的菜,看着就要堆滿的砂鍋,她耐住性子依然實行慢悠悠淑女姿態,送人口中的食物要搗鼓半天才進入乾癟的胃。這樣的氛圍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直到萍萍和一個華麗的女人出現才解除尷尬的氣氛。
門鈴叮的響了,有客人進來,說來也異常今天這裡是爆滿狀態,說人山人海不誇張,偌大的大廳內少說也有40桌,光看生意這麼紅火,就不難想象老闆已經發財了,秉承着薄利多銷的生意宗旨,越發的便宜,越發的賺錢。
萍萍走在前面,身後尾隨一個長相清秀的女人,身材高挑,一身紫羅蘭的裙襬顯示高貴典雅有品味的貴婦人氣質,與人龍混雜麻辣燙店有着格格不入,物是人非的感覺。萍萍白色的T恤深色牛仔褲屹立在門口,如星辰般的丹鳳眼掃射內堂,身旁圍着她轉悠的服務員正緊張的和她解釋今天爆滿,還請見諒之類的安撫話語。
佳麗的眼睛不偏不倚的落在焦急尋找座位的萍萍身上,腦海裡靈光一閃,像是被雷擊中突然開竅,茅塞頓開之餘想到了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合坐!
佳麗起身招手,在人海里那隻微不足道的小手,引不了萍萍的注意,隨即來了聲河東獅吼:“萍萍姐,這邊!”霎時間,整個大廳靜怡的可怕,就連那打翻碗哭泣的小孩也被怔住,羣衆之間並未有溝通,卻做到統一行事,大夥雪亮雪亮的眼睛齊刷刷的看過來。佳麗站在座位上,一隻沾了點辣油的手屹立在空中,鶴立雞羣被演繹的淋漓盡致,圓溜溜的眼睛宛如仙鶴的眼睛緊張的眨巴眨巴。
念拉了拉她的衣服,僵硬的身體感受不到他的拉拽,臉上的表情如戲子玩變臉似的,紅變白,白變青,青又變黑……
念見沒有效果,無奈起身把她硬生生的按上坐穩,幾秒之間傣妹店,又換了一種氛圍,大家各自享有面前食物,彷彿瞬間遺忘,不在有人提起,只是那哭泣的孩子停止了哭鬧,乖巧的坐在媽媽身邊啃着雞腿。
萍萍和貴婦人面帶笑容的朝她們走過來。
她們幹嘛笑的那麼燦爛,是在笑話我剛剛的魯莽?我真的丟大人了,怎麼就這麼隨意,想發言就發言呢。真是驢叫都不悔改的濫性格。
還沒有等佳麗唸完心思,她們姍姍到來。佳麗甩甩腦袋,重新注入新的理念,我是佳麗我怕誰,無非就被笑話一下,有什麼大不了的。佳麗挽着萍萍的胳膊,嘴巴弩了駑身旁的貴婦人,一旁冷豔的女人嘴角意外的亮出笑容,如春天乍暖一樣,頂着夢幻的顏色盡情的燃燒。
萍萍知道實在逃不過去了,只好聲稱是她的小姨,而女人臉上的表情凝重,似乎剛剛大戰歸來,雙眼耷拉,筋疲力盡的強撐身體,作爲旁人也不能多問,自然也無需多管,佳麗識相的點頭示意明白,不在追問。
佳麗招了一臉稚氣的服務員,添加了一些菜色,幾人安坐,各懷心事。
那個貴婦人好像很有錢,但是那滿臉的憂傷遮掩不住,她發生什麼事情了?真的奇怪,我怎麼從來沒有聽萍萍說過她有個這麼有錢的小姨,回家我來問問。恩,這個肉丸真好吃……
佳麗送入肉丸,粉紅的櫻桃小嘴抿的緊緊的,細細的柳葉眉舒展開來,一臉的幸福,美食成了她最享受的物質,心裡歡悅。
“佳麗你們怎麼會在這裡?”吃到一半,萍萍纔看見對面一直無動於衷的張念,眼大無光,她也就剛剛纔發現這個人的存在,鼻尖上芝麻大小想黑痣抽搐着。
難道佳麗是在和他約會,怎麼可能呢,他們進展的這麼快,怎麼佳麗從來沒有對外聲稱過,地下戀情?還是其他的事情纔來這裡的?這要是被外公知道了那還了得啊,大概她也知道這是很難開口的事情,才這樣包包裹裹,深藏不露。
“哦,我請客,念今天幫我做了一件很大的事情,這件事情實在大的讓我喘不過氣來,差點就死在那裡了。”佳麗虛張聲勢的把當時自己憂心忡忡的心態紕漏出來。情不自禁的張開雙手在空中比劃一個圓,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是在感謝唸的幫助。
“死在那裡?出什麼大事了?是哪裡啊,怎麼都不找我呢?你也真是的。”萍萍埋怨她沒有把自己當朋友,不夠意思,危難之際都不叫她,同時內心也有一道聲音在迴響:小丫頭我巴不得你出事,最好是毀了你那張迷人的娃娃臉。然後就不會再有男人爲你神魂顛倒了。她怔了怔,眼前木質碗裡的紅湯倒映出她渾濁的眼睛,透過去看見內心黑暗的角落。直到佳麗夾了點萍萍最喜歡的金針菇,纔打破了紅湯鏡面裡的畫面。
“萍萍姐姐謝謝你,也不是什麼大事,就資料而已啦。”佳麗嘴巴里含着蔬菜,大口大口的吃,不知不覺原有的豪放性格表露無疑,她卻渾然不知。
“哦,那就好,小姨你吃啊,這麼多呢?”身旁的女人一言不發,一直盯着面前這個小妮子,萍萍被盯的不自在,吃到嘴裡的東西都變味道了。
“我不想吃,謝謝你,那個你叫什麼名字?”女人嘴角閃現一抹奸詐的笑容,隨後撫平,換上甜美可人,讓人看了就會想要親近的笑容。
“阿姨,我叫李佳麗,我和萍萍住在珍珠圓歐式小洋樓區,是萍萍的好朋友、同班同學,順便也兼職她的妹妹,哈哈。”佳麗毫無戒心的自爆家底,就差上輩子祖宗的名諱沒有統統呈上。
“哦,你就是李佳麗啊,我知道,萍萍跟我提過。”這句脫口而出迎來了一陣乾咳。
“咳咳咳……小姨我什麼時候和你說過?”萍萍拿起碗旁的紙巾擦了擦嘴角噴射出的殘物。
奇怪,小姨幹嘛,我和她也不過在3歲的時候見過一次,她給我買個冰糖葫蘆,怎麼可能和她說過佳麗呢?今天媽媽打電話來,說小姨要找我,找我去她家享福,我才和她見面的,可是沒有想到她不是找我去她家享福,而是走投無路來投靠我的,我都自身難保了,哪裡有能力幫她,可又逃不了,我到哪裡她就跟着,只好先請她吃頓鴻門宴,然後打發她走,現在看來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萍萍你忘了,剛剛在小公園的時候你跟我說你現在生活時有提到過,我記得。”女人看着她,眼睛一閃一閃的,彷彿要她不做聲響默認了事情。
“哦,是嘛,萍萍姐有說到我啊。”佳麗亮着眼睛天真的看着她,心裡美滋滋的,萍萍姐就是她認定的姐姐,這點是永遠不會改變的,堅信這個理念的佳麗對這個帶有熟悉感覺的女人放下了所有的戒心。
“恩是啊,還說你對她最好了。”話完,女人和顏悅色轉臉對一臉狐疑的萍萍假意說,“那個萍萍我最近和你姨夫吵架,我想跟着你,你知道的我的錢都被凍結了,私房錢存的是死期的,要到下個月才能取,我想我可以不可以先到你那裡住幾天?”在外人面前挑明說,無疑就是在刻意製造難堪給她,女人是明智的,她懂得怎麼來駕馭這個懵懂的女孩。
“小姨,你……”萍萍張着嘴巴對她無語了。真的沒有想到小姨竟然在我朋友面前這樣說,她知道我住的地方不是自己的,也知道我沒有地方給她住,寄人籬下的自己已經很內疚了,現在還要拖着一個去人家,那不是不知好歹嘛,難道她想要到佳麗家去借住?她還不知道我就住在她家,怎麼辦?我要怎麼說?
“哦,小姨你不知道萍萍就住在我家嗎?”佳麗烈女性格,口無遮攔的說,她哪裡懂這個女人下面要做的是什麼,只是單純的把自己所想的說出來,“小姨你遇到麻煩了?那要不你也來我家吧,反正我外公也不在家,他去度蜜月了,大概一個月後回來,到時候你再走好了。”佳麗看得出萍萍內心在掙扎,萍萍正低着頭滿臉無奈的看着面前的碗,牙齒狠狠的咬着稚嫩的櫻脣。
“……佳麗,不可以。”萍萍擡着頭看着說的樂樂勁道的佳麗,聲音沉重。
雖然我一直爲了葉培想要和她作對,但幾次都沒有出手,就是因爲我心裡真的當她是妹妹,只是有的時候控制不住罷了,我不能把這個我自己都不瞭解的女人給帶回家,要是她被逼無奈偷佳麗家的東西出去賣,那就糟糕了。
“沒有事的,萍萍姐,外公回來不會發現的。”佳麗挽着萍萍的手,爲她解決了大問題心裡無比高興。
“佳麗你確定你要把這個女人給帶回家?”一旁沉浸了很久的念冷冷的說,他的視線從剛開始到現在都沒有離開過這個女人,她畫了很濃的煙燻妝,身上的香水也不是上等名牌,就只有裙子還算有點品位,其餘都是地攤貨,而且眼神飄忽不定,這樣的女人一看就知道她不是什麼貴婦人,而是……
“恩,是啊,總不能讓她一個人在外面漂流吧,再說她是萍萍的小姨,我當然要幫她了。”佳麗眯着眼睛,笑語盈盈的迴應。
就這樣決定了,萍萍的姐的事情就是我的,我一定要幫她辦好,再說這個女人穿着這麼高貴,想必不是在說謊。佳麗瞄了一眼女人,心裡小聲的說。
車流終於動了,時間走了很久,佳麗帶着小姨和萍萍先行離開,留下念一個人形單隻影的推着自行車慢悠悠的走在馬路,天幕上那輪若隱若現的月亮偷偷的窺探下來,他停在了一家攝影店。